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見鄭偉
回到家,姐妹兩人開始給媽複述劇情,楊新華抽空躲進屋裏畫預想中的大輪渡圖畫。兩個側面,兩個正面,一個遠視圖,畫完后連腳也沒洗就睡了,天明時被一泡尿憋醒,尿完,感覺哪裏有不對的地方,一個人站在那裏發楞,二姐等在門口太久,大概憋不住了,憤怒地責問“死小三子,你好了沒有,那裏是你的伊甸園啊,霸着不讓別人”
聽到二姐的責問,楊新華的魂才歸位,匆匆忙忙地把鳥塞回去,一溜煙地跑回屋。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了不安的原因,就是河沿的地貌是否適合船體靠岸,因為水面高低是非固定的,他不能像固定的港口建造碼頭,水面高一米低一米,都是裝載機或吊機作業。
想通此節,楊新華興奮地穿好衣服,對正在廁所蹲着的二姐說,早飯別等我了,我出去有事。
二姐的私事還沒處理好,不可能提着褲子去追。楊新華騎了自行車去耿渡口,這輛鳳凰單車有十年歷史,上三年級時爸送他的,每每有零件損壞或不好騎時,爸爸會騎去廠里,再騎回來吋,比新買的還要順手。
不是麥收季節,渡口清清冷冷,岸邊僅拴了一條渡船,梢公可能在家睡懶覺,還沒有過來。這個季節河水位下降的厲害,兩岸裸露出的河床正是想像中的四十五度角坡度。對岸情況也和這邊相差不大,詳細情況要等梢公來。估計梢公也快來,岸邊已經來了兩個行人。
高興之餘,楊新華蹲到河邊洗把臉,初秋天氣,河水澄明,幾隻鳥從頭頂飛過,他從水的倒影中一眼判斷出是斑鳩。兩艘掛漿機船開過去,帶起的浪花加大,他站起來退兩步,怕打濕了鞋子。這時,開船師傅過來,是個老頭,短須,長期水裏來去,頭髮和鬍鬚白了一多半。他登船去對岸,船到岸梢公齊過河錢時,楊新華掏遍口袋才發覺忘記帶錢,梢公沒說什麼,讓他下去,他又跟在南岸時一樣在河床坡上測量計算一番,數據採集齊備,再想上船,梢公不高興,攔着他說“小夥子,得先付過河錢,剛才的船錢都沒給,又想占我老人家便宜!”
上滿了人,梢公真沒帶他,船開到河那沿,楊新華甚是無趣,找個樹下坐着等,他剛才沒有說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決定這次給老頭解釋一番,連過河錢都沒有,更沒有吃飯錢,耽擱時間越久,肚子會越餓,從這裏到縣城十二三里路呢,到時連回家的力氣都沒有。
越是着急,那邊卻沒有來過河的人,眼看着老梢公掏摸出午飯,坐到渡船后梢的平台上,一五一十地吃起來,雖隔了一條河,肚子空空的人看到別人吃飯,口水不爭氣地長流!
“他媽的,還能幹出這樣荒唐的事情,”楊新華自責地一手拍地,氣憤憤地站起來,圍着河沿頭的玉米地轉悠,玉米棒棒子正在灌漿,發出香甜氣息。真想掰兩穗下來管他生熟先啃下去掂掂肚子,飢餓像長着兩隻手,在肚腹里來來回回地揉搓。不疼,卻癢,讓人揪心!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自己不是英雄,兩分錢的過河錢拿不出的窘迫,讓他一下生出對錢的重視,他的父親是造船廠書記,家庭條件較好,上學時學費與吃穿都沒有窘迫過,算起來是個幸運兒。今天,自己忽然遇上與錢有關的事情,真正理解了人與錢之間關係,他暗告誡自己,以後的人生中,一定要努力,不要讓錢把自己為難住。
這時奇迹發生了,老梢公吃過飯,收拾好,竟空着船撐過來了,甫一靠岸,老梢公喊道“小夥子,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交通局來給我們焊制輪渡的?”
