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欺騙

直隸省遵化州，地處京城東側。遵化州治所西北四十里群山環繞，正是清東陵所在，清朝帝王陵寢共有三處，入關之前清帝葬於盛京瀋陽左近，入關后選定的帝王陵寢處原只有這遵化州，只是雍正帝卻另葬直隸省保定府易縣，故而形成東西陵之分，遵化為東陵，易縣為西陵。后乾隆皇帝將依昭穆次序分葬東西陵定為常例。

至於雍正為何另葬，可謂眾說紛紜。其中有一種說法就是其無顏面對康熙。

何明應該對清東陵附近還是比較熟悉的，畢竟前世就是此處的警察。但是真到了遵化左近卻發現除了幾個地名，竟然絲毫沒有熟悉的感覺。

何明此時才是真正有了滄海桑田的感覺，不要說轉瞬千年了，何明才穿越百年而已。竟然在同一片土地上找不到多少相似的感覺。

好在就要真的回家了。

回家心切，何明早早的和張辰來到了遵化，何明是相信科學的。既然時空能夠穿越過來，一樣能夠穿越回去，時空無非就是時間，空間。現在地點是固定的，穿越之門的位置基本確定在憫郡王載恆的墓室中，因為何明傳回死訊，兩宮太后雖然知道載恆實際沒有死掉，但是對肅順依然主持為載恆建墓發喪的事情全然不加干涉，原本在載恆死後是封親王還是郡王的事情上與肅順頗有爭執，但是沒有爭過肅順后，兩宮太后竟然偃旗息鼓，一副凡事全由肅順做主的樣子。肅順故意為難兩宮，是想讓兩宮明白後宮不幹政的道理，可沒想到兩宮這麼快服軟，倒叫肅順不好再為難兩宮。而皇子的陵寢規模與皇帝一比自然小的可憐，修建起來不用多少功夫，而沒有屍首的載恆自然只需要下葬一個空棺槨。

至於時間的問題，何明掌握着自己穿越的兩個時間，在實在找不到科學家幫忙測算的情況下，別出心裁的找了京城裏有名的算命先生來測算，沒想到這些在何明看上去怎麼都沒有規律的時間，在易理上竟可以推演，與公孫雲測算一致，咸豐皇帝下葬的當日晚上，就是穿越之門打開的時候。

當然公孫雲說的是神鬼之門。唯物主義者何明自然不會真的信了神棍的鬼話。

但是神棍的力量還是要藉助的。比如何明在遵化住的就是順天鏢局，也是八卦教的堂口。堂主叫馮千合，祖輩都是八卦教高層，在八卦教中地位頗高。八卦教中除了教主，還有八名卦主，身份也是超然世外，比如童海川在八卦教中並無實際職位，卻是離卦卦主。而馮千合則是巽卦卦主，精通的武學是穿林掌、彈腿和大槍，實際上各卦卦主武功都可以稱之為八卦掌，只是側重各有不同，童海川離卦的功夫攻擊性較強，算是各卦中最能打的，而馮千合的功夫則偏重速度，穿林掌又叫燕子穿林，身法如同燕子在密林中飛快穿梭，據說任何人從任何角度擒拿住馮千合都會被他輕易脫身。同時正是因為八卦卦主超脫的地位，卦主產生也並不容易。宮友道原是艮卦卦主，退出八卦教后艮卦卦主之位至今空懸。馮千合的卦主位置則是祖傳，據說其祖上就是曾經殺入紫禁城的天理教徒之一，且全身而退。童海川則是靠自己努力，其少年拜師學藝，后卧底清廷直至成為一代宗師，若是細表完全可以再寫一本小說。

何明到達順天鏢局的時候，何明一方的主要力量便全部到了遵化，經何明召集便全藉著月色進了順天鏢局。

月黑風高夜，正是密謀大事的好時候，屋內油燈如豆，眾人便圍着那油燈而坐，站着的只有何明邊上伺候的小福子和帶着齊天大聖面具的張辰，馮婉貞倒是自顧自的找了個位子坐。十三太保中凡是在京畿左近的都到了場，民團自然是馮三保在場。宮友道作為大內侍衛，為皇帝棺槨打前站到了遵化，也是赫然在列。而東道主馮千合倒是很平常的和宮友道打了招呼，沒什麼敵視他的意思，反倒是作為叛徒的宮友道多少有些心中有愧的樣子。馮千合原本不願參與眾人商議的大事，但是因為有些計劃需要八卦教配合，他也就只能留在屋裏聽吩咐了。

“說事之前，有個事情要跟大家通報一下。”何明在眾人坐好后便開了口，“哈倫現在投在皇后麾下。”

消息一出，眾人都是一愣。哈倫算是何明鐵杆追隨者，此時投敵自然讓眾人心驚。倒是十三太保多少也能理解哈倫。哈倫一心想重現當年粘桿處的風光倒是次要原因，本質上哈倫是正經的滿人，大清王朝的死忠。何明與反清勢力越走越近，一開始可以解釋為是養寇自重以重振粘桿處。粘桿處在何明的幫助下也卻是得以恢復。何明心中也是明白的，本質矛盾不可調和，哈倫這老特務的眼光又毒辣，何明是否真心依靠反清勢力自然在哈倫的心中另有決斷。

