番外一【田園關於家庭的自白(二)】

媽媽離開后，其實我有偷偷在被

子裏哭，在無人的角落抹眼淚，

但是也並沒有很傷心絕望，畢竟

那時我還是孩子，很多離別傷痛

不會感到太深刻。

我為什麼會突然就愛學習了呢？

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可能是

時間到了吧。我開始會去感知自

己原本討厭的東西，然後發現自

己其實並不討厭它們，只是不了

解罷了。媽媽走後，爸爸變得更

深沉了，雖然他在家裏的時間都

不長，但是他在家的時間裏幾乎

從未說話，當然除了喝酒後的瘋

言瘋語。所以我也覺得自己越來

越不懂他。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

其實變得越來越像他，真的好像

好像，感覺自己就是他，雖然真

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把他磨練成

那個樣子，但是性格真的是一模

一樣，當然我不會像他一樣選擇

用酒來爆發，因為那樣並不理智

，那樣並不是我想要的樣子，看

到一個就夠了，沒有必要把自己

的情緒發泄到人或物上。所以我

其實真的不是恨我爸，不是怪我

爸，只是覺得無奈罷了，為什麼

要傷人傷己呢。雖然我們都知道

，每個人的心裏都住着兩個互斗

的魔鬼，一正一邪，一善一惡，

……但是選擇讓哪個表現出來是

我們人自己決定的，那也是我們

希望看到的。所以我真的誰都不

怪誰都不恨，而且要論怪，要論

恨，其實我能怪、該怪、能恨、

該恨的也只有自己，因為在那些

紛紛擾擾里，我雖然身在其中，

但始終說不了，幫不了，做不了

，總是做旁觀者，所以心真的很

累很累。既然心累就不能讓自己

放縱呀，所以我選擇用學習，用

干農活來麻痹自己，讓內心和身

體都充實，不用去想一些亂七八

糟的事情。可是最後都沒有成功

，還是太壓抑了，搞得自己喘不

過氣來。

二哥真的是我在學術知識和做人

方面的領路人之一，他是最先讓

我學會努力，教我善良做人的人

。對於他，我是有些崇拜的，他

都是跟着心走，想做什麼就做什

么，絕不猶豫，絕不妥協。當然

這樣的二哥是我肉眼看到的，真

正柔軟脆弱的他可能偷偷在暗處

擔驚受怕也不知道。二哥帶我和

五弟弟第一次去看望媽媽的時候

，我心裏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

是能夠見到媽媽了，知道她過得

怎麼樣，害怕的是我們這些孩子

都欺騙爸爸，要是讓爸爸知道了

會不會殺了我們呢，那些旁觀者

議論紛紛怎麼辦。從小，我就發

現我的奶奶不怎麼喜歡我媽媽，

所以對爸爸和媽媽的事一般都敬

而遠之，一心維護爸爸。所以奶

奶隱約可以是一個爸爸的小間諜

，隨時觀察我們這些孩子的一舉

一動，然後彙報給爸爸。當然這

是我的猜測，真實情況如何我也

不知道。我們做了四五個小時的

車才到那個地方。媽媽看到我們

就一直在流淚，對我們噓寒問暖

。我發現她瘦了，發現她哭得像

個孩子一樣，怎麼止也止不住。

我並沒有一看到她就像以前一樣

撲進媽懷裏，而是等她自己走過

來，我甚至還把五弟和二哥推在

前面，自己躲在他們背後偷偷地

看媽媽。可能因為長時間沒見，

感情淡了吧。而媽媽很熱情，一

邊擦眼淚一邊拿糖給我和五弟。

吃過晚飯後，她拉着我去和糯米

粉，然後將和好的糯米粉團捏開

成小團放進白的小膠袋，封好

。最後拿去放水煮。在完成這些

事情的過程中，她問了我好多事

情，也交待了我好多事情，但大

多都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話，不要

給別人帶去麻煩。說真的，我聽

得有些不耐煩。她還拿出一瓶葯

水倒了一點在我手上，讓我用手

抹勻，擦拭，於是我就擦出了黑

黑的髒東西，手就變白了。那時

我真的又驚又喜。自己又多倒了

一點，抹了抹，擦了擦，擦出更

多黑黑的髒東西。於是我倒放到

手心，去抹臉，臉上的黑東西更

多。後來回來時妹妹讓我將那瓶

藥水帶回了家，可是我卻沒有再

用，在丟臟垃圾時一併把它扔入

了山坑。我想變美，可是不知道

為什麼卻不喜歡那樣的變美方式

。後來才知道自己其實並不在意

那些外在的美醜，內在品質更為

可貴。後來我很少去看媽媽，一

則是沒有時間，二則是自己並不

怎麼想去見她，覺得那是對爸爸

的一個背叛。其實鄉親街鄰里有

很多人都知道我媽媽逃去了哪，

誰幫助的，卻都是心照不宣。他

們都可憐同情媽媽的遭遇，當然

也可憐同情她的孩子，尤其是兩

個還未長大的孩子。看到我和五

弟都會感嘆幾句命苦，關心照顧

我們，給我們送一些菜、糖等，

反正心都特別好。所以有他們在

，我不並感到太過孤獨，至少是

能讓人注意的。我做人的基礎也

是從他們身上慢慢潛移默化來的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他們。

二哥沒回來的那兩年，其實我生

活上過得很煎熬，覺得像又有人

拋棄自己了，他們都會一個個離

我遠去，留我一人孤獨。三姐嫁

人私心是非常拒絕的，嫁人之前

每年她就回兩次家，也就呆個十

多天就又走，嫁人之後可能連家

都不會回，一個個走了，本來就

不成家的家裏就更讓人窒息了。

不過姐姐嫁人我還是很為她高興

，覺得在這個家裏她能夠解脫了

，只是有些擔心她未來的生話，

會不會再進一個令人窒息的地獄

。她的未來我參與不了，也只能

默默為她祈禱。而早已分家出去

的大哥生活過得很苦，大嫂是個

有主見但執拗的人，大哥是個悶

葫蘆，我經常能夠看到大嫂指使

大哥做這做那，聽到大嫂把大哥

罵得狗血淋頭，而大哥也不反抗

，乖乖聽乖乖做。那時候我在為

大哥不平的同時，還真擔心大嫂

會把大哥變成第二個爸爸，但始

終慶幸的是，我大哥從不喝酒，

只踏踏實實做事，為家人孩子謀

生活。大哥也很照顧我和五弟，

周末放假時經常叫我和五弟去他

家吃飯。

到底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爸爸

改觀的呢？可能是知識增長，年

齡也開始變大的時候吧。我突然

就發現爸爸並沒有那麼高大，腰

也變彎，喝酒醉后開始跌跌撞撞

的時候就開始對他改觀了，覺得

他也是普通人，可能生活的壓力

鬱積在心裏太多大久，讓他喘不

過氣來，於是用醉酒來發泄，來

解脫。從小就有很多人說爸爸這

不好那不好，我內心也表示贊同

，覺得他真是針孔不入，百毒不

侵，再傷多少回都沒問題，可是

後來卻慢慢開始了解他，就覺得

哪有什麼神仙，都是平凡人罷了

。所以對於別人，我們作為旁觀

者，真的不予置評，因為表面真

的不一定是真相，我們應該去追

求事物背後的本質。你最能評論

，最該評論的永遠只有自己，當

然有些人也並不能真正認識自己

，讓自己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