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節 接戰

第六百三十八節 接戰

龍致遠再往宋年的背後看去,一群手持兵刃的大漢站在當前,看着也算周正,縱列橫行排的整整齊齊,很有幾分強兵的味道,心中不由得暗自點頭,這宋年果然還有幾分本事,剛才尤金氏所說到也沒有大錯,的確是把練兵的好手,只是這些兵卒怎麼看上去透着幾分詭異,讓人心中總感到有些不大對勁兒。

無獨有偶,龍致遠在觀察對面,宋年這邊也在觀察龍致遠,他看到對面縣衙已經被鹿角拒馬所封死,而牆頭之上,人頭涌涌,很明顯嚴正以待,心中倒是也不意外,雖然他對龍致遠和李重山並沒有太多的了解,但畢竟總是李成梁的後人,家學淵源,耳聞目濡也不至於是個兵家白痴吧。

嘆了口氣,當他來到金縣聽城中的眼線描述說,前不久有人連夜快馬出城的消息,宋年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真心是他沒有想到的。這個時候的宋年對尤煦真的恨不得抓住他千刀萬剮,讓這胖子一家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沒有他的告首,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眼前這個地步?也許宋年說不定能夠藉著李成梁兩位侄子的關係,用這金縣的籌碼作為投名狀,重新同李家續上前緣,以實現未來更大的圖謀。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多年的經營一夕之間毀於一旦,到了現在連退路也沒有了,他宋年還能怎麼辦?一走了之?這他倒是不怕,反正這些年來的積蓄和搜刮,也是有不少的,不管怎麼說,就算逃離了金縣沒了這份基業,他總還是能吃喝一番么。

但是,就這麼簡單的走?宋年心中是絕不甘願的,別的不說,就哪兩名李成梁的後人,他就絕對不能放過,壞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眼下,對方的行為就等同於殺了宋年的父母,你叫他怎麼可能將這口氣咽下去呢?

更何況,宋年心中也有盤算,既然要走了,自然而然要撈上一票,什麼其他的都是假的,錢財銀子才是最正路,至於鄉里鄉親么,嘿嘿,也許別人下不了手,但是他的一群夥計可是下得了手的,但是呢,眼下還不到洗劫錢財的時候,跟着自己做出如此大動作的軍官本地人可是不少,你要他們為了土地、家族的未來拼一拼沒有問題,但是要他們洗劫自己的親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他心裏面也有個驅虎吞狼之計,讓這些人打頭陣去攻一攻縣衙,等到縣衙攻下來之後,想來這些人的實力也消磨的差不多了,然後再清洗一番,再劫掠一趟,乘船外出,總歸是落個富貴逍遙不是?

到了這個時候,箭在弦上,宋年看了幾眼對面的縣衙,也不廢話,將一眾屬下軍官都拉了過來,眼睛一掃眾人,開聲說道:“弟兄們,有人想要砸我們吃飯的鍋,想將咱們的土地家底全部搶走,現在敵人就在縣衙之中,大家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一眾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出聲,他們都是本地人,原本跟着宋年到金縣來,可是沒有想到要攻打縣衙,只是想着能將尤煦抓住,把平日裏乾的事情遮掩起來就好了,畢竟密謀暗算金縣知縣駱博軒的事情捅出去,可是大傢伙兒全部要完蛋,降職都是最輕的。

但是現在呢?按照宋年的意思是要攻打縣衙,這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說暗中指使人打傷駱博軒不過是一種為保護自己而產生的自衛行為,那麼現在就完完全全變成了造反,問題不同,自然性質也就不同,前面一種最多是個人倒霉遭殃,而後一種情況則是九族都要被朝廷問罪,嘿,到時候人頭滾滾自是不用多說的,你叫這些軍官能做出決斷?誰也不是傻子,跟着宋年走是為了利益,打傷駱博軒也是為了利益,而現在攻擊縣衙的利益在什麼地方,一眾人等完全看不到,反而害處壞處一大堆。

異樣的沉默隨着火把吱吱的燃燒聲在四處蕩漾,被光線折射出在人面上的陰暗之色,更似乎顯露了大伙兒複雜的心思。宋年嘴角一抽,嘿,到了這個時候,想不幹?天下有這麼簡單輕鬆的事情?對不起,上了賊船你就別下來。

反對者么,肯定是有的,畢竟攻打縣衙是什麼罪名,大家心中有有着自己的判斷,現在眼看大家都在泥潭裏越陷越深,怎麼能不叫人心急如燎,跳出來呢?所以,立刻就有人開口說道:“萬萬不可如此,老夫放大軍入城是因為宋大人說要緝拿盜匪,可現在居然要攻打縣衙,這如何使得?再怎麼說,縣衙也是朝廷的臉面,代表一方治所,是國體所在,可是萬萬使不得的,如果指揮使大人,想要一意孤行,那麼請恕我不奉陪了。”說完轉身就向後走去。