“小福子你說詳情吧。”何明將訴說經過的事情交給了李福。李福道了聲“嗻”便開口說道：“奴才奉主子令，以賜死詔書為投名狀，結交安得海以探清賜死一事幕後黑手。”

宮友道聞言陡然起身道：“結果如何？原來是你。”

“此事已基本探明，懿貴妃的主意，皇后也允了。”

宮友道一拳砸在桌子上，被砸的那處實木桌角應聲被砸落。宮友道一是氣憤平日裏賢良淑德的皇后和平易近人的懿貴妃竟然如此狠毒，二是氣憤兩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自己為家人報仇只怕無望。

何明彷彿看透了宮友道的想法，也沒有出言安慰。只是淡淡地說：“世上無難事，血債要用血來償。”宮友道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於是李福接著說：“之後我一直交好安得海，再之後我奉命將主子生還一事透露給兩宮的時候，便遇到向皇后投誠的哈倫。但哈倫在我面前並未過多出賣主子情報，甚至故意引導兩宮，讓他們誤以為主子背後站着的是肅順。”

“這便是哈倫的厲害之處。”說話的卻是十三太保中的老么，“哈倫如此行事，一方面其並沒有完全出賣主子，與主子還留了迴轉的餘地。另一方面故意挑起兩宮與肅順的全面爭鬥，到時候兩宮用人之際，他哈倫自然權勢增加。”老么說完突然起身跪到地上又說：“主子，十三太保中，除了十三妹其餘皆是哈倫弟子。哈倫常教奴才，用間一事虛虛實實，除了主子派到國外的幾個兄弟，包括我在內的幾人都不可用。帶我等拿下哈倫人頭的時候再為主子效力。”

老么言罷，幾名十三太保除了馮婉貞外也都跪了下來。

何明卻擺擺手道：“哈倫沒有與我決裂，也沒有與我言明。你們不能去殺他。”

老么卻抬頭道：“主子，用間一事不可仁慈，叛徒必須斬盡殺絕才能讓後人引以為戒。”

“不要再說了，此事我意已決。”何明說道，“我不是不念舊情的。你們幾人也是，我之後乾的都是千刀萬剮和誅九族的事情，你們想清楚，跟隨哈倫，無論如何在粘桿處至少會有一官半職，欺負欺負普通百姓和小官小吏也不在話下，你們願意去就去，我決不為難。”

這次十三太保卻狠狠的磕了一個頭又集體抬頭望着何明道：“主子，你這是磕磣咱們弟兄。”

“主子你不要我們了？”

“奴才的好日子是主子給的，不是他朝廷給的。咱弟兄只跟着主子干。”

幾人情緒激動，這次何明倒是勸了一會兒。幾人才又就坐。

等再次徹底安靜，何明才道：“既然話已至此，那我今日就表個態度。那日我與公孫雲論這天下百姓，其實不管是朝廷自強還是反清復明，不管是王道正統還是天下百姓，我都不在乎，以後咱們自己先過上好日子，然後想辦法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至於什麼全天下的百姓，哪有那麼多好日子？”

十三太保和張辰早聽過何明論調，倒也沒什麼感覺。而剩下的人全都張大了嘴巴。這套理論和山大王有啥區別？

但是聽起來還是挺帶感的啊。

何明給眾人佈置了任務。此次前來是為了阻止咸豐帝通過神鬼之門為清廷延續國運。說白了就是來壞風水的。

作戰計劃分兩個層次。第一先是通過宮友道向陵區潛伏一批人。第二是在下葬當晚先由潛伏人員進行破壞，如事有不成，則以煙火為訊號，一路佯攻吸引敵人，另一路接應潛入人員出來或者見機行事配合潛入人員強行破壞墓葬。

何明雖另有目的，但是這表面的計劃制定的也頗為合理。設計了多個方案，可做隨機變化。而與此同時，這個先期潛入的危險任務便被何明以熟悉地形為由派給了八卦教。

任務與計劃分配完畢，待眾人散去，張辰頗為認真的盯着何明看了半天才道：“你這樣騙他們好嗎？”

“什麼？”

“你我在犯罪心理和審訊課的時候都學過審訊時微表情的觀察與把握，看得出來你手下十三太保是真心忠心於你。可是你馬上要回現代的人了，卻許諾了一堆無法實現的東西。你這樣做好嗎？”

“那我問你，我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你可從我的微表情中看出謊言的影子？”

“沒有。”

“所以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真想帶更多的人過好日子。可是你看，你我畢竟不屬於這個時代。”何明戳了戳張辰的面具又說，“另外你帶着這個搞笑的面具說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在何明計劃好挖自己便宜老爹的墳的時候，咸豐的出殯隊伍也終於從京城出來，向著東陵而來。

咸豐不是一個好皇帝，其本性洒脫，喜好玩樂，其在位期間，太平天國、捻匪、回亂、英法聯軍讓清朝的江山飽受禍亂，風雨飄搖。但是，咸豐卻是個好人，對身邊人好。哪怕是同他爭過皇位的恭親王也沒有過惶恐的日子。因為恭親王深知自己的兄長不是天威難測之人。如果沒有繼承大統，咸豐自然是一個修橋鋪路、善待家人的好王爺。

所以當咸豐棺槨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很多人才真正的感受到這位皇帝的離去，人們的哭聲中全部透着真誠。

然而，沒有然而。

一個失敗的皇帝走了，歷史的車輪還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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