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時間從日落要塞拉回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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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境遷,距離晨曦谷淪陷已過去十月有餘,晨曦谷的人民最終也成為了同昔日流入晨曦谷的難民一樣流露他鄉,荒野獸群的涌動迫使他們在原本行進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本是行將朽木的外圍民眾也早以被荒野的遊盪的巨口吞食殆盡…剩下的少數也只能拖着泥濘的軀體苟延殘喘……
“司令官大人……”
時間拉回晨曦谷淪陷后的二十七天後,直上雲霄的高牆上佇立着一位體格偉岸的人,他面露兇相,但眼神卻異然的溫和,沒有透出半點凶意,那黑苒茂盛的鬍鬚佔滿了半張臉,左眼角上同樣有着神啟者獨有的識別標記。
“什麼事?”
粗獷的聲線從那司令的口中緩緩道出,身後的士官聽聞後接着趕忙開口說到:
“晨曦谷淪陷了……”
那士官說罷,司令的眼神就開始變得不在溫和,目光里緩緩湧出的是氣憤,他用鼻孔對着那俯身稟告的士官說到:
“這種玩笑話以後再敢跑來對我說,當心我把你直接從這兒扔下去!”
“卑職不敢…只是,就在先前,拾荒隊帶回來的幾個人,那些人滿身泥濘,身上各處都有傷,我們的人在問他們來歷時,他們說他們是從晨曦谷而來……”
司令身下的士官顫慄着身子慌忙解釋到,看樣子他對自己的上司是出奇的害怕。而司令的卻眼裏閃過一絲疑慮,沒有完全相信的樣子,繼續說到:
“怎麼可能,怕不是辛夷的細作,前些日子那位遠都城的貴客才從晨曦谷方向來過,身邊還帶着幾個晨曦谷的拾荒者,你確定問清楚了?”
“卑職再三確認過…他們的確不像細作…”
“人現在在哪兒?”
“他們很疲憊還受了傷,已經安排在救濟所了…”
司令官用手輕輕拂了拂自己的那茂密的鬍鬚,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接着開口繼續說到:
“嗯……帶我去看看!”
“是。”
片刻之後,救濟所門外不遠處傳來幾陣沉悶的腳步,而屋內的幾人卻並沒有察覺,他們一個個面如枯木,瘦骨嶙峋,現在的他們正狼吞虎咽的咀嚼着桌子上的食物,身體裏積壓許久的飢餓感迫使他們在這一刻變得異常貪婪無度。
“咯吱——”門被輕輕推開,士官口中的司令官透過半開的門露出半張臉,堅毅的眼神透過半開的門縫仔細打量着如同餓狼的幾人,隨後輕嘆一口氣,安靜的將門全部打開,那高大的身子很是沉穩的出現在幾人的身後,但那群進食的人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進來的人的身上,還在不停的掙錢着食物。
司令本想開口問話,無奈眼前的幾人貌似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剛微張的口又緩緩閉上了。身後的士官見狀也是遲疑了些許,見到司令久久駐足沒有言語,那士官也是直接抽過身去,指着那些人準備說到:
“你們……”話音未落,卻被司令抬手攔下了。
“讓他們吃,不急。”
“啊?……是…”
士官臉上露出半分尷尬和半分驚措,只得聽令退後。
一刻鐘后,那些人終於勉強果腹,其中一人撫摸着肚子,還沉浸在食物填滿味蕾的過程中。
“歡迎來到寒風要塞,看來這些食物很合你們胃口。”
見到這些人吃得差不多,司令才緩緩開口,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只是那本就兇狠的臉上掛着一絲笑容顯得稍許突兀。司令的問候聲也終於傳到他們的耳朵里,這時,其中的兩三人才緩緩放下手中殘缺的食物,轉頭看向聲音入耳的方向。
“您是?”其中一人開口說到,眼神里透出幾分感激和遲疑。
“我是這座要塞的司令官,歡迎你們來到寒風要塞。”
“司令…官?……啊!!對…對不起!我…不,…我們失禮了…對不起,司令官大人!”這名滿身泥濘,就連面容也被厚厚的泥土覆蓋的人慌忙的說到,同時身子也俯下跪在地上,其他幾人見狀也紛紛丟下手中的食物跪地致歉着。
“不必如此,快起來,一會兒被其他民眾看見了,還以為我虐待難民呢。”
說罷,連忙招呼身邊的幾名士官將那幾個跪地的人拉起。
“謝謝司令官大人!謝謝!”
