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鏢師(2)
1.
老人心中暗喜,只道“果然是他”,與此同時,皺巴巴的手利落的從懷中掏出一紙書信遞到花盈手中,口中說道:“公子你不知道,小姐聽聞老奴前來尋你,便不顧老爺反對,一路跟老奴走到這裏。”
花盈接過書信,寥寥掃了幾眼,便折了幾折塞到懷裏,問道:“我妹妹也來了?”
老人眸光一閃,連連點頭:“是這樣的,公子。小姐走了這許久的路,現已累的歇下了。”
花盈道:“歇下了?”
老人道:“就在樓上客房。”
花盈瞥了一眼樓梯,說道:“離家許久,我總該是要見一見我這妹妹的。”
老人點頭:“不錯,公子此言有理。”
“帶路。”
花盈轉頭便要上樓。
老人攔住他,一臉為難的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說道:“不瞞公子,公子離開這一段時間,老奴腿疾又犯了,現下走路實在不便,只怕要公子一個人上去尋小姐了。”
花盈瞭然,點點頭:“那你總該要告訴我我這妹妹住在哪間客房才是。”
老人笑了笑,道:“小姐出門向來只住在天字一號房。”
“每個客棧似乎只有一個天字一號。”
老人咧嘴笑道:“若沒有天字一號,小姐定是連那客棧的門都不肯入的。”
花盈忍俊不禁:“難道她每次出門時都要查一查哪間客棧還有天字一號房?”
老人道:“公子不如直接問一問小姐,老奴,也不甚清楚。”
見花盈不說話,老人繼續說道:“小姐畢竟是個姑娘家,脾氣一向多變,是以老奴也實在不敢去深究小姐出門必住天字一號的用意。”
花盈背負着手,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不錯,女孩子的脾氣的確多變,就像夏天的天氣。一會兒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一會兒又突然變得晴空萬里,萬里無雲。”
老人連連附和:“看來公子對姑娘的脾性真的很了解,那對於小姐想必就更加了解了。”
花盈目光一沉:“不錯,畢竟是我的親妹妹。”
老人用那雙渾濁無光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花盈,一字一頓道:“世上沒有兄長會不了解自己親妹妹的。就像世上沒有父母會不了解自己的女兒。就算有,那也一定很少。”
花盈道:“你說錯了。”
老人一怔:“不知老奴哪裏說錯了?”
花盈道:“天下沒有父母不了解自己的兒女。就算沒有真正的了解,他們也同樣會覺得自己完全了解自己的孩子。”
老人思索半晌,說道:“公子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花盈淺笑道:“兄長姊妹其實才是最互相了解的,甚至比他們的父母還要了解對方。”
老人點點頭:“所以公子一定明白小姐的用意。”
花盈無奈一笑:“我至少得先見到她。”
“不錯,公子已許久未曾見過小姐了。也許小姐脾性也有了些許變化。”
“每個人都會變的。隨着時間流逝,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不得不說,公子已變了許多。”
花盈聞言,垂下眸子,嘆息道:“我不得不改變。”
2.
天字一號房。
每間客棧都有一間天字一號房,而且只有一間,唯一的一間。
房中有一個女人。
女人看起來年紀不大,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
皮膚白皙,臉頰肉肉的,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富態。
一雙杏眸波光流轉,眼尾輕揚,泛着一抹淡淡的紅色。
櫻唇紅潤誘人。
她穿着一身紅色艷麗的衣服。臂上挽着一條薄薄的紅紗,肩頭半裸,胸脯隱約可見。呼吸的起伏甚是勾人心弦。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瘦,但卻很美。
她有一種任何女人都沒有風韻。
她的腰肢雖不似她人那般不盈一握,胸脯也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挺拔傲人,四肢更不如她人那般纖細,但是她的身體卻是說不出的溫暖而柔軟,肌膚亦是滑膩如嬰孩。當她在你懷裏時,就像一隻小貓,嫵媚誘人。
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身體。
所以她現在不得不走了。
因為有兩個人同時愛上了她的身體。
這兩個人,一個是江南豪俠、江湖人稱“斬霜華”的千秋月,另一個則是中原武林世家萬家家主,兼九里山寨寨主的萬春風,江湖人稱“絕情刀”。
這兩個人的父親乃是結義兄弟,按理說這兩個人本該關係也不差才對。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他們二人似乎從生下來就是對頭。