這番話說的好啊,說出了大家的心思,面上雖然不敢帶着喜色,但是一眾人都用眼睛看向對發出聲音的地方,卻發現是金縣縣丞,也就是宋年的親家出來說話,如此大家心中一松,不管怎麼樣,跳出來阻攔的是宋年的姻親,這出頭鳥指揮使總是要顧上幾分情面的吧。

眼睛一睜,殺意立起,宋年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姻親居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但是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親戚不親戚一說,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站在這裏,說出這番話語,他也要不可能輕易放過。

帶着猙獰之色,嘴含冷笑,嗆啷一聲,將腰間倭刀拔出毫不猶豫刷一下,白虹如煉,血色四濺,人頭飛起,眾人一陣驚呼,只見宋年長刀揮刺,將人頭在空中挑住,可是着實露了一手好本事,然後淡淡的又問道:“弟兄們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一眾將領見宋年如此酷厲,連帶着姻親的親家也毫不猶豫的斬殺當場,再回頭看看四周的那些親兵們都已經圍了過來,殺氣騰騰,大家那裏還不知道如何抉擇,誰也不會如此不開眼么,於是立刻陪着小心,大聲表忠心說道:“但聽指揮使大人差遣,屬下無有不從。”

微微一笑,宋年高聲喊道:“好,各位兄弟既然如此相幫,我也不能薄待了大家,來啊,給我抬上來。”話音剛落從身後走出來幾名力士,抱着沉重的鐵箱,走了上來。

一把掀開其中一個箱子,露出裏面白花花的銀錠子,宋年笑的如同春風拂面,說道:“這裏有紋銀萬兩,只要你們能夠拿下這座縣衙,他們就是你們的~!”

正所謂財帛動人心,清酒紅人面。這個時候一眾軍官眼睛裏面流露着血絲和貪婪,他們沒有想到一向小氣吝嗇的指揮使,居然如此痛快,讓他們不敢相信,大傢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齊刷刷的說道:“必然以死報效指揮使重恩~!”

嘿,這話說得好,宋年心中暗想,要的就是你們死,你們死了,我才好洗城,銀錢拿出去又有何妨?總歸是能拿回來的,不過是左手出,右手進罷了。說到這塊兒,哈哈一笑,宋年揮了揮手,說道:“那就全看諸位的了~!”說完也不廢話,直接揮手進攻。

到金縣的這一千多人,說起來,都是可以算是金州衛的勁銳之士,全部尤各個大小官吏的親兵組成,普通佃戶兵卒,自然是不可能出現的,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召集一大批炮灰,以大明王朝衛所的動員能力,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所以在金銀的鼓動之下,往前衝鋒的衛所一干士卒倒是很有些厲害,一個個按照伙、隊之間的形式交互衝鋒,不斷射出弓箭,雖然沒有的大型攻城器械,但是臨時紮起來的雲梯倒是夠用,畢竟縣衙再是堅固,同城牆比起來還是差着幾分的。

看着眼前這些遼兵的表現,龍致遠眉頭皺了起來,很是有些不俗。在之前,山東平叛的時候,龍致遠可是同山東的兵卒有過相當的接觸,也同遼東的兵卒有所接觸,回到遼東之後,在李家也好,在沈有容那裏也罷,都是看到了大明軍隊的力量,這個時候的大明邊軍絕對不能小覷,是一等一的強兵,戚繼光的整軍備戰的效果還是很強大的,可是那些人指的是募兵,不是這些地區性防務的衛所軍戶們。

所謂軍戶,這些經過大明百年傳承之後的軍人,早就已經淪落到了農民都不如的地步,他們承擔著無比承重的勞役、兵役、稅收,好要被上官吸血剝皮,真正是過着狗都不如的生活,這種人連肚子都吃不飽,連衣服都穿不暖,你能指望他們能練出好兵來?當然遼東這邊的軍戶因為要時時刻刻受到外來的蠻族的攻擊,所以在軍備方面比內地好了不少,但是也僅僅是好上一個半個等級而已,要說是精兵哪純粹是胡說八道了。

所以在龍致遠的心裏面,金州衛的這千餘兵丁不過是一班土雞瓦狗。可是現在看起來,似乎事情有些偏離,自己還真的有些小覷了對方,這幫兵丁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軍戶,一個個都是精銳士卒,進退有據,攻守之間互相依存掩護,確實有不凡之處,這讓龍致遠有點不敢置信,難道說金州衛的兵丁軍戶會有如此高的軍事素質不成?