“感謝的話先不說了,如果方便的話,請告訴我…你們是誰?從什麼地方來的?”
“當然司令官大人……”
“嗯……”
隨後,司令便直接和這幾人同坐在一起。
“我們是從晨曦谷來的,半個月前,突如其來的獸潮才使得我們成為這副樣子……”
司令的眼中閃過幾分懷疑,接着問到:
“晨曦谷的城防指揮官是誰?”
“宋玉城,宋將軍……”
“嗯……”司令緩緩嘆出一口氣,神色相較剛才放鬆了些許。
“有宋玉城在,晨曦谷怎麼會說淪陷就淪陷?”
“獸潮太過突然和兇險,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獸潮襲來的同時,晨曦谷的東面高牆突然就坍塌了,從那倒塌的高牆背後飛進來一隻我們從未見過的生物,雖然將軍很快就和它交了手,但幾個回合下來,就連將軍也不是對手,沒有能戰勝它……”
話音結束的同時,陳述的那個人的眼神也變的暗沉許多。
“你的意思是,宋玉城犧牲了?”
“沒有,再那之後,那未知生物逃離了,後面的時間裏,將軍就開始安排讓我們撤出的計劃……”
“嗯……我還有個問題?”
“司令官大人請說.”
“獸潮來襲,戰場情況極度複雜,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那麼詳細?”
“您懷疑我……?”
“算不上,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是…高牆坍塌必然是我們所有人都清楚的,而將軍和那未知生物的戰鬥是我親眼所見……”
“你親眼所見?”
“我是將軍的副官,那場戰鬥我沒有與獸潮直接對抗,只是在城中營救遇難的人們,而高牆坍塌后,我才趕去將軍的方向的……”
“你是宋玉城的副官?”
“沒錯。”
“你叫什麼?”
“張林。”
“張林……”
司令臉上顯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仔細端倪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
“張林副官,你就那麼信任我嘛?”
張林聽出弗爾德的意思,眼眸微微下垂,細看上去一副縝密的樣子,接着開口說到:
“自我們離開晨曦谷,晨曦谷多半就已經失陷了,我們以成了無家可歸的人,如果不讓您信任我們,我們就只能再次和荒野對抗了……再者而言,我們並不是敵人,異獸才是……”
“好,晨曦谷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幸苦你們了,也請原諒我在談話中的不禮行為。”
話語間,司令還不停表露出歉意。
“需要吃的隨時招呼他們,等你們吃好后,我會安排人帶你們去休整和療傷。”
“多謝司令官大人,還不知您怎麼稱呼?”
“叫我弗爾德就行,當然公共場合得加上司令倆字。”
“我記住了,謝謝您弗爾德司令。”
說罷,那名叫弗爾德的司令以行至門口處,剛欲踏腳而出時,他卻轉身肅立開口說到:
“感謝你們為人類所做的貢獻!!!”
聽見這話,屋內的張林等人身子一震,幾人心中難以言表的情感突然湧上心頭,隨後也是肅然起身肅立着,只是他們一個個的面容上都透露着愧疚的神情。幾人沒有言語,眼中都含着熱淚……
稍許的致敬之後,弗爾德司令也沒有繼續開口便帶着部下離開了。
豎日,張林一大早的便打聽着弗爾德的司令處,很快便通過幾名士兵的帶領來到了弗爾德司令處門外。
“弗爾德司令…”
“張林?一大早的跑來找我幹什麼?你的傷好了?”
