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算計李密

第六章 算計李密

宇文士及的話語在空中飄蕩,透出激揚之情。一直坐在石桌旁的宇文智及將話語收入耳內,經歲月腐蝕的頹廢之心似乎一下子活了起來,竟有一種隱隱跳動的感覺,不由自主地長身而起。

宇文化及臉如鐵鑄,沒有一絲表情,沉悶的氣氛在庭院裏飄蕩,風穿過走廊,掛在牆壁的呼嘯聲與沉悶的氣氛相融,更是有種似要將人壓郁窒息的感覺。

不知何時,宇文成都驀地冷哼一聲,道:“翟讓!他翟讓若不是有我宇文閥在背後支持,早就被張須陀剿滅,哪有今日擁兵五萬的風光。”話音一頓,再次冷哼道:“只可惜這個翟讓不是知情識趣的人,自以為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我的話,過河拆橋了。”

宇文士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道:“那麼大哥的意思是?”他已從宇文化及的話語中聽出來了宇文士及的決定,棋局正式開始了。

宇文化及嘴角露出笑意,看着他這個足智多謀的二弟,道:“動用暗影,秘密追捕李密,暗地裏迫使他與我們合作,再將他送入瓦崗寨,整個過程需要嚴密嚴謹,最合適的人就只有大郎了,此趟需要大郎親自出馬。”

一旁的宇文智及思考着宇文化及的話,道:“大哥就不怕李密不和我們合作?”

宇文士及的話音響起,插口道:“不會,李密現在已經走投無路,眾多叛軍也只有翟讓與杜伏威、高士達最具有氣候,他必定會投靠這三處,只是這三處必經之路要通過防守嚴密的眾多州府,而他的頭像早被裴世矩下令貼滿了各地城鎮的關口,他這些年四處躲藏,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這一次我們送一罐甜蜜給他,暗中相助他取翟讓代之,掌握瓦崗寨,以他桀驁不馴,不甘屈居人下的性情,必會毫不猶豫的接受。”

宇文化及接口,道:“只要李密進了瓦崗寨,我就會將這個消息散播整個京城,再傳入陛下耳中。”冷哼一聲,接着道:“他裴世矩只能接受陛下的雷霆之怒。到時我從旁煽風,讓裴世矩不得不全力對付瓦崗寨。”話語落地,閉口不言,庭院再次寂靜,略帶冷意的秋風在竹林間、走廊內穿梭不停。

宇文智及恍然大悟,道:“然後父親病危的消息在適當的時候說出,大哥繼承家主之位,將會一帆風順。”一來二去,裴世矩與瓦崗軍之間的恩怨就會將宇文述的身死,引起的眾人目光散去,又能為日後操縱瓦崗軍帶來極大的好處,算來算去,到最後還是他宇文閥坐收漁翁之利。

瓦崗寨與裴閥都不是軟腳蝦,不說裴閥的根底深厚,有着裴元慶、裴行儉兩大猛將,單說瓦崗寨的單雄信、徐茂公等人,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主,尤其背後還有我們宇文閥。

宇文智及不由自主地望向意態悠然的宇文士及,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年宇文閥蒸蒸日上,其背後的謀划大半出自二哥之手。這份深遠的謀划,不得不讓他嘆為觀止。

宇文智及受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不自覺間摸了一把鼻樑,沉聲道:“這麼說二哥給成都的那封信,就是對李密的秘密行動指令了。”

追捕李密需要極為嚴密的行動,任何一絲的疏忽,只能導致滿盤皆輸的致命傷。二哥不用暗影,反而利用承基之手,此舉實在是平穩中透出奇峻。洛陽城內,各方密探交錯複雜,如果暗影有所行動,誰也保不準會驚動別的勢力,不過承基就不一樣了。誰也不會想到承基的懷中會藏有密信,而且還是明日一早,大搖大擺的出城。

只要承基到了武陽郡,任何人都不會改變這局棋了。

宇文智及眉頭微微皺起,猛然想到什麼,道:“大哥,可是這樣一來,承基萬一在路上,出現意外……”說到這裏,話音猛然頓止,心頭驚奇,一對眼射向宇文化及,隨後又飛快的收回。

宇文化及目光沉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成大事者就要捨棄一些東西,我們宇文閥能有今天就是靠着‘不擇手段’這四個字。你放心,剛剛二郎出府,鬼劍就已經暗中跟上了,我密調的三千宇文精銳,此時已經到了孟津的路上,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話音落地,猛然又仰天長笑,吐出胸中的悶氣,轉過身一對眼望着宇文士及,陰沉道:“二郎赴任只是一步假棋,誰又能知道真正的殺棋卻是大郎,大郎驍勇善戰,又很精明。這改變局面的棋子,就要從他開始,希望他不要讓我們失望。”話語停頓,忽道:“今夜不早了,你去見父親一面然後回府吧,去見見你的南陽公主。明天早朝之時,還要她出力一把,希望明天有意想不到的結果。”下起了逐客令。

