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京城破
天京城這種規模的圍城戰鬥，在這個時代打的就是消耗。清軍逐漸的蠶食太平軍的防線，城中太平軍依然頑強的做着最後的抵抗。雖然有了城外陳玉成所部的增援，但是牢牢的被八旗軍拖住。
終於，在洪秀全去世后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湘軍通過挖地道的方式炸塌了城牆。湘軍的總攻終於開始了。
李秀成從太平門城牆上退了下來，帶着親兵一路策馬退至天王府。新任天王洪天貴福早已做好突圍準備。李秀成面見天王，見洪天貴福還穿着龍袍，就叫身邊一個身形相仿的校尉與洪天貴福換了衣服。
“天王還請委屈一下，咱們由西門突圍。”李秀成邊親自替洪天貴福穿戴甲胄，邊低聲向有些緊張的洪天貴福稟報。
“父皇生前遺照，軍事全憑忠王做主。”洪天貴福只有十幾歲，現在雖然表面上能夠維持鎮定，但心中已經全無主意。應了李秀成的話，又補充道：“朕雖年紀小，但也是隨父皇起事過來的，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天王聖明。”李秀成替洪天貴福繫緊了甲胄，又說道，“一會兒天王緊跟在我身邊。”說完翻身上馬帶着親兵衛隊和一眾首腦官員沖向還在堅守的西門。
洪天貴福緊跟李秀成身邊，抓了個機會又問道：“英王所部一直在東南側活動，咱們為何從西門突圍？”
李秀成欲言又止，片刻才回答道：“清妖也知道英王位置，多日來未大規模進攻英王，想來也會重點防禦。西門清軍最少，且一路向西也有翼王接應，末將打算姑且試一試。”
試一試？洪天貴福又有些猶疑，但也並未出言反對。
李秀成雖然帶兵突圍，沿途整頓了一些，但組織隊形依然穩健。抵達西門后組織起來的進攻也十分的規整的緩慢推進。洪天貴福開始慢慢的安下心來，可是強攻將近半個時辰敵軍卻越來越多，隱隱能聽到清軍“活捉洪天貴福”的口號。洪天貴福又開始有些焦急，如此下去怕是沖不出去。又想開口詢問。卻見李秀成將與他換了衣服的校尉叫道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校尉拔出腰刀高喊一聲，騎馬衝上前線，太平軍士氣為之一剩，太平軍竟然瞬間就推進了許多，大有沖開敵軍的氣勢。洪天貴福高興的想要跟着向前，卻見李秀成拽了下韁繩，竟然策馬後退。洪天貴福來不及多想策馬跟上，發現李秀成親兵中凡是騎馬的都跟了過來。朝臣中有聰明之人也都跟上。竟是向最先被攻破的太平門衝去。
等到了太平門，發現此處雖然最先被攻破，但清軍兵力並不強盛。有些湘軍進城后竟然開始劫掠，凡是稍大一點的宅院都成了搶劫的目標。一路上雖然有小股清軍抵抗，但太平軍精銳騎兵還是殺出一條路來。
真正遇到的麻煩是在太平門下，太平門被攻破后，湘軍的指揮官得到偽天王從西門突圍的消息，大部分精銳部隊都被調了過去。剩下的官兵沒有抓賊立功的機會就都想着進城發一筆橫財。原來進攻太平門的精銳已經先沖入城內，各自小股散去開始了劫掠。而後續的湘軍全想從太平門入城，道路堵塞嚴重。
李秀成所帥太平軍的前鋒沖入太平門后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城門缺口處。此時，突圍時間緊迫，一旦這邊突圍消息傳播開，清軍再發現西門處突圍不是洪天貴福本人，則太平軍突圍形式危機。
洪天貴福也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想着剛剛西門替身校尉帶頭衝鋒的樣子，竟擅自主張的策馬殺入了堵塞的城門。他雖未穿龍袍，但是跟隨至此的太平軍都知道他身份，李秀成更是不能失去他的蹤跡，於是太平軍突圍的馬隊一頭扎入了太平門下。
李秀成只覺突圍無望，只能奮力搏殺，但出乎他的意料，馬隊的衝擊竟然沖開了混亂的清軍。
此處的清軍現在全無戰意，只想着進城撈一筆，早已沒了陣型，只是混亂。一時的擁堵被洪天貴福一衝給疏通開來。
混亂還在繼續，太平軍的馬隊終於衝到了城外。
出城的太平軍馬隊現在已顧不得許多，李秀成也與之前穩紮穩打的架勢截然不同，只是帶着大家猛衝。但一刻鐘的時間，一隊湘軍的騎兵殺了過來，西門替身伏誅，湘軍精銳得到了太平門突圍的消息。
洪天貴福的心由最初的緊張、恐懼到希望、興奮，都被追殺而至的清軍擊破。絕望是他此時唯一的思緒。李秀成依然鎮定自若，策馬在他身邊，讓他心中稍微有些安定。
李秀成不時回頭觀察身後騎兵的距離，在某一時刻突然開了口：“天王，你走脫后要從東側迂迴接觸英王大軍，與英王會師后，若是英王軍隊可戰則可向西與翼王會師。若是不可戰則向南回廣西。”
“忠王，你……”洪天貴福有些遲疑，李秀成說話的語調平和，但洪天貴福隱隱覺得李秀成像是在交待後世。