“已經無礙了……多謝弗爾德司令關心。”
“那就直說吧,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我希望您能收錄我們,在您手下做個士兵……”
“怎麼了?救濟所招待不夠好嗎?非得進軍營?”話說到這兒,弗爾德也是眉頭一皺。
“我們並不是普通人……”
“等一下……”張林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認識這個吧?”弗爾德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眉處的太陽輪印記,張林也順着手勢望去。
“知道……但…”
“在我看來你和你同伴就和城裏那些普通人沒有區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作為軍人的心情,正因為如此你覺得我會讓你和你的同伴再次回到那荒誕的荒野嘛?”
“不是的司令官大人……”
“好了,如果你一大早來就是想要讓我安排你進我的軍隊那就回去吧,有其他的要求,我會儘力滿足你的,但唯獨這一點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好好休息吧。”
見弗爾德態度堅定,張林也沒再糾纏,帶着稍許的失落退下了。
“司令,這樣真的好嗎?把他們收錄了,對我們也沒有壞處,而且他們的經驗還能幫助我們的隊伍。”
門房一處的角落裏還站着一個人,此人正是弗爾德的副官——坎澤。
“經驗?你指的是讓他們帶着我們的人去做英雄的那種嗎?”弗爾德說話間將雙腳很自然的搭在自己的桌前。
“司令的意思是……?”坎澤推了推眼鏡,不解的說到。
“他們才從荒野九死一生來到這兒,還沒調整過來就立馬進入軍隊,搞不好會把自己拖跨的,何況他們不是每個都和張林一樣。”
“此話怎講?”
“昨晚救濟所里他們雖然吃相是有點……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但那時他們中除去張林和少數一兩個人的目光還算正常,其他的人的眼裏……我看不見光。”
說罷,弗爾德手上撐住自己的下巴倚靠在桌前,長呼了一口氣。
“這個不是很正常嘛?即使是我們的人從荒野回來后也是這樣的。”
“坎澤,你是怎麼做上我副官的,我現在開始有點懷疑了。”
“實在抱歉,屬下愚鈍……”
“那是恐懼,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刻在骨子裏的東西,當你覺得有希望戰勝恐懼時,你至少在面對它時還可以揮出手中的利刃,而他們正好是那種在面對恐懼時就已經束手無策的人,這樣的人即使活下來,等到再次直面恐懼時,也會必然喪命!”
弗爾德說完一邊的坎澤還是略有不解,無奈之下弗爾德只好繼續說到:
“在安逸的環境下帶着恐懼,不是過於警惕和敏銳,就是心裏已經出現陰影了,他們這樣的人即使重新回到軍隊也只會是驚弓之鳥,簡單的崩弦都能立馬要了他們的命。”
坎澤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回應到:
“您是擔心他們會影響到軍隊?”
“信心這種東西會相互影響的,我在那幾人眼裏看到的只有苟活下去的希望,並沒有對未來的憧憬,這樣的人不配進入我的隊伍,就讓他們待在救濟所一段時間,之後再安排一些閑職吧。”
“那張林……您打算怎麼處理?”
“他還有事情瞞着我們…等些日子再說吧,我倒是希望他能成為我的助力,畢竟是宋玉誠帶出來的副官,就普通人而言能力不會差。”
弗爾德話音剛落,站在一邊的坎澤已經將身子卑恭的鞠着了。
“唉……”弗爾德見到這般的坎澤,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無奈之下深深嘆出一口氣。
“抬起頭了吧……”
“是……”
“還有些事情,你去安排一下。”
“何事需要屬下去做?”
“寒風要塞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大麻煩了,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到來會不會給寒風要塞帶來影響,讓城防部最近一段時間都加派人手嚴防各個城區,城外駐防設施也都要加固處理。”
“是!”
