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珠
落珠又攏了一堆雪裹在方才的雪球上,眼睛匆匆抬起看了他一眼:“為何不願意?”
忭王把她凍得通紅的手握在手裏:“那便好。”
落珠看着沒被捏緊的雪鬆散開來了,急忙掙脫他的手,又將雪球攏住了。
忭王盯着她手裏的雪球,輕笑了一聲:“你還是小孩子心性。”
見她玩得入迷,他俯過身子湊近她的臉:“落珠,嫁給我吧,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落珠手頓了頓,新攏上的雪還來不及被拍緊就掉了下去,她側過頭去看忭王,結果臉頰落在了他唇上。
她慌忙往後躲,顯然有些愣神:“娶我?”
忭王坐正了身子,又將她拉得坐正了些:“你願意嗎?永遠跟我在一起。”
落珠想了想:“我想跟顯郎一直在一起。”
忭王娶落珠時用了八抬大轎,正紅喜服。雖準備得隆重,卻是悄悄進行的。
落珠蓋着紅蓋頭,坐在喜床上,她兩手交疊在膝上,緊張得手指泛白。
龍鳳紅燭上燃燒的燭焰不安分地跳動着,屋外走進一人。
她高興得摘下了紅蓋頭,結果發現來人不是忭王,而是一個女子。
女子森森地站在門口,沒有動。
“你……是叫落珠?”
落珠剛邁開的步子頓了頓,又縮了回來站在原地。
“你是誰?”
女子眸子裏神色複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頭上的珠釵。
“你頭上戴的,是我愛極了的紫金鴛鴦釵,他說過尋來給我,結果卻戴在了你的頭上。”
落珠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頭上的珠釵:“你說的他……最後沒有尋到這個珠釵嗎?”
女子笑了起來:“他說你是小孩子心性,我卻覺得你是在裝傻。”
落珠將珠釵拆了下來:“你喜歡的話,我送給你吧。”
女子秀眉皺了皺,聲音有些怒氣:“你是在可憐我?我輪得着你來送?”
她看着落珠拿着紫金鴛鴦釵呆在原地,她冷哼了一聲:“李顯原來對我也像現在對你一樣,我現在的下場就是你以後的下場。”
“李顯?你是……”
女子淡然一笑:“我是他的妻子。”
落珠呼吸一滯,睜大了眼睛:“他有妻子?”
女子走近了些,拿過她手上的紫金鴛鴦釵,細細摩挲着:“對啊,他給你的盛大婚禮,卻只敢在府里關着門偷偷進行。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只是妾。”
一個人踩過門檻,踉蹌了一下,接着衝過來打了女子一巴掌。
“黃恣意,你到底要做什麼?我說過,你不許靠近她。”
落珠站在原地看着兩個人在她面前拉扯着。
被稱作黃恣意的女子,不,應該說是王妃。王妃捂着臉,將手中紫金鴛鴦釵狠狠摔在地上:“你問我想做什麼?我倒是要問你想做什麼,你只是納妾,悄悄抬進房裏的話,我倒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你在做什麼?八抬大轎?正紅喜服?李顯,你真噁心。”
忭王沉沉朝門外喊了一聲:“來人,把王妃帶下去,別誤了本王的吉時。”
門外的小廝應聲走了進來,架着王妃就出了門。
忭王將門關上,回過身急急拉着落珠的手:“落珠,你被嚇到了吧?都怪我,都怪我。”
落珠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你沒跟我說過你已經成婚了。”
忭王又湊上去拉着她的手,結果又被落珠掙開了。他乾脆直接將她兩隻手箍住:“落珠,你聽我說好不好?我娶她只是奉命行事,我只愛你啊。”
落珠眼角有些濕潤:“我娘說過,一生只能有一個伴侶。”她沒有把話說全。
忭王鬆開她的手,把她緊緊抱住:“落珠,我一生只有你啊。”
落珠用手死死抵着他的胸口:“那她呢?你的妻子怎麼辦?”