當然,現在是不管這麼多的,對面再強大,打了再說,俗話說的號,是騾子是馬還是要拉出來遛遛才算數。當一眾兵卒衝到火槍,弩箭範圍之內的時候,龍致遠毫不客氣,率先一槍就把當先的那名小校擊倒。

槍身等同於命令,在龍致遠開槍之後,鐵衛營的護衛們開始了齊射的動作,轟轟的節奏之中,滑膛槍根本不在乎黑夜的障礙,將威力發揮到了極致。子彈四處橫飛,無視盔甲,無視盾牌,鑽入進攻者的肉體裏面,血肉之間,在翻滾之中,製造出一個個碩大的傷口。

剛剛進攻不到一刻,宋年的面色立刻煞白起來,他完全沒有想到,縣衙之內的力量如此難纏。作為一名多年同蒙古人糾纏的軍人,他自然明白,這種排槍的三段擊和四段擊的手段是如何實現的,但是這種一槍接着一槍的射速,恐怕連李家軍的親兵都無法做到,太快了,對方是如何做到的?這一點讓宋年在心寒的同時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攻不上去啊,敵人的火器太犀利,我等實在是難以抵禦,剛上去七十名弟兄,就折損了過半,還求大人開恩,讓小的們喘口氣吧~!”一名剛剛信誓旦旦要殺敵報銷指揮使的軍官,跪在地上哭着說道。

心中一怒,宋年本想發作一番,什麼攻不上去,還是不肯出死力罷了,但是側眼一掃,見到其他軍官面上兔死狐悲的神情,只能硬生生的壓制下去,現在士氣已經折,硬逼着這些丘八們衝上去也起不到什麼大作用,不如換個策略攻守,才是正途。

想到這裏,不愧是打老了仗的兵油子,辦法很多,宋年面容一肅,點了點頭,安撫着言到:“兄弟們辛苦了,本指揮使如何不知?既然明攻不成,那麼就火攻吧,將敵人燒出來,我倒要看看,再咱們絕對的人數優勢之下,他們還怎麼能夠對敵。”

火攻?一眾人等心中一定,這計謀不錯。在他們看來,敵人不過是仗着地利罷了,只要能夠誘出巢穴,說句不好聽的,一千多人對數百人,兩倍於對方的兵力,堆也堆死對方,而且煙熏火燎之下,想來敵人必然士氣大亂。只是火油從哪裏來?這火攻是需要大量油物的,他們來的匆忙,怎麼可能帶着火油呢?想來想去,情急之下,也只能從城中油坊徵集了,於是外圍的一個百戶立刻奉命往城中油坊趕去。

龍致遠站在高牆之上,向遠處看去,見到一條火把分開向其他街道走去,再看這邊對方軍人正在徵集一些木材、布匹,心中立刻有所覺悟,這幫傢伙想要火攻,呵呵,也好,既然如此就堂堂正正對決一番也就失了,看看到底誰犀利些,之前沒有外出,是因為他揣着穩紮穩打的心態,先守一守,看看對方的實力再說,現在對方的底細已經摸透了,自然沒有那麼多顧忌,也該輪到自己這邊表演了。

“吹號~!出陣~!”揮了揮手,龍致遠直接命令着手下的鐵衛。

一陣蒼涼的牛角之聲大起,嗚嗚嗚~!在整個金縣上空盤繞,顯得格外的富有穿透力。宋年面色一凝,他完全沒有想到,敵人居然敢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主動出擊,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有絕對的信心吃下自己?還是說明對方太過自信,自視過高?

在宋年眼中,後者恐怕居多,也許對手是因為第一輪打的太過輕鬆就覺得對手不過爾爾,是可以隨意欺弄的對象,於是毫無顧忌的直接大模大樣的擺出陣型,沖了出來,要同自己決一死戰,呵呵,要真是如此,才是正中他的下懷。

命令很快傳達了下去,宋年平心靜氣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他要等到對手露出致命的破綻,剛剛出門,還沒有整理出隊形的時候,全軍壓上,趁着對方混亂,一舉打垮黃口小兒的輕狂,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是沙場老將。

片刻之間,縣府之內已經衝出來不少人,但是卻沒有保持列陣的姿態,宋年覺得時機到了,高喊一句:“上~!”兩邊的士卒如同潮水似的,在軍官們的率領之下,朝着龍致遠這邊直衝而來,如同潮水般蔓延過去,而他的數百親兵衛隊,則是擺在後面作為督戰力量存在。

依然站在城牆之上的龍致遠,看着兩側浪涌而來的敵人,呵呵一笑,揮了揮手,說道:“來,讓他們嘗一嘗地瓜乾的滋味。”

一聲聲滋滋的響動不停的往下延續着,火星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耀眼,接着團團黑影划著弧線向湧來的浪潮之中飛去。宋年看到此情此景,笑着對邊上的手下說道:“孺子無計可施也,居然用磚頭砸人,真是莫大的笑話。”

正說著,巨響聲浪在空氣中回蕩,在黑夜裏,手榴彈的爆炸聲如同閃電一般,不停將黑夜照亮成了白晝,然後熄滅,在閃爍之間,把一堆堆的人群炸的暈頭轉向,慘叫之聲不絕於耳。說起來,青年軍的手榴彈其實威力並不算太過強大,畢竟還是黑火藥的產品罷了,裏面多事包着鐵屑,小鐵片,小鋼珠之類的東西,增加一定殺傷力。每一顆炸在人群之中,最多只能讓一兩個人受傷,但是引起的混亂卻是驚人的,衝擊的敵人完全沒有想到敵人居然有這種公祭手段,被打的懵在當場,陷入混亂之中。

“掌心雷~!敵人會妖法,快跑啊~!”如同衝擊的快速,退後的士卒們速度也相當的快,如同潮起潮落似的,直接往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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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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