寒風要塞位於帝國北部,也是帝國北部最大的防區,這裏環境最為嚴酷,處於極北之的他們通常被稱為哨兵,每當寒風降臨陪伴他們的只有產於日落要塞的烈酒。所以每年的寒冬前,他們都會派一隊人專程趟過荒野去往日落要塞採購大量的五穀酒。
居住在寒風要塞的人自然也是豪爽熱情的,如同那烈酒一般火熱,所以對待遠行至此的旅客乃至落難的災民他們都會熱情的施以援手。
視角拉到要塞的救濟所一處屋內。
“璟冉……你還好吧……”
張林坐在屋內的床前,一個嬌小的身子依偎在被褥里,不停顫抖着。
“對不起……”
張林將手中的食物,輕輕放在床邊,面對着宋璟冉,他的內心有着吐露不完的愧疚。
時間就這樣靜默了許久,屋子裏雖然物品齊全,但始終感覺空蕩蕩的,張林的呼吸聲裏帶着少許的沉重和疲乏。
“你父親…他……”
說著,張林將手輕輕遞向被褥,在上面輕輕拂了拂。
宋璟冉的身子微微擺動了幾下,后擺的身子有意推開了張林伸來的手。
張林眉心一皺,雙目微微下垂,表情也略帶苦澀,嘴角輕輕抿着不知道說什麼好。眸子抖動的看着被褥一邊半露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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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塔塔……”
隨着門外傳來一陣輕聲的敲門聲才打破這略感沉寂的屋子。
“誰啊?”
“是我,張副官。”
“石韋?”
說罷,張林起身將門打開。
“什麼事情?”
“關於軍隊的事情…怎麼樣了?”
石韋直接道出,雙目滿懷期待的等着張林的回復。
知道來意的張林,轉頭望了望屋內床上的宋璟冉,隨後才開口輕聲說道:
“出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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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一處沒人的角落裏。
“怎麼樣?他們怎麼說的?”
石韋的面帶平淡的說到。
“他們不同意我們進入他們的軍隊。”
“……和我想的結果一樣。”
聽道消息后,石韋也是表現出一副漠然的面孔。
“畢竟我們剛從荒野逃難來到這兒,他們一時半會兒接納不了我們,很正常。”張林也是平淡的解釋着。
“也是。”
“大夥的傷勢都好些了吧?”
“都沒事,那個司令官倒是一個不錯的人,安排了人照顧大夥。”
“嗯,那就好。再等等看吧,有機會讓他們接納我們,我們再考慮之後的事情吧。”
“知道了,那…將軍的孩子怎那麼辦?我們還沒告訴那個司令官,會不會不太好?”
“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過畢竟是將軍的孩子,在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完全值得信任前還是不要隨便暴露吧,避免遭來麻煩。”
“好吧……”
——視角拉回剛剛的屋子。
張林和石韋走後,宋璟冉才緩緩將身子翻向外側,看着門被輕輕合上,雙眸才開始泛起點點微光,呼吸也變得粗氣、帶着些許哽咽雙手不斷揉搓着濕紅的雙眼。
“爸爸……媽媽……”
又過去許久后,宋璟冉才起身將先前張林放在床邊的食物拿起,雙眸依舊含着淚,嘴唇輕微觸碰到食物表面,微顫着雙唇輕輕咬下一口,舌尖在接觸到食物發散的味道時才算徹底勾起宋璟冉的食慾,他開始大口的咀嚼起手中的食物,即便這樣也還是不滿足,他開始大把大把的抓起食物送進嘴裏。
沒一會兒,門外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咯吱——”
門被輕輕打開,宋璟冉手中的食物在開門的一刻被嚇掉在地上。整個人靜靜的呆住了幾秒。
張林看着起身吃東西的宋璟冉,內心浮出一絲安慰的喜悅感,連忙衝上去關心到:
“沒事吧璟冉?”
說完,撿起地上掉落的食物,拿起擦了擦繼續說到。
“這個已經髒了,留給我吧,不夠我一會兒再給你拿。”
“……”宋璟冉沒有言語,只是很用力的將還在嘴裏的食物咽下,邊咽還邊吮吸了一下自己通紅的鼻頭,接着又如剛才一般大把吞咽着剩下的食物。
張林見狀也不在多說什麼,用手輕輕拍着宋璟冉的後背,幫助宋璟冉將食物送進胃裏。可是一會兒過後,宋璟冉抓拿食物的節奏開始慢慢減緩,嘴裏已經裝滿了還未咀嚼完的食物碎屑,有的甚至已經容納不進那張不大的嘴巴了,開始往外溢出,宋璟冉的雙眸也不自覺的湧出更多的淚水。
發現不對的張林開始詢問宋璟冉怎麼了。
“沒事吧璟冉,是東西不好吃嘛?”
