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1984
顛簸的小路,6路綠皮公共汽車上。
一名夾着軍綠背包,身着粗麻職工服的人閉着眼睛昏睡、
一名戴着軍綠帽的售票員,聲音洪亮的嗓音喊着。
“前面到站百貨大廈了啊,沒買票的抓緊時間補票,記賬的把安保員交給我啊!”
“嘿,內哥們兒,別睡了,趕緊的,是打安保員還是交錢?”
一陣叫嚷聲中,孫治朦朧着眼睛醒來。
又差點睡過站了,接連一個多月的加班趕進度,他已經身心俱疲,他甚至都快懷疑自己要猝死了。
“到了國貿了是嗎?”他揉揉眼睛,突然發現面前的一切都便了。
原本乾淨明亮的313路雙層公交車,此時竟然變得破舊不堪,平日裏都戴着耳機,穿着絲襪露着大長腿的乘客小姐姐,現在也變成了一群穿着綠色制服,或花花綠綠服裝的大姐,地上擺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包袱,甚至——還有大蔥?
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國貿?什麼國貿?前面是百貨大樓。”
看向窗外,和他記憶中的也完全不一樣。
原本的車水馬龍,高橋立交,現在竟然變成了一條條的鄉間小路,道路兩旁坑坑窪窪,擠滿了各類小推車,擺着各種農副產品,紅薯,土豆,大蔥,豆角——
北漂這麼多年,他頭一次見到這種景象,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坐錯車,來了影視基地了?
“抓緊時間,要麼交錢,要麼打條,要麼滾蛋!”
“交錢,我交錢!”
孫治趕忙從綠袋子裏掏了掏,從裏面掏出一張五十元錢。
可下一秒,他更加愕然了。
眼前的五十元的圖案,變成了黃河口瀑布,是1980年發行的上一代人民幣!
慌忙的,他把錢交給了售票員,就在此時,全車乘客的眼神瞬間火辣辣的盯着自己。
這些人不約而同的目光把他看毛了。
“草,帶着五十塊錢坐公交車,你在這跟我炫富呢?”
“我告訴你,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有倆騷錢了不起是嗎?”
緊接着,在座的乘客也開始偷偷指指點點,對着孫治議論紛紛。
五十塊錢?有錢人?這怎麼想怎麼不搭邊啊。
這時,他才看到駕駛位旁邊用白色油漆噴塗的幾個大字:票價1分。
一分錢坐公交車?
這特么是什麼年代的物價了?
“哥們,我這確實沒有零錢,要不然你找找零錢?”
“找不開!”
售票員死死的盯着這五十塊錢。
“那就算了,不用找了。”
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緊接着全場更是一陣轟動。
“不用找了?”
“那可是五十塊錢!”
售票員的眼睛也瞪得溜圓,“你沒跟我開玩笑?”
孫治搖搖頭,一臉茫然的說:“不就是五十塊錢嗎,找不開就算了,就當我請全車的車票了。”
“說話可不帶反悔的!”
“不反悔。”
話音落下,售票員瞬間換了一副嘴臉,從剛才的不屑立刻變得諂媚起來,說:“這位大哥,我們都是正規的公交公司,這錢不會白收你的,這樣,這五十塊錢就當是你的永久票了,以後你坐六路,永久免費,我們不佔你便宜,你看怎麼樣?”
孫治擺擺手,看着周圍的目光,和售票員驚訝的表情,他才意識到,這裏可不是影視基地。
他重生了。
從沿途公交車站上面的標語可以看出,現在是1984年,而他所處的,正是1984年的公交車上。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連續一個月的加班,他最終猝死在了公交車上,但神奇的是,他竟然重生到了1984年,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孫治身上。
大量的記憶湧入腦海,他才了解到了孫治的生平。
孫治,糖果廠工人,媳婦是紡織廠的下崗女工,在這個經濟局勢動蕩的前景下,糖果廠也裁員了。在失業了一個多月之後,孫治打算到城裏去投奔做生意的二叔一家,打打零工補貼家用,是個典型的老實人。
“兄弟,咱們公交車的票價一分錢,那現在豬肉多少錢一斤?”
“豬肉?那玩意可貴了,今年鬧糧荒,豬肉都得快兩毛錢一斤了,我們家都半年沒開葷了。”
售票員激動壞了,有了這五十塊錢,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他都快購買幾頭老母豬了,要知道,他一個月的工錢才兩塊多,五十塊錢都夠他兩年的工資了。周圍的乘客,紛紛羨慕的看着售票員,他趕緊把錢揣在兜里,生怕下車被人搶跑了。
要知道,這裏的治安並不好,小偷小摸的事兒可不少。
孫治聽完后,臉上露出竊喜的笑容。
他的包里,有五萬塊錢。
這五萬塊錢,本來是早上準備給甲方項目經理的回扣,沒想到自己死在了公交車上,這五萬塊錢,竟然以同等面額被兌換成了老版的人民幣。
豬肉兩毛錢一斤的年代,五萬塊錢能幹什麼?
現在的他,說自己是全村的首富都不過分吧?
財不露白這個道理,他自然是了解的,一開始的出手闊綽,是因為他不了解現在的處境,如果現在他再把錢露出來,可保不準車上會不會有人盯上自己,殺人越貨。
下車的時候,售票員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神情激動,眼淚縱橫。
“大哥,我叫王曉聰,是公共集團的職工,家住公主墳那邊,你一打聽就知道了,有什麼事兒,隨時找我,老弟一定鞍前馬後!”
那個年代,還沒有手機,甚至連尋呼機都並不普及,所以大家的交流溝通,基本上只能自報家門。
下車以後。
他順着紙條上的地址,來到了百貨大樓。
孫治有個二叔,是他爸的親弟弟,十多年前去城裏打工,認識了一個城裏女人,說白了,就是傍上了富婆。
在富婆的幫襯下,在百貨大樓租了個櫃枱,賣皮鞋,賺那些‘高端人士’的錢。
皮鞋在這個年代是奢侈品,隨隨便便一雙都要一兩塊,貴一些的甚至要五六塊一雙,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買一雙鞋的。和他打交道的,基本上也是社會的中產階級,每個月賺不了三二十塊錢的中產,都不敢進門。
到了門口,他隔着窗戶看到了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正唾沫橫飛的數落着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