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節 夜見李如楨
為什麼要搞青年城內部的公務員制度?為什麼要在女真人之中實行公民等級制度,並且通過考試不斷將一些人吸收到青年城之中來?為什麼要在移民者之中尋找一技之長的人加以培訓?這都是為了讓青年城能夠更加的開放,更加的具有包容性,所以劉潤普是摸到了自己脈搏的,大政策上是對頭的。
現在的青年城已經不是過去了,現在的青年城有着相當大的戰爭潛力,有數以十萬計的民眾支持,雖然還是需要低調,但是低調並不等於畏手畏腳,很多過去的青年城的骨幹們,都還沒有找到新時代中自己的定位,依然用小門小戶的老眼光看問題,這是絕對不正確的思路,是必須糾正過來的,從大擴軍到現在公務員考試,都是為了讓新鮮血液更好的融入到自己這個特殊的體系中來的一次嘗試。
但是即使劉潤普的做法沒有問題,但在現階段,龍致遠要做的也不是粗暴的將本土勢力一棒子打死,而是要在潛移默化之中,對他們進行勸誡和思想轉換,因為龍致遠心中有數,這些人才是自己能夠做下如此碩大事業的根本。
所以劉潤普收侯震的這件事情,在龍致遠看來,侯震肯定不能留,因為他過去作惡多端嘛,這個借口好找,等於給了刑天這些本土勢力一個面子;然後呢,劉潤普發展外線的做法卻是要肯定的,是要持續的,但是必須要有收人的底線和原則,這個呢,同樣是給刑天他們一種暗示,當然,這種暗示是需要人去領悟的,如果沒有悟性,呵呵,最終恐怕只能被淘汰。
正思慮着,李重山興沖沖的跑了過來,高聲喊道:“大哥,大哥,快來,父親大人來了~!”
“嗯~!?”聽到這個消息一愣,龍致遠反應過來,李如楨來了。只是他為什麼會這麼晚,來的這麼突然?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略微想了想了,心中立刻有數,必然是蒙古的那點事傳到了這位岳父大人的耳朵裏面,讓他緊張了。
李重山見龍致遠沒有說話,反而皺緊了眉頭,他對這個姐夫從反感,到崇拜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現在的他簡直把這個姐夫當成神明一樣崇拜,什麼人才能夠在彈指之間將一個十萬人以上的大部落打敗,如此功業比自己的祖父李成梁也要強上幾分呢,這麼厲害的姐夫他怎麼能不崇拜萬分?所以連忙把自己收來的風聲說出來:“聽我父親的隨員說,是草原上的動靜鬧的太大了,因此朝廷中有些流言蜚語。”
這就對了,但是僅僅是這個理由就讓李如楨深夜不顧這長輩的體面跑回來見自己?嘿,我說怎麼李成梁突然去了廣寧,似乎我來遼陽,他就走呢,弄了半天這是在怪罪我借用了李家的力量,沒有給李家好處,因此老少齊齊上陣,給我臉子看,嘿,就你們李家對我這種摸樣,我要是還用熱臉貼你們的冷屁股,我才真是有病。
什麼朝廷之中的流言蜚語,狗屁~!朝廷裏面的事情,他早就已經同上奏皇帝陛下將這次戰爭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當然說的話語肯定有技巧性的,側重面不同最後上報給皇帝陛下的,自然是朝廷大軍衝鋒在前,自己的人輔助在後,將功勞都推給沈有容的大明軍方,功勞第一的自然是皇帝陛下的英明領導;
曾山動用了自己這個遼東巡撫原本就擁有的邊地封疆先斬後奏,調動一定數量兵馬的權利,上奏說明沈有容的出兵是經過了他的同意,清剿科爾沁部落是為了懲罰最近不斷蠢蠢欲動的蒙古部族屢犯邊疆的行為,是為了大明統治的長治久安,這功勞第二的自然是給這位遼東巡撫的臉上又重重加上一筆功績;
再加上從戰爭利益裏面分潤了三十萬兩的銀錢給皇上,十萬兩給貴妃,當然少不了一干勛貴大臣們,在他們的農莊裏面多了不少牲畜、馬匹,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雖然皇帝、貴妃、勛貴都不是什麼講信用的,高風亮節的君子,但是有大筆利益送到自己嘴巴裏面的時候,斷然不會同自己的財神爺說出什麼決裂的壞話,只有決然的支持;
當然有人說壞話,那是自然的,畢竟有人吃肉,那麼有人站在一旁連湯都喝不上,看得雙眼發紅,肯定要指手畫腳的,大放厥詞的,而文官集團同自己之間那仇深似海,不可調和的矛盾,更是一定要說出各種圖謀不軌,什麼野心家,陰謀家之類的帽子飛來飛去;
但是你要說有人說的壞話在當下動搖自己的地位,讓皇家放棄自己的存在,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遼東鎮守府建立起來,皇帝陛下能夠掌控遼東局勢,將自己昌盛號的錢袋子,變成皇家私有之物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一切歸於利益。
所以毫不緊張的龍致遠,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沒有急着面見李如楨的心思,而是拍了拍李重山的肩膀,笑着說道:“重山啊,怎麼,想不想打仗,打大仗?如果想,姐夫這裏有些機會給你,要好好準備準備才行。”