宋璟冉含着食物無法言語,帶着淚目微微搖頭,嘴裏發出“嗯嗯……”的哭腔聲。
“咽不下去嘛?是噎住了嘛?別急,我給你倒水……”
張林連忙起身倒水端來,但宋璟冉依舊直搖頭流淚着。張林開始問其他的問題和狀況,宋璟冉依舊搖頭。無奈的張林只得不停輕拍宋璟冉的後背,用言語安慰着宋璟冉。
一會兒后宋璟冉的嘴裏食物有的咽下,有的被吐出……隨着嘴裏的東西便少,宋璟冉的哭腔也跟着變得越來越大,哭泣聲在屋內瀰漫了好一陣后…張林才明白,宋璟冉並不是因為食物噎住哭泣,也不是食物難吃哭泣。——而是現在這個境況他只是想用哭泣來抒發壓抑許久的悲痛。張林將宋璟冉攬在懷裏,宋璟冉也是很自然的抱着張林痛哭起來,這般的他在張林的懷裏顯得格外悲憐。或許又想起往事,張林的眼眸也不自覺的出現幾束淚光。
“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媽媽會被那些異獸吃掉……為什麼……我好想媽媽……”
“……”張林抱着哭泣不止的宋璟冉,他問的問題張林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嗚嗚嗚……”
最後的時間在宋璟冉的哭聲內度過,哭到睡意擊垮他的身體后才結束……
張林將宋璟冉輕輕安撫後起身準備出去,在抬腳走出門前的那一刻,回眼望了望熟睡過去的宋璟冉,對着那嫩紅的面孔說到:
“對不起璟冉……你的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些異獸為什麼就和我們過不去……不過我知道……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為了那些讓我們活着的人而戰,帶着他們的意志,繼續生活在這糟粕的世界……”
說完,張林便將門輕輕帶攏走了出去。
此時以是夜幕,北境的夜裏總是止不住的寒冷,即便季節還未到寒季,那股南下而來的北風依舊凌厲刺骨。
在要塞內漫無目行走的張林很快出現在一處高牆下,那聳入雲霄的高牆同晨曦谷的高牆一樣。厚實堅韌給人一股濃烈的威嚴感和安全感。
張林抬頭望着高牆,眼眸里閃過諸多曾經的輝煌。
“上去看看嘛?”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張林背後傳來。
張林轉身尋去,眼眸里漸漸映出那人的模樣,一襲黑髮襯托着一副冷靜的面龐,眉宇間還透着幾分英氣,眼神如雄鷹般凌厲瀟洒,臉上淺淺的一層鬍鬚為整體添加一絲成熟的氣息。
男人拉了拉自己肩膀處的衣褶,繼續說到:
“先遣隊隊長北門宇”
北門宇伸出手去示好,張林見狀先是一臉不知所措,然後才緩過神來,同樣禮貌的回應到:
“張林。”
“嗯,我知道,怎麼?北境的寒風很不適應?”簡單握手后,北門宇談談說到。
“還好…”張林禮貌的吐露着,隨後眼神又放在了高牆上繼續說到: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上去看看……”
“呵呵…走吧,跟着我”北門宇嘴角輕輕勾勒出一道弧線,帶着平淡笑意領着張林走上了高牆,兩人的身影也是很快就出現在了高牆之上。
“怎麼樣?這裏,比起晨曦谷是不是更壯闊?”