李秀成的聲音突然變的高下令道：“豎起我的大旗，眾將士隨我殺敵。”
旗手很快豎起了原本為了掩人耳目而收起的大旗，李秀成猛的調轉馬頭，多一半的騎士隨他轉頭殺向追上來的湘軍騎兵。那些騎士中有李秀成的親兵、有天王的衛隊、有半路加入進來的太平軍將士、甚至還有提着寶劍的文官。洪天貴福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但他覺得他不會失敗，因為有這樣能為他獻身的英勇之士。他馬不停蹄的繼續前進，與轉身迎敵的將士彼此之間留下最後的記憶都是堅決的背影。
大鬍子湘軍將領很快的趕了過來，望着已經被五花大綁的李秀成不由的展露出他標誌性的哈哈大笑：“李賊，今日你們太平軍完了。”
李秀成並不與他對視，而是看着一片混亂的天京城，淡淡的說道：“曾國荃，今日你們湘軍也完了。”
載恆大營遠遠的能夠看到天京城破的情景，自天京城破，載恆便命人將自己抬到大營的最高處，靜靜的看着這座滄桑的城池的淪陷。
十一快步來到載恆身邊，稟報道：“主子，陳玉成的第三輪進攻被打退了。”
載恆看了看十一臉上的煙塵，問道：“打的很艱苦。”
十一併不隱瞞前線戰事的艱苦，答道：“城破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太平軍幾乎是玩命的進攻。人群割麥子一樣倒，也像雜草一樣漲。火器營的一處陣地被攻了下來。”
“城破了，陳玉成必然會發瘋似得接應城內突圍。”載恆吩咐道，“讓火器營把陣地打回來，打不下來的話，丟陣地的送恥字營。”
“喳。”十一領命而去。載恆背對自己所部戰場，繼續觀看天京城破的場景。
後世對太平天國褒貶不一，甚至很多人對它的抨擊遠多過褒獎，目光短淺、掌權者昏聵、泯滅人性等等。但載恆在這個時代看到的確實活生生的豪傑。載恆的確能夠站在歷史的高度上看破一些問題，但這個世間，十人出一傑、百人出一豪、千人出一雄、萬人出一英，每個時代的英雄豪傑自有各自的風采。
“主子，城中突圍兵馬向咱們這邊兒來了。”十二又過來通報消息。
載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道：“李秀成也是明白人。傳令各處指揮官，讓開通路，讓陳玉成與突圍人馬匯合。”
載恆快速的發佈了幾條命令，又站起身來，不再觀看天京破城的景象，而是走入大帳。
一夜喧囂，在天京城的周邊，幾乎無人能夠入眠。但是載恆不知是心裏踏實還是年幼的身體熬不過困意，算是睡了不長的一覺。
到了第二天將近晌午，天京城的戰況才算明晰。
昨夜天京城破，守將李秀成被湘軍所俘，偽天王洪天貴福突圍出城與陳玉成所部匯合，向兩廣一帶逃竄。湘軍入城三天不封刀，一天殺盡不臣之兵，二天殺盡不臣之官，三天殺盡不臣之民。
湘軍義正言辭的大索全城的時候，載恆卻下令八旗軍整軍追擊陳玉成部。出發前湘軍曾國荃卻先派人前來。
來人呈上的還有一車的銀兩。
楊賀庭出面接見了來人：“湘軍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來人頗為倨傲的說道，“湘軍攻克天京，髮匪便算是剿滅了。但這一戰卻未盡全功。洪天貴福一定是要抓到的。”
“我部阻擊不利，曾大人可向我等問罪，這銀兩又是何意？”
“我湘軍也體恤八旗將士艱辛，這點心儀還是希望早點抓獲洪犯歸案。”
“如此，我便明白了。”楊賀庭端茶送客。載恆才從旁側閃身出來。
楊賀庭趕忙起身行禮，說道：“看來消息是瞞不住了。”
載恆踱步到銀子前面隨手翻了翻，對楊賀庭說道：“瞧，還帶着血呢。”
楊賀庭沒有答話，他現在只是在想是誰走漏了十一他們活捉了洪天貴福的事情。
“看來咱們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十一他們都是哈倫得意弟子，做事不會留下手尾。”載恆又解說道，“問題出在了太平軍那邊。”
“你是說太平軍里有湘軍姦細？”
“也不一定是姦細。我算漏了此步。湘軍與太平軍交鋒已久，若是互相暗地裏沒有消息流通的渠道才是奇怪。”載恆依然擺弄着銀子，“湘軍這是在拿銀子跟我買洪天貴福啊。”
“那咱們？”
“讓十一他們加緊對洪天貴福的拷問，套問有用的情報的事情不是重點。如果我料想沒錯，洪秀全在兩廣應該還有一筆財富隱藏，咱們現在缺錢。”
“喳。”楊賀庭行了軍禮退了出去。
卻聽載恆說了一句“錢是好東西，也是惹禍的根苗。”還有一句現在已經傳開了的李秀成被俘時的一句話“湘軍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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