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帝王無能
“敬安,也許你現在會覺得朕無情,但是這可是鎮北王他自己的選擇。”
皇上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
上官璃皺眉。
“敬安知道,陛下貴為天子,自然是不會出錯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敬安就先告退了。”
她行了一禮,剛要轉身離開。
“你知道朕一開始給他的代價是什麼嗎?”
皇上提高聲音。
不等上官璃詢問,他已經開口道。
“朕想給你和他賜婚,但是他拒絕了。”
上官璃半垂着腦袋,看不清楚表情。
於是皇上自顧自說道。
“他寧願選擇毒藥,也不願選擇敬安你。難道你還要站在鎮北王那邊嗎?”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急切起來。
“雖然鎮北王的確是我大周數百年來不世出的天縱之才,但是忠君在上,這不是理所應當?朕知道你現在在心裏埋怨朕戕害能臣,但若你生為男子,有一天能站在朕這個位置上,定能理解朕!”
然而上官璃依舊沒說話。
皇上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敬安,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陛下說完了?”
清冷的聲音里似乎沒什麼情緒,但是卻莫明讓皇上心底一驚。
上官璃緩緩轉過身來,淺淡的眸底有跳躍着一抹光,攝人心魄、
“陛下,如今您和我這些,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點,還是怕我這個您親自封的公主會在關鍵時刻出賣你,離你而去?”
“你,你胡說什麼?!”
皇上怒聲吼道。
然而他躲閃的眼神分明暴露了心底的心虛。
上官璃自然看得明白,她一字一句道。
“陛下,我叫您一聲陛下,是因為從我記事起,周圍人都告訴我,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擁有最大的權力,無論如何都不能衝撞你。”
“我當然可以給您下跪,想盡辦法護住您的性命,為了大周天下不亂護住您的地位。但是您若想要我由衷的忠誠和敬佩,恕敬安直言,陛下做不到。”
皇上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註定不是所謂將帥之才,要在這天下戰場上選擇追隨一人的話,那個人不會是陛下您。”
頓了頓,她無視皇上已經有些蒼白的神色,繼續道。
“至於您剛剛說的關於鎮北王的事情,敬安只有一句話,會懼怕自己臣子的帝王,只說明此人無能。”
“閉嘴!”
皇上一巴掌拍在了案上,掃落了一地奏摺。
但是時至如今,上官璃也不想再昧着本心給皇上說好話了。她眼神凜冽如刀,一寸一寸深可見骨。
“陛下想讓我閉嘴,方法多的是,可是您偏得過自己的內心嗎?您可還能回憶起自己剛剛登基的時候,心中想的是什麼?再對比對比如今,便是我不說,陛下自己應該也能明白吧?”
皇上怔住。
反正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這樣站在皇上面前說話了,上官璃索性一次性說了個痛快。
“還有,陛下為何如此忌憚鎮北王,另一方面卻還相信他?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理由,但是陛下是否就是抓着那個理由,篤定鎮北王不會反,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當做那隻要被殺的雞,一遍一遍警告着大周的其他門閥世家?”
她說著說著,話語越發冰冷。
“殺雞儆猴的把戲,陛下用了多少次,真正能夠削藩降爵的措施,您實施過多少?美夢人人都能做,可那美夢若是建立在一人的忍讓之上,於普通人,是自私,於陛下您,是無能!”
無能二字在殿內久久回蕩,經久不息。
“敬安言盡於此,告辭。”
說完,她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皇上有些蒼涼的聲音忽然悠悠傳了過來。
“那你選擇追隨的那人是誰呢,軒轅夜嗎?”
這聲音很輕,隨着養心殿大門撲面而來的潮氣和風很快消散得一乾二淨。
上官璃腳步不停,當做根本沒聽見這句話。
她離開后,皇上頹然地癱坐了下來。
隱隱約約中,彷彿有一個十分動聽的聲音在耳邊笑着道。
“伯驟,你要當皇帝了?那你一定要當你好皇帝,等到大周四海昇平,我們兩族之間的仇怨解開,我一定要好好走遍你的天下,不過到時候你可要給我和溫塗負擔路費哦!”
原來一切的最開始,他只是想要創造一個,少女可以平安快樂遊盪的天下。
只是那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那個人早已經不在,故人亦是面目全非,就連他自己,也已經不認識那時候那般純粹的自己了。
“啪——”
落子聲和遙遠的悶雷聲響在一起。
簡陋的棋盤上,棋局已近收官。
契索金碧色的眼眸眯起,沒好氣道。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玩這個都贏不過你。”
坐在他對面的溫塗聞言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真切的笑意。
“你從前的棋藝可是能和我五五開的,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才會輸得這麼慘。”
契索金聞言伸手推亂了棋盤。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咱們就算平局吧。”
“不行,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哼,死腦筋。”
契索金無聊地閉了閉眼睛,枕在了身後的軟榻上。
“這麼多年來一點都沒變,也不知道當初阿蘭朵是怎麼看上你的。”
阿蘭朵三個字落下,溫塗微微一怔。
“許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再說,看不上我,難道看得上你?”
“喂,溫塗,你可別口無遮攔,阿蘭朵豈是我能肖想的?要是長生天知道了,還不得降下一道雷把我劈死。”
溫塗卻是搖搖頭。
“明明是比羅列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皇子,自幼就得到了長生天的青睞,被選為神女的引路人,若不是在大周蹉跎這麼些年,如今幾千里翰州草原,都是你的……阿爾刻藍,怎麼你說的自己好像是區區的無名之輩?”
“嘖嘖,這個名字才是真的好久沒聽人說起過了。”
阿爾刻藍望着窗外的天,悠悠道。
“我只是長生天的罪人而已,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何,你終於肯從那烏龜殼一樣的皇宮裏走出來,是終於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