北門宇身子伏在牆沿上,望着凌凌的山峰道出,眼神輕撇注意着張林的表情。
“比起晨曦谷,缺了幾分秀麗。”
張林也是淡淡說到,表情沒有過多的變化,眼眸也是跟隨着山風掠過的方向看去。
“哈哈哈…見笑了,北境畢竟不比中原地帶和南方,這裏除了那些凍得發青的高山,確實是少了許多生機。”
高牆之上,那呼嘯而過的山風激起陣陣山鳴,空洞迴響的聲音坐落在整個要塞的上空,搖擺不定的吊燈都顯得害怕,心驚膽戰的亮着。高牆之下,不同於晨曦谷那零散的屋舍,相比之下,這裏的房屋都是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排列整齊的屋舍能最大程度的減少寒風帶來的刺痛感。這裏的燈光同晨曦谷一樣,都是零星亮起的,寒風過處的屋舍外,偶爾會傳來幾陣高歌和熱鬧聲,那肯定是寒風要塞的人們正在豪爽的喝着熱酒,吃着香肉。以最樸素的狀態面對着凜冽的寒風。
“聽說你們想進入寒風要塞的軍隊?”
北門宇轉過頭看着還在定睛注目遠處的張林試探性的問到,聽到問話的張林緩過神來,收起眼眸里的寒意又是淡淡的說到:
“我們原本就是軍人,軍隊無疑就是我們的全部……”
“說得好……你這句話倒是讓我想起了我剛接受兵役的時候。”
說罷,北門宇從腰間拿出一個酒袋,用力打開緊閉的塞子,只聽“啵~”的一聲,一股濃烈酒香從袋口飄出。
“雖然沒到寒季,不過這樣的夜晚,這東西還是少不了的,來點?”
北門宇自己灌了一口后,將酒袋遞給了張林。張林接過酒袋,沒有言語也是直接一口,但很快就發覺難以下咽,那股難以抵擋的灼傷感充斥在他的咽喉處,使勁吞服後身體用力咳嗽了幾聲。
“哈哈哈……果然,你們南方人就是喝不了北方的烈酒。”
說罷又接過酒袋痛飲一口。
“記得我剛進入部隊時,就在遠都城的誓言碑前宣誓———[我宣誓!當災難降臨,人類面臨存亡危難之時,我願以血肉築城以互國之疆土,以證國之利器,成為人民之護盾,誓死捍衛人類的故土!]———作為軍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為我自己驕傲,所以我能明白你想加入我們的心情……”
話語間又大口的喝了幾口烈酒,張林一時也不知道該吐露些什麼,只是略有所思的看着北門宇。
“給,還剩不少,想成為我的同伴,至少得先學會喝酒,…哈哈哈。”
說完就酒袋又丟給了張林。
“謝謝。”
“嗯……我先下去了,你自便吧,酒袋之後再還我就行,我在城西校場。”
說罷,北門宇揮手離去,只留張林一人安靜的待在原地。
夜幕變得越來越昏暗,高牆上的風在寒夜裏變得越發的狂躁,張林慢慢適應着烈酒帶來的灼燒感和寒風刺骨的凜冽感,兩股能量在身體裏相互撕扯。
時光飛速,很快就到了豎日。
張林攜着昨晚的酒帶和石韋找到了城西校場外,通過和職崗士兵的簡單陳述,兩人順利的走進了校場大營。
這裏的軍營氣息比起晨曦谷更為嚴肅井然,張林環視着周圍,那些赫然立在校場四周的巨大骨架象徵這群哨兵的勇武,同時也震撼着張林和石韋兩人。
放眼注目遠處,一座競技台湧現出來,站在上面的是兩名不知姓名的哨兵。一個手持短刃,一個豎執雙刀,兩人在寒風裏裸露着上半身,在片刻的喘息后雙方的刀刃碰撞在一起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音。那名持短刃的哨兵,在與對手碰撞的瞬間改變執刃的手勢,一個橫貫的動作再次迎向對手,另一名拿雙刀的也不甘示弱,在短刃快要直擊面門前用左手旋轉刀刃橫刀在自己雙目前化解的攻擊,隨即身體跟着另一隻手的動作搖擺,順勢一蹬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巧妙的戰鬥技法讓遠處觀望的張林都心生敬佩,石韋同樣目不轉睛的觀摩着競技台上的二人。
“要不要上去切磋一下?”