楊新華先蹦上船,如實地回答“老大爺,來測量碼頭焊輪渡不假,但我不是交通局的,是縣造船廠的”
“一一唉,都差不多吧!”梢公有些無奈地說道“以前集體時,搭船橋還要拉七八天的麥,眼看今年土地都分到私人手上,上級說不讓搭就不讓搭船橋了,使用新輪渡運拉麥車,各家各戶的,爭爭搶搶,結果還不知如何,老百姓心裏沒底,剛才我一看着你又量又畫的,猜出你是來弄輪渡的,心裏彆扭,整治你一回,我也不是對你個人!”
老漢絮絮叨叨的,船都靠岸了,好像肚子裏的委屈還未訴盡,楊新華認為老漢太悲觀了,為什麼不把問題朝好的方向想呢?比如渡船來回不停的擺,不是船橋,每天都有五六個小時給船放行時間,整體耒說,渡船應該比船橋還順利些。只是老百姓沒有換個角度去思考的習慣。
餓肚子騎車,對楊新華來說,與不給錢過河一樣,都是頭一次經歷,他是沿着運河防洪堤回去的,防洪堤兩邊植滿槐樹,顯的這條路很古老滄桑的樣子。騎了幾里路,身上已淌出虛汗,好騎的鳳凰單車,一直像在棉花上行駛,用盡了力氣,車軲轆不大朝前跑。
這時,從後面跑步追上來一個小夥子,跟楊新華齊頭時,沖他笑笑說“瞧你這個自行車騎的,跟沒吃中午飯似的”
楊新華本來不想理會他的,但看他光着膀子,穿一條軍用大褲頭,青布鞋的大腳趾頭悄悄地拱出來,手裏拎着一個蘭色背心,說話時,明顯看到有極重的心事,偏偏還要笑,極力裝出一副少心肝的模樣。
楊新華少氣無力地告訴他“你說准了,真沒吃中午飯!餓着呢。”
小伙朝下面的村莊掃一眼,吩咐道“你等着”說完一溜煙跑向村裡,跟着村裡連續響起狗叫聲,楊新華真擔心他裸露出的太多地方,讓狗經受不了誘惑!
一會兒,小夥子手提一個荷葉包上來,另一個手裏抓住一個蓮蓬,爬上防洪堤后,為難的說“這個村裏的人有點壞,討口飯都不給,多摘個蓮蓬也不讓,行,你把荷葉里的水喝了撐撐肚吧”
楊新華忽然有些感動,荷葉里包着的水倒是清冽,幾口灌下肚,把蓮蓬撕開:。來不及清理蓮子裏的苦心,塞進嘴咀嚼,吃過蓮蓬的小夥子自然知道蓮心的苦,替楊新華揪心地流出一嘴角口水。
“我叫楊新華,在造船廠工作,你呢?”
“我啊”小夥子難為情地說“我叫鄭偉,只是南大橋工地的臨時工,他們看我頭腦活絡,送我學習過電焊,有時晚上加班,吊在幾十米高的橋樑上焊接的幾個人,其中就有我。”
“你還是挺厲害的嗎!”楊新華外地求學兩年多,光聽說貼着南大橋旁邊正在新建一座橋,使南北通行變為雙行道。
“你是造船廠的?”鄭偉想起什麼似的說“你認識劉梅不?”
”劉梅“聽到這兩個字,楊新華已經忘記了餓肚子,臉上浮現出祥和而幸福的光藹,鄭偉不等他回答,便調笑說“你喜歡劉梅對不?”
“胡亂說什麼的”被戳穿心事,楊新華的臉瞬間紅了。
“其實,依你的好看完全可以配的上她”鄭偉話鋒一轉,繼續說“劉梅是我們那屆培訓班裏技術最好的,可能她家很窮,經常去我們工地加班,吊在上面電焊的,不僅有我,也有她,她可是一個女孩子啊,所以,你喜歡她,一定要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