兩人同年同月生,一人習刀法,另一個絕對也會緊跟着學刀。一個人喜歡什麼,另一個就毀掉什麼。
所以這二人,一生之中大戰小戰無數,只為能夠贏過對方。
可是直到現在,他二人也從未有一個人真正贏過一次。
每次都是平局,每次都是兩敗俱傷。
他們就像山林中的兩隻老虎,最後只有一隻才能稱霸山林,成為當之無愧的“虎王”。
這次,千秋月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按照以往的慣例,萬春風應該會殺死這個女人。
毀掉千秋月所喜,一向是他的作風。
只是他沒有。
他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眼就已淪陷。
他只想霸佔這個女人。不光霸佔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她的人。讓她一生只能獨屬於他一個人。
他深深的愛上了她。
所以他花了重金,找到了長風鏢局。
他要讓這個女人離開這裏,而且絕不能讓千秋月知道她的去向,只當她是一陣風,吹散了便再也不會出現。而他自己則會偷偷出關去找她,這樣,女人就會獨屬於他一個。
他本就是個自私的人,尤其是對於女人。
但這個女人答應出關,卻並不是因為要只做萬春風一個人的女人。
而是,這兩個人,對於她來說各有風味,千秋月溫柔隨和,萬春風野蠻霸道。兩個捨棄哪個她似乎都有些捨不得,所以她就乾脆答應了萬春風的提議,做肉鏢,由長風鏢局暗送出關,正好,她還從未見過關外的風情,何不趁此機會出去瞧一瞧看一看?
還有關外的男人。是否與中原的男人,還有江南的男人不同呢?
3.
女人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開心的忍不住笑出來聲,等她反應過來時,花盈卻已來到她面前。
花盈着了一襲黑色勁裝,腰系殷紅色腰帶,盡顯身姿挺拔。肌肉線條流暢美觀。腰佩雙短劍,威風凜然。
可他的身影卻又顯得說不出的落寞。
他冷着臉,目光沉靜,薄唇輕抿。刀削似的眉眼冷酷剛硬,就像一塊冷硬的石頭,被手巧的工匠,雕琢出了世間最完美的容顏。
只是石頭永遠都只是石頭,再美也無法擁有人的柔情似水。
但花盈不是石頭。
他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
只是他在女人面前不愛笑,也很少笑,更不喜歡對眼前這樣風騷的女人笑。
所謂“花老爺”給他的信上已然寫的清清楚楚。
這個女人名喚挽夢,是個輕浮的女人。
她同時讓兩個男人愛上了她。一個千秋月,一個萬春風。
萬春風為了獨自佔有她,便找上了他們長風鏢局,叫他們將挽夢當做肉鏢,暗中護送至關外,來滿足他自己的佔有欲。
想來這一切都只是萬春風的妄想罷了。
因為“花老爺”的信上還寫了,這個女人不止勾搭過這兩個男人,還有江南七俠,塞北五義,都與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只怕她這次答應萬春風到關外,也絕不是因為她真心愛上了萬春風,甘願做他一人之妻,而是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但他並不想多管,因為他只是個鏢師。
他只需要將挽夢平平安安送到關外就好。
他也必須要將她平安送到關外。
因為千秋月和萬春風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但凡得罪了其中一個,今後長風鏢局在江湖中便不會好過,更何況還是兩個。
挽夢在笑,笑的很開心。
她笑容甜美,目光純凈,唇角梨渦微陷。她凝眸看着花盈,又長又翹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着。
挽夢嬌笑一聲,說道:“哥哥在看什麼?”
花盈面無表情,只說道:“在看你。”
聲音冷淡而疏離。
挽夢眉眼彎彎,笑意更濃,柔夷玉指輕輕撩過花盈的衣襟:“那哥哥在看妹妹什麼?”
花盈冷聲道:“在看妹妹何時把手收回去。”
挽夢手中動作一頓,旋即緩緩收回手,指尖有意無意的在花盈身上畫著圈圈,唇角微揚,媚笑道:“哥哥真有趣。你我乃是親兄妹,哪有那麼多的避諱。不過,要是哥哥不喜歡,那麼妹妹也就只好離哥哥遠着些了。”
見花盈神色不變,挽夢癟了癟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說道:“只是,自哥哥離家以來,妹妹尋哥哥許久,走了好遠的路,這腿都要軟了,哥哥也不知憐惜妹妹一下。”
說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竟往前栽了一下,像站不穩一樣。
花盈下意識扶了一把,那挽夢便趁勢“嚶嚀”一聲倒在了花盈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