熟悉的聲音從張林和石韋的一側傳來,轉頭望去,北門宇正帶着幾個士兵朝他們走來。
“不敢,這裏的戰士們讓我很是敬佩,與他們切磋只會顯得我技不如人,就不再大人面前出醜了。”
張林說完,一旁的石韋也是很謙恭的向北門宇示意到,北門宇也是很自然的將目光短暫停留在了石韋身上。
“這位是?”
“在下石韋,晨曦谷的小卒而已……”
“小卒?哈哈哈…也罷……”
北門宇擺出一副索然的態度,但從眼神的細微變化來看,他還是對石韋抱有興趣的。
“給,謝謝您做晚的酒。”
張林將酒袋遞向北門宇,北門宇順勢接過然後繼續說到:
"對我不用尊稱,如果按軍職來說,你還比我大上兩三級,該我對你用尊稱才是。"
北門宇話音剛落,張林的臉上便浮出輕微的黯然。
“這裏已經沒有了晨曦谷的指揮副官了……我們不過是逃難的流民……”
“……”
“抱歉是我多嘴了……”
“沒事,這是事實而已,不用介懷。”
說罷,張林準備起身離開,但還是被北門宇留住了。
“你不是想加入寒風軍隊嘛?”
此話一出,就連北門宇身邊的士兵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紛紛細語。北門宇舉手示意安靜,士兵們這才沒了聲,然後接著說到:
“在寒風要塞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在競技台打贏五輪以上就可以直接進入軍隊,贏得越多,軍級越大,最高軍級可是副指揮哦。怎麼樣?試試嘛?”
此話又是讓眾人一驚,就連不遠處競技台切磋的兩名哨兵也挺下來注目着他們。
“想試試嘛?”
北門宇還在引誘着張林,表情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張……”
還未等石韋開口,張林便開口說到:
“謝大人提醒,不過我怕是贏不了寒風軍的諸多戰士,先告辭了。”
說罷帶着石韋轉身離開,可就在快要出校場的那一刻,弗爾德也帶着一眾人來到了校場,同行的還有坎澤和幾名高官。
“司令官大人!”
見到弗爾德帶着一眾人來了,校場內的北門宇謙恭的喊到。這時,張林二人也停下了腳步。
“弗爾德司令。”張林站在校場門前謙恭敬禮到,一邊的石韋也照做着。
“北門宇說的不錯,寒風軍的規矩就是我訂的,在這裏沒有實力就想進入部隊,到了荒野就只能是累贅。”
張林只是將微躬的身子下壓的更深,沒有言語回復。
見張林沒有回復,弗爾德的神情浮出一絲失落,內場的北門宇也帶着一絲不解的眼神看着張林。
“罷了,既然你不想,那就先回去休整吧,哪天想上擂台了再說。這裏隨時歡迎勇於挑戰的人。”
弗爾德話音剛落張林就打算離開,但身子又在即將踏出的那一步被一個聲音給止住了。
“我願意挑戰!”
“石韋?!”
石韋突然直立起身子,大聲說到,一側的張林驚措的看着,弗爾德對這個不熟的面孔同樣表現出疑惑,在場的人都將目光匯聚在這個本就不太起眼的人身上。
“石韋?”
弗爾德淡淡道出,說實話,他並沒有看出眼前人的潛力。
“是的司令官大人。”
“沒問題!那一會兒就交給我們的北門大人吧。”
說罷,將目光朝着內場的北門宇望去。收到指示的北門宇也是敬禮回應到,接著說到:
“交給我吧,你們下來,擂台一會兒交給我們的客人。”
對着擂台上的二人說完后,擺出一副歡迎的手勢對着大門前的石韋。
“石韋!”
張林略帶擔心又憤怒的喊到。
“放心吧。”
“你!……唉”
無奈之下,張林只能跟着一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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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台上,石韋換了一身北境軍甲,手執一柄長矛肅立在競技台一側,正對過去,一名哨兵裸露上半身,手拿板斧一臉不屑看着石韋。
“諾萊克,請多指教!”