李重山從小到大就是軍伍家庭出身,那裏會不想打仗,建功立業正是少年郎的熱血,聽說還有機會打仗,立刻連聲不迭的點頭言到:“姐夫,你下次出去打仗,可別忘了我啊,說到底,我也是你親舅子不是?可是不能像這次一樣讓我當個看戲的哦。“
呵呵一樂,重重的捶了捶李重山的肩膀,龍致遠雖然開始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小舅子,但是現在看起來,這孩子卻是從小被嬌寵慣了而已,本質還是不錯的,調教調教能當上一員戰將,李家雖然算不上什麼百年家族,但是至少在這三代裏面的教育還是弄得不錯的。
“臭小子,讓你上戰場不是問題,可是你要記住在科爾沁大營之中我打你的那一巴掌,作為一名將軍,如果連自己的士兵都不能尊重,那麼他還怎麼殺敵制勝,還怎麼去期望有人為他衝鋒陷陣呢?如果你真有心想要當一名合格的青年軍軍人,這次跟我回去,直接去一線部隊,匿名改姓,不要頂着我的名頭,老老實實的摸爬滾打幾個月,適應了青年軍的節奏和指揮特色,仗以後有的是讓你打得。”一邊走,龍致遠一邊輕聲細語的同李重山說道。
聽到姐夫的話語,李重山興高采烈的笑着說道:“姐夫,你就放心吧,當初你打我那一巴掌我早就細細思量過了,你說的沒錯,是我的不是,打得對,我早就有心思提出來去青年軍干,就怕你不讓呢,嘿嘿,現在好了,我願意加入青年軍的,真心的~!”說完向著龍致遠莊重的敬了一個青年軍的軍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現在崇拜的不得了的姐夫。
看着純潔的眼睛,龍致遠突然有一種自己很壞的,很邪惡的思想,看看,將如此純潔的羔羊拉入到邪惡的政治圈套之中,算不算是一種罪惡?呵呵,也許是吧,唉,不過李家是自己戰略上非常重要的一環,所以,必須要讓李家人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邊,也正是因為如此,為什麼這次的戰爭利潤,龍致遠沒有分潤李家一份,就是懲罰他們畏手畏腳,在李家親軍參戰的問題上,過於謹慎,最後才答應下來。
走進花廳,見到李如楨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面,擺出一副岳父大人的氣勢,龍致遠見到了心中淡淡的笑了笑,想用這種姿態壓服自己,這李如楨還是一如既往的腦袋進水呢,嘿,要是李如松在這裏,絕對不會如此愚笨。
當然,腹誹歸腹誹,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帶的過,再怎麼說自己也娶了別人的女兒么,於是龍致遠很是恭敬的朝着李如楨行禮說道:“見過岳父大人~!”
“哼,臭小子,你弄出來的好大事情~!”李如楨劈頭蓋臉的張開嘴巴就訓斥起來,一副先聲奪人的摸樣,彷彿要將氣勢佔盡,把女婿的道理壓到最低。
也難怪李如楨生氣。好么,從兒子的家信上可以看出來,這次女婿出征科爾沁賺的盆滿缽滿,光是金銀就拉回來幾十大車,更別說奴僕、牛羊、馬匹等物了。有這麼多東西,李家自然等着分贓嘛,可是皇帝陛下有銀錢,一干勛貴有牲畜、馬匹,而李家呢?什麼都沒有。
是,當初李家參與到科爾沁這件事情上,爹爹李成梁和他李如楨都是持反對態度,他們可是有着常年對蒙古人作戰的經驗,按照常理判斷,父子二人組認為僅僅憑藉龍致遠現在的家底同實力,很難在同科爾沁部落的正面對決之中得到勝利。
因此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之下,他們壓制了李家親衛的參戰,就是不想參與的太深,讓李家的實力受損,藉著這個機會讓龍致遠明白一個道理,李家是李家,龍致遠是龍致遠,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別混淆了,同時也想看看李家的支持對龍致遠到底有多重要,如果你需要李家的支持,那麼很好,你就拿出好處和誠意出來。
卻沒想到,這位李家的女婿可是個雷厲風行的漢子,根本就沒有將李家的支持放在心上,直接帶着本部人馬前出蒙古,準備大幹一場。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李成梁才突然醒悟過來,眼下的李遼東已經不是過去的李遼東了,眼下的龍致遠也不是過去的雲字號馬幫的年代,兩者間的地位與利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不能用老眼光看問題。
現在的李家不能離開龍致遠的支持,不管是朝堂、軍中、還是地方;而龍致遠,卻漸漸的已經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就算沒有了李家的支撐,也能夠獨自遮擋住一片天空,攔阻不管從任何方向吹來的風雨;
所以,李成梁見龍致遠獨立出兵,也就沒有再阻攔讓李家親兵參戰的意思,但在私底下,卻寫了密令給李家親兵之中的將領,吩咐他們如果一旦戰事不利,立刻把龍致遠、李重山、李雨柔三人帶回到青年城中,如果空虛的話,正好乘亂將控制,說不得到了那個時候,李家能將這龍致遠在海西、建州的基業一口吞下去呢。
