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奏請垂簾
“這麼說來，不但走脫了肅順，那端華也沒抓住？”原來的懿貴妃，現在的聖母皇太后，未來的老佛爺問跪在地上的醇郡王奕譞。
“回聖母皇太后，那肅順手下二三百人，殺的健銳營右翼兩千兵丁潰不成軍，臣實在是無法……無計可施啊。且那端華走脫的也是蹊蹺，此中肅順必早有準備。”奕譞陳說了自己的難處，順便又把問題向端華身上引了引，他只負責捉拿肅順，可逃掉的卻不只肅順一人。
他話音一落，負責捉拿端華的文祥趕忙跪在地上說道：“啟稟皇太后，微臣萬死。臣昨日領兵去端華府上抓人，端華家人只說其不在府上，臣帶領步軍統領衙門的軍士將端華的鄭親王府翻了個遍也是沒找到端華。可是之前負責盯梢的軍士明明是盯着端華沒有出府的。”
顧命八大臣中，論能力肅順是最強的，但是論身份地位卻要數端華，鄭親王端華是真正的****，而且端華是肅順的親哥哥，兩人互為援引是顧命八大臣的核心。
然而決心發動政變的兩宮太后和恭親王奕派出了有着十分把握的隊伍去捉拿二人，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於是第二天為了清算顧命大臣而舉行的大朝會卻變成了兩宮與恭親王及心腹在暖閣的奏對。
此時暖閣中，除了兩宮太后及伺候的心腹嬤嬤、太監，便只有恭親王奕、醇郡王奕譞、軍機大臣瓜爾佳·文祥、內務府大臣索綽絡·寶鋆、大學士瓜爾佳·桂良。這些人除了奕譞，均是奕的班底，也是這次政變中的主力。
聖母皇太后聽出了兩人的推諉之意，也知道此時不是問責的時候，便又說道：“無論如何肅順是要拿到的，你們有什麼主意？”
這時候恭親王奕站出來答道：“肅順打退了健銳營，便向南逃竄，好在南邊有勝保的剿捻大軍，可以擋一擋。但是肅順並非庸才，不會自投羅網，我想其往南定是有所圖的。”
有什麼所圖，那必然是南下去找外援嘍，南方那些打太平天國的漢臣都是肅順一手提拔，且肅順是先帝選定的顧命大臣，有大義在手，又有了兵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但是恭親王卻不好直接說漢臣必定與肅順勾結在一起，可聖母皇太后何等人物，聽了恭親王的話自然就知道了他想說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問道：“勝保大軍難道擋不住肅順那百十來人？”
此時在屋子裏的大臣，不少都兼着步軍統領、護軍統領這樣那樣的領兵職務，就是內務府大臣手下也有內務府三旗人馬，可是要說知兵，實際上都沒有直接指揮部隊的經驗的。好在，自己不明白可以問別人。恭親王早有準備，於是回稟道：“臣弟來時特意去科爾沁郡王府上走了一遭。”
科爾沁郡王就是僧格林沁，因為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對抗英法聯軍作戰失利，被革去了郡王爵位。但他終究是清廷中樞中最能指揮戰鬥的人，所以日前已經恢復了王爵，準備南下剿捻。
兩宮太后自然是知道僧格林沁的威名的，母后皇太后趕忙問恭親王：“僧格林沁怎麼說？”
恭親王頓了一下，說道：“他說，若真是洋人一般的軍隊，大軍合圍下，人少卻也是他們的優勢，若不戀戰，只想突圍，勝保怕是攔不住的。”
恭親王說完，屋內便是一片沉默。在場的每個人自然都有各自的心事。但不多時聖母皇太后開口道：“六爺，這肅順帶的到底是不是洋人的兵？”
恭親王連忙答道：“回皇太后，這個我也向洋人問過，在京的這些都說不是。”
隨即母后皇太后又問道：“洋人的話可信？”
“此事應該不會騙咱們。”奕回了話，所有人就又陷入了沉默，不是洋人的兵，那又是哪裏來的人馬？
這樣的肅順有些陌生啊。
原本肅順權傾朝野，無論是兩宮還是奕，對他的實力都是很了解的。但此時卻又覺得有些看不清了。這感覺就好比原來隔壁住着個可愛的小朋友，你覺得你可以欺負一下他，結果小朋友突然爆衣露出一身強壯的肌肉來。
然而正是在眾人沉默之中，卻有太監通傳：“襄贊政務王大臣、軍機大臣、鄭親王端華，叩請陛見。”
這個昨夜走脫了的端華，竟然又殺了一個回馬槍。寶鋆反應是最快的，下意識的開口道：“竟然來了個自投羅網的。”
急於表現的奕譞趕忙接過話頭，對兩宮太后道：“臣請旨前去捉拿此賊。”
這種主意是要聖母皇太後葉赫那拉氏來拿的，兩宮太后對誰拿什麼樣的主意很有默契，絕對不會出現搶話的現象。而聖母皇太后卻沒急着說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恭親王奕。對上位者身份越來越駕輕就熟的葉赫那拉氏明白作為決策者，屬下會提出各種建議，決策者只需要客觀的判斷出各方面可取之處，綜合揉捏或者做出選擇就可以。