忭王抱着她的手很緊,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忭王聲音有些發抖:“落珠,你不要離開我,沒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了。”
落珠抵着他的手頓了頓:“你為什麼要這麼貪心?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現在都來不及了。”
忭王沒懂她說的話,以為她在訣別,遂將她放開,拿起一旁的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你若要走,我當即死在這裏。”
說著,剪刀尖陷進了他的皮膚里,洇出了鮮血。
落珠有些急了,上前把他手裏的剪刀搶了下來:“你真是瘋了。”
忭王笑了笑:“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那就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落珠將剪刀扔了出去,淡淡道:“我們一族從來都是一生只有一個伴侶的,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可以這樣。但是我既跟你拜了天地,那就是你的伴侶,我不能離開你了。”
忭王激動地又將她摟進懷裏,就聽見她的聲音從肩頭傳來:“但是你得對她好。”
忭王自然是答應了她,隨後又迫不及待吹滅了龍鳳紅燭。
眼前的畫面一轉,又切換到了一條陌生的路上,看着已經是春天了。路中有幾輛馬車,馬車后還跟了許多侍衛。
一輛馬車的帘子被掀開了,落珠從馬車上伸出頭來,隨後又把頭縮了回去。
“顯郎,你真要帶我去尋雪嗎?”她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
“一路往東北方向走,就能尋到雪。”馬車中又有聲音傳來,應該是忭王。
“可是我們都走了好久,還是沒看見雪啊。”落珠的聲音有些失望。
忽然,車停了。
車夫轉過頭說道:“王爺,又跑死了兩匹馬。”
落珠從馬車上走了出來,撫了撫倒地的馬:“它們太累了。”說罷,又轉過頭看着跟出來的忭王,“顯郎,我們不尋雪了,回去吧。雪真的太遠了,馬兒都累死了。”
忭王聽了,眼中無限動容,他從背後輕輕抱住落珠:“落珠,你真是太勾人了。”
落珠聽了,狠狠把他推開,語氣有隱隱怒氣:“為什麼要說我會勾人?我從來都不會這個。”
忭王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又將她拉進懷中,“好,是我說錯話了。你真不想尋雪了嗎?其實我們再走個把月就能尋到了。”
頭上一隻雪鷹在盤旋,忭王皺了皺眉,抬起左手,雪鷹便落在了他手上。
忭王從雪鷹腳上綁着的竹筒里取出了紙條。
落珠好奇地踮起腳看了看紙上的內容:“皇上急詔王爺,王爺速回。”她又抬頭看着忭王,“正好我們要回去了。”
忭王揉了揉她的頭:“好,我們回去。”
畫面又切換到了忭王府,忭王府外面圍了一圈侍衛。
忭王一下馬車,就被侍衛“請”進了府里。
落珠由管家帶着進了後院,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問道:“皇上請顯郎去做什麼?”
管家驚得急忙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祖宗,你小點聲啊,皇上想做什麼我們猜不着。這幾日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後院吧,別出來了。”
“為什麼?那顯郎會來找我嗎?”
管家四處看了看:“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王爺擅自離開帝京是重罪。現在能在皇上面前給王爺求情的就只有王妃了,你先在這裏老實待幾天,別惹王妃不快了。”
落珠不懂,又繼續追問:“為何我不能去求情?”
管家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王妃是當今皇后的堂妹,皇上最寵皇后,若是王妃替王爺求情,皇上肯定會網開一面。現在的問題是,皇後娘娘一直以為王妃很受王爺寵愛,可誰知道現在冒出個你來……”他又接着道,“當年王爺成婚的時候是答應皇後娘娘只有王妃一個女人的,皇後娘娘怎能容你?又怎能容忍違背了諾言的王爺?”
話畢,管家急匆匆又出了後院。
落珠坐在院中凳子上,撐着臉看着遠處花圃中的一株春蘭。
“嘭”一聲,院子的門被大力打開了。落珠很是歡喜,從凳子上站起來,朝門口跑去。
結果進來的不是忭王,而是王妃。
她停住了步子,問道:“顯郎呢?”
一個婢女狠聲道:“放肆,怎敢這般跟王妃說話?”
落珠朝她笑了笑:“因為管家說只有你能替顯郎求情,”她又問,“你去替他求情了嗎?”
王妃眉頭顫了顫,“果然是個狐媚子,王爺如今都你害的。”
她說道:“我剛才聽管家說了,顯郎不能私自離開帝京。”
婢女聽不下去,一個巴掌落在了落珠臉上。
落珠捂着臉,睜着眼睛看王妃。那一雙眸子裏流光溢彩,美麗得不像話。
王妃愣了半晌:“對,他是愛美人的,他帶你去尋雪,當初也帶我去賞過梅。”
落珠又問道:“那你能去幫他求情嗎?”
王妃笑了笑,“你這是問的什麼問題?我的丈夫我自然會保他。只是,你從今以後便不能再出現在忭王府了。”
“可是,他在這裏啊。”她的眸子純凈得不像話。
王妃突然有了哭腔:“就是因為你在這裏,他才變成這樣的。他是王,他本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因為你,他很可能變成階下囚。”她有些站不穩,“我明明貴為王妃,卻被他下了禁令,不許靠近你半步。我才是他的結髮妻子,當初答應只有我一人的也是他,如今……如今因你,這一切都變了。”
落珠皺了皺眉,上前將她扶了扶,結果手伸了一半,就被她打開了。
“若是不能求情,我將皇上殺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