哨兵報出姓名,隨後直接橫身衝來,板斧在巨大的擺幅下形成一道月輪,從石韋的上空襲來。見勢,石韋立馬做出反應,長矛橫於掌前做出橫檔抵禦,就在斧刃接觸矛身的瞬間,矛身因為韌性不夠被攔腰折斷。石韋也因巨大的衝力被擊退了數步開外。見到第一擊就吃癟的石韋,那名叫諾萊克的哨兵也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這就不行了嘛?這樣的話你還是趁早離開這個擂台吧!哈哈哈……”
石韋將斷矛插在地上艱難站起,雙眼環視了一下手中破敗的斷矛,內心的不甘隨着眼神匯聚在諾萊克的身上。
“接着!!!”
擂台之下,北門宇丟上來一柄長槍,石韋聞聲轉頭,那柄長槍也隨之從自己的面門前掠過,趁着長槍飛速的節奏,石韋應聲而起在行動的過程中接過長槍,耍了一套連貫瀟洒的動作后翻身躍起,隨後在空中藉助慣性彈槍而出,瞬間槍頭如脫兔般射出,石韋的身子也緊隨其後,攻擊的節奏如暴雨般朝着諾萊克襲去。
諾萊克避之不及,只得同先前石韋那般應聲接下勢如破竹的攻擊,好在諾萊克力道夠大,勉強抵住了石韋的攻擊,但板斧上卻多了許多狹長的裂痕。
兩人開始在下一個喘息里打的有來有回,槍斧碰撞產生的火花和清脆聲瀰漫這個競技場,一邊的眾人見了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這孩子既然能讓諾萊克顯得那麼吃力!”
站在弗爾德身後的坎澤發出輕嘆,低聲私語到。而弗爾德和北門宇的神情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感覺,彷彿一切和自己預料的結果一樣。他們身側的張林則是滿眼的擔心和神傷。
“不愧是宋玉誠手下的人,戰力而言,勉強及格。”
弗爾德談談開口,有意將目光和話題遞給張林。
“司令官大人過譽了……”
“能和諾萊克打得有來有回已經很是不錯了。”
“……”
張林沒有言語,只是又將目光放在了競技台上,一邊的北門宇眼神輕撇了一眼張林,嘴角呈現出微微上揚的弧線。隨後又同眾人一樣將目光放回了競技台。
視角重新匯聚了競技台上,此時的是韋也以接近力竭,面對裸衣的對手,自己卻只能用連續的快攻壓制對手的反擊,但卻傷不了絲毫,而且體力上來說也遠遠比對手消耗得更大。
石韋不斷苦思着之後的應對之策,看着諾萊克舉起板斧再度襲來,他只得抽身躲閃,但速度卻比之前慢了許多,諾萊克順勢接着橫板,重重的板聲擊打在石韋的盔甲上發出擲地有聲的巨響,石韋也隨之應聲倒地。
看着少許散落的鐵甲,石韋這才明白——也就在這時,諾萊克在一旁幫忙解釋到:
“身披重甲,體能消耗更大,戰鬥開始就意味着你就已經輸了。”
“你不過時佔據了外界優勢罷了!”
石韋支起身子喘着大氣說到。
“這你就錯了,好好看看你的盔甲吧。”
說罷,石韋才開始注意到盔甲上的諸多裂痕,雙目一臉的不可置信。
“沒了這身盔甲,恐怕你早就沒命了。”
說完,諾萊克直接將板斧的斧刃駕在石韋的後頸上。
“你輸了!”
石韋,長嘆一口氣,內心極度不甘的抿着雙唇。
“下去吧。”
隨之諾萊克收起板斧轉身離去,只留下石韋一人還在競技台上不斷喘息着。
“我會打倒你的!!”
看着已經走下台的諾萊克,石韋憤憤的說到。
“隨時歡迎。”
諾萊克揮揮手隨意的示意到,隨後眼神轉向不遠處觀摩的其他人,簡單的和弗爾德等人致敬后就走開了。
“結束了,帶回去休息吧。”
弗爾德對張林說到,語氣依舊平淡。
“是……”
張林神情卻顯得些許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