果然，奕說道：“此事不可着急，端華本來就已經走脫，此時回來定然有備而來，既然他來求見，倒不妨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葉赫那拉氏點了點頭，又轉向母后皇太后鈕祜祿氏道：“姐姐，既然六爺這麼說，咱們不如就見見那端華。”
此時兩宮相處，聖母皇太後葉赫那拉氏凡事都會請示母后皇太后鈕祜祿氏，最後的決定一定是從鈕祜祿氏嘴裏說出來的，這也是兩人之間默契，或者說是原來作為皇后的鈕祜祿氏與原來作為貴妃的葉赫那拉氏多年相處下來的習慣。
這種習慣下，鈕祜祿氏向來也沒有駁過葉赫那拉氏的面子，於是端華便很快的被帶了進來。
端華一絲不苟的行禮，絲毫看不出異常，之後跪在地上，未等兩宮太后問話，先拿出一個奏摺捧了起來道：“臣與襄贊政務王大臣肅順有本上奏。”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盯着端華手中的奏摺，猜測着裏面的內容。安德海從端華手中取過奏摺，恭敬的遞到鈕祜祿氏手中，鈕祜祿氏打開奏摺竟然驚訝的“咦”了一聲，這已經是失儀了，底下聽到聲音的奕譞等人以為奏摺中定然是大不敬的話語，以至於讓母后皇太后失儀，準備只待太后一聲令下就地捉拿端華。可是失儀的鈕祜祿氏竟然不顧再次失儀，拽了一下坐在身邊的葉赫那拉氏，將奏摺向著葉赫那拉氏那邊斜了斜。
葉赫那拉氏見鈕祜祿氏如此失儀，便知奏摺內容不一般，便也不顧禮儀將頭伸過來看，掠過格式化的內容“奏請皇太后權理朝政並另簡親王輔政”幾個字便首先映入了她的眼帘。
兩宮太后看了奏摺竟然沉默了一陣，鈕祜祿氏開口道：“如此，諸位臣工也看看這奏摺吧。”於是奏摺被傳了下來。
“竊以事貴從權，理宜守經。何謂從權？現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沖齡踐阼，所賴一切政務，皇太后宵肝思慮，斟酌盡善，此誠國家之福也！臣以為即宜明降諭旨，宣示中外，使海內咸知皇上聖躬雖幼，皇太后暫時權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預，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肆其蒙蔽之術。俟數年後，皇上能親裁庶務，再躬理萬機，以天下養，不亦善乎？雖我朝向無太后垂簾之儀，而審時度勢，不得不為此通權達變之舉，此所謂事貴從權也！”
“如垂簾聽政之制，宋宣仁太后稱為女中堯舜，群情歡洽，國本無傷。我文皇后當開國初年，雖無垂簾明文，而有聽政實用。因時制宜，惟期允當不易。”
“為今之計，非皇太后親理萬幾，召對群臣，無以通下情而正國體；非另簡近支親王佐理庶務，盡心匡弼，不足以振綱紀而順人心。”
奏摺傳閱一圈，所有看過的人都被震驚的有些不知所措，一臉的懵逼。
肅順竟然請兩宮太后垂簾聽政，近支親王輔政。
近支親王是誰？此時在這的人中奕、奕譞都是近支，可是親王只有恭親王奕，端華、奕都是親王，可是近支只有奕，這就差指名道姓了。
肅順一系與兩宮和恭親王一系不對付，滿朝皆知，他怎麼會上這樣的摺子？
印鑒沒錯，又是端華呈上來的，錯不了啊。
誰能想到，這摺子上的印鑒是被強迫按上去的。連端華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肅順已經被那憫郡王載恆給脅迫了。
昨晚在端華的王府被圍之前，就有人到了端華府上，只道是肅順派來的，兩宮太后聯合恭親王發動政變，讓他速走。來人有肅順府上的腰牌卻沒有肅順親筆信箋，直說事出匆忙，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端華帶足了貼身護衛便到一處外宅。等到自己府上被明火執仗的圍了，端華便不疑有他，撇開大部分護衛，跟着來人隱藏在京城之中，天未亮時，肅順親筆信便送到了，說了計劃，以及讓他代呈的奏摺。
端華知道此時呈遞奏摺是要自己冒風險的，但是一來端華雖然智慧不及肅順，但是親王的膽子還是有的。二來也是信任自己的親弟弟肅順，於是便冒險前來呈遞奏摺。
然而這奏摺的內容卻讓在場的人完全摸不着頭腦，作為敵對已久的兩方，兩宮和奕這一方的人，想到的是肅順這麼做是有什麼奸計。
於是端華掏出了第二份奏摺，舉過頭頂：“肅順有本請微臣代為呈奏。”
看過第二份奏摺，在場的一眾權臣終於鬆了口氣。
第二份奏摺的內容是肅順請辭襄贊政務王大臣，請纓擔任盛京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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