宇文士及知情識趣,低首施禮,轉身往宇文述的房舍而去。

宇文士及的高瘦洒脫的身影消失在房門處,宇文化及收回目光,面容帶着三分冷意,淡淡道:“三弟,這幾天你要好好管住自己的腰帶,可千萬別鬆了,若是中途出現什麼差錯,導致我們宇文閥受制於人,別怪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客氣。”語氣寒冷,在空中流淌。宇文智及是好·色之人,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逼·良為娼,雖然槊法極好,但是身體虧損,這幾年在戰事上面有些力不從心。

宇文智及身軀打了一個冷顫,噤若寒蟬。

宇文化及忽然嘆了一口氣,擺擺手道:“你也去看看父親,然後回府吧。”此時他的思緒轉移到了宇文承基的身上,宇文承基能力雖然不及宇文成都,但容貌像極了亡妻貞氏。他這些年孑然一身,沒有續娶,就是心中放不下。

這次讓宇文承基赴任,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給承基鋪路,讓二郎成為他的下一個嗣位繼承人。宇文成都雖然驍勇善戰,但他從來不喜。雖然此子依靠自身的力量在家族站穩腳,但宇文成都身上透出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冷漠讓他厭惡非常,尤其這幾年宇文成都暗中擴張勢力,根本沒有告知他,更是觸怒了他的底線。

這一次他利用宇文成都的力量,去完成他繼承家主之位的盛典,同時削弱宇文成都的實力,為宇文承基日後繼承他的班底而鋪墊。

愛與恨,往往就是這麼奇妙,沒有任何理由。

宇文士及與宇文智及已經離開。

宇文化及站在宇文述的床榻前,望着床榻上清瘦的父親,心頭猶如秋風拂面,蕭瑟之意盡顯,一陣唏噓,他父親可以說是一世梟雄,征戰一生,陰謀詭計耍了一輩子,到最後來去一場空。留下了是一世英名還是一世臭名,這誰也不知道,歷史暫時還不能由他決定。

一個美麗端莊賢淑的婦人出現在宇文化及的腦海中,他被濃密的八字鬍須隱藏着的嘴角掛起了笑意。至少父親為他留下了一個龐大的門閥,一個終身難忘的美好記憶。

亂世將要來了。

宇文化及眼中射出冷厲的光芒。

他能走到今天,就是依靠着別人所沒有的狠勁與毅力,以及心中無邊的恨意。

貞氏不姓貞,“貞”是先帝楊堅所賜,她的本來姓氏乃是悉萬丹,契丹族八部之一悉萬丹部落酋長之女。

“鏘”腰間的碩大彎刀離鞘而出,刀身的流動線條在燭火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刀名明月,一如以前的一樣,鋒刃茫茫,可惜它的主人卻已經不在。

貞氏是在十年前雨夜裏,撒手歸去。

在欲舍難離中充斥着門閥間的爭鬥。

宇文化及鷹隼般的雙目射出恨意,又透出一絲悵然。

貞氏的意外吐血身死,蹊蹺之極。

要知貞氏是草原契丹族的族人,自幼馬弓嫻熟,身體健康。在精心呵護下,又怎能輕易吐血而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宇文閥的對頭下得毒手。

這些年來他心裏一直壓着一個秘密,當年貞氏臨死之前,名醫把脈之後對他悄悄說的三個字。

“鶴頂紅!”

當年正值夏季,貞氏最喜歡吃赤莧,赤莧炒過之後,湯色呈現紅色,而鶴頂紅的特徵恰好是:紅色粉末,沒有異味。

鶴頂紅!鶴頂紅!

一副鶴頂紅,足矣制人死命。而貞氏的癥狀,卻是與正常鶴頂紅藥性發作的時間不一樣。

據名醫判斷,有人每次利用赤莧的機會,放進微量的鶴頂紅。

一入侯門深四海。

門閥之間的勾心鬥角,最是讓人難以防範。

宇文化及的手不自覺間拂過彎刀,口中喃喃道:“月兒,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這些年來他獨自一人支撐着對她的思念。每到夜深人靜時,都會靜靜地獨自面對月兒的遺留下來的彎刀。

這些十年來他動用家族的“暗影”秘密追查,只得到零星的信息。

不過這零星的信息已經足夠了,他可以肯定害死月兒的幕後主使者與裴閥、李閥、盧閥脫不了干係。

宇文化及一對眼冷芒閃爍,望着手裏的碩大彎刀,輕輕地道:“月兒,我一定會找出當年暗害你的幕後黑手,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語氣雖輕,卻充斥着無限的殺機。

月兒慘死,不僅對他精神上的打擊,更是將宇文閥的勢力縮減了一部分。當年他娶月兒,就是家族看中契丹族悉萬丹部落的實力,兩家結盟,能使宇文閥更添一筆助力。

可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對手暗中的手段。俗話說人去樓空,縱是月兒留下四條血脈,卻始終沒有以前聯盟的穩固。如今悉萬丹部落遠在遼東,離中原遠隔千里,情況忽明忽暗,穩固的繩索已經不再牢固了。

宇文化及想到這裏,悶哼一聲。

鷹隼般的眼睛寒光內斂,透出深邃。

想要分化宇文閥!

沒那麼容易!

我宇文閥又豈能是你們所能壓制。

宇文化及嘴角掛起一絲陰冷的笑意。

既然你們三家都想玩玩,那我陪你們玩玩又有何妨。

棋局已經開啟,好戲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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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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