但是,一切皆是虛妄的幻想,當李成梁知道科爾沁戰役整個過程之後,捏獃獃的發愣了足足兩個時辰,面上滿是英雄遲暮的顏色,嘆息的說了一句:“龍家小兒了不得~!從此沒有李遼東,只有龍遼東,這遼東的天要變了。”
也難怪李成梁心有戚戚,他是個明白人。自己這個外孫女婿的本事是越來越大,從剛開始的對陣努爾哈赤,到之後的打海西、鎮建州,進而發展到單獨攻掠一個超過了十萬人的草原大部,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自己的這位外孫女婿的勢力正在迅速成倍數膨脹,現在他連一個部落都敢征討,那麼下一步呢?打遼東?同明廷作對?還是有什麼其他的打算?你叫李成梁心裏面怎麼能不有所顧忌呢?正是這份顧忌,讓李遼東在得到龍致遠來遼東的消息之後,借口要去廣寧巡視軍情,避而不見,他想要冷靜冷靜思考李家到底應該如何去面對這種變化。
龍遼東?哼,當李如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極為不爽。什麼龍遼東,這遼東的天還是李家的天,沒有李家那裏有龍家?不滿在心中積蓄,即使是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龍致遠,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是人龍致遠花大價錢疏通而來,甚至自己大哥的起複,自己家中親衛的錢糧,都是從人龍致遠那裏弄來的,他李如楨也不能同意把李遼東改成龍遼東的事實。
而他心中的這份不滿,在龍致遠將科爾沁的好處分潤到了各方勢力的嘴中,卻獨獨什麼都沒有便宜李家的時候,到了極致。在這種情緒的鼓動之下,這位遼東錦衣衛指揮使氣呼呼的衝到遼陽來,找自己的毛腳女婿算賬。
剛開口說完,李如楨見到自己的毛腳女婿站起身來,很是平淡的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的精光讓李如楨心驚肉跳,彷彿看到了父親,不,看到了一位掌控生死的上位者一樣,比曾經父親那種霸氣還要犀利,也許是一種皇者之氣?想到這塊兒,李如楨覺得自己似乎腦袋進水了,一個山野荒地的土豪,那裏有什麼皇者之氣,再定睛看去,見到龍致遠又回歸於平淡之中,仿若剛才自己的觀感如同是種錯覺一般。儘管李如楨覺得是種錯覺,但是在氣勢上也軟了三分,原本準備好的訓斥底稿也忘了不少,於是坐了下來,板著臉,似乎誰欠了他的米,還了他的糠似的,一聲不吭。
龍致遠早講李如楨的一切舉動看到了眼底,心中微微一笑,人說李氏三雄龍虎狗,李如松雄才,他是見識過的,李如柏雖然小時候見過,但是長大之後卻是無緣得見,眼前的李如楨么,呵呵,要真的同李如松相比,還真的少了幾分大氣和眼光,最多只能是一條捍衛家族利益,忠心耿耿的狗罷了。
拱了拱手,龍致遠笑着說道:“岳父大人,所說的可是蒙古的事情?”
“哼~!”李如楨眯着眼睛,從鼻腔裏面發出一聲冷哼,然後眼皮一翻,說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弄出如此的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就不怕傳到了京師,讓聖上起了猜忌之心,而對你下手么?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李家世受皇恩,你可別怪我翻臉無情,大義滅親。”
呵呵一樂,龍致遠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另外起了一個話頭,說道:“遼東鎮守使的重新設立,想必岳父大人已經知道了消息吧,這個機構設立之時,就是岳祖父下台之際,不知道李家有什麼應變準備沒有?又或是李家的親兵如何解決呢?是就地解散,還是,”到這裏,他閉了嘴巴,用眼睛看着李如楨沒有接着往下說去。
這一句話,直接拿住了李如楨的要害,他頓時氣勢又低了三分,是啊,在皇帝陛下看來,遼東最大的顧忌不是龍致遠,而是他李氏家族。龍致遠的囂張、跋扈,甚至勢力膨脹都是在暗地之中,都是非大明王庭控制範圍內的事情,而李家的大勢卻都放在了明面之上,八千親軍,李遼東的名號,一門兩總兵、一指揮使、以參將的頭銜,帶給李家的絕不僅僅是榮光,還有各種各樣的冷箭。
李如楨是貪錢貪利,但他不是蠢貨,被龍致遠點了一點,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怪不得父親只是對龍致遠避而不見,而不是打壓,也不是對立,就是看出了當前的局面李家離不開這個女婿的扶持,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裏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