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老人
一頓飯就在這麼溫馨的場面中度過，最後，張良成功地醉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文素氣鼓鼓地看着他，“你看你老師，來個人就這樣，每次都一樣。你可別向他學習，露露，以後要管好他！”
孫露露捂着嘴偷笑：“放心吧，師娘，他不會的。”
把張良扶到床上，兩人便告辭了。走在小區的小路上，他還是問出了心裏的問題：“露露，我們去看看爸媽他們吧？”
孫露露臉色蒼白無力地說：“那個……我爸媽他們很好，下次吧！”
感覺到語氣不對，他停下腳步，盯着她眼睛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我幾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你懂我的意思嗎？”
丁浩天摸着她的頭髮，愧疚地說：“對不起，讓你……走吧，我們回去，就算爸媽殺了我，也要見他們！”
這事，對他們的影響一定很大，婚期都訂了，親朋好友也都邀請了，結果新郎死了。
“浩天，我怕……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孫露露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沒事，我不是回來了嗎？到時候好好和他們解釋，況且，這次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裏，有些心結也需要解開的。”他安慰道。
沒有再說什麼，兩人進入小區外面的一家商場，買了很多禮物，當然，還是孫露露付的錢。打了個車，朝着她家駛去。
穿過高樓林立的都市，再經過一大片工業區，車漸漸少了，路也窄了。長達一個小時的車程，終於到了一座老舊的兩層小洋樓面前。
從車上下來，就聽到一個疑惑的聲音：“小天？”
丁浩天渾身一顫，僵硬地轉過頭，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爸……”
身後，是一位佝僂老人，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來厚重的痕迹。緊接着，一道身影跑了過去：“爸……女兒不孝，回來看您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人混濁的眼睛老淚縱橫。
丁浩天從車上拿出禮物，勉強地笑着說：“爸，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屋吧！”
剛剛進屋，他一下跪在老人面前：“爸，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和媽受委屈了。”
孫露露也跟着跪了下去：“爸，是我不好，這幾年都沒回來。”
“起來，都起來！爸媽從來沒有怪過你們，只要你們好好的，比啥都好。”老人欣慰地把他們拉起來。
丁浩天一抬頭，正好看到屋中央一個黑白照片，他不可思議地指着照片：“媽……”
孫露露順着手指方向看去，大腦一黑，暈了過去。
“露露，你醒醒，露露……”丁浩天嚇壞了，他也沒想到，幾年前還好好的一個人，如今卻……
過了一會，孫露露才悠悠轉醒，剛醒就嚎啕大哭：“媽……”
丁浩天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有緊緊摟住她。老人掏出旱煙，坐在門口吞雲吐霧，一言不發。
等到她情緒稍微穩定了，老人才開口說這幾年的經歷。
本來是一件大喜事，卻因為他的“死亡”，讓孫家成為村裏的笑柄，甚至親戚朋友都取笑他們。
他們沒有去城裏尋找孫露露，因為知道她的心裏一定也很難過。但孫母因為生氣，氣血攻心，病倒了。
本來老人想去找孫露露一起想辦法，但孫母不答應，說自己已經這樣了，不能再給女兒增加負擔。第二年，病重的她便撒手人寰。
簡單的辦了一個葬禮，活着的人繼續活着。老人這些年以種地維持生計，也只是勉強地保持溫飽問題。
丁浩天已經不知道怎麼說了，他的失蹤，讓一個家支離破碎，就算他死一萬次，也無法彌補。
如果可以，他寧願沒有後面這些事，就算是一起面對末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他也認了。
孫露露哭腔着問：“媽葬在哪，我們去看看！”
“好吧，你們跟我來。”老人收起煙袋，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丁浩天扶着她，跟在後面，小聲地道歉：“露露，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
“你不用這麼說，媽在天有靈，見到我們在一起，一定很高興！”她笑得很勉強，這會心裏很亂。
這裏靠近工業園區，村子裏很多人因為征地都搬走了，現在只有零星的幾家人苦苦支撐着。
他們走在村道上，落敗的輪廓證明這裏曾經繁榮過。老人走的不快，每一步都有些搖搖欲墜。看着眼前風燭殘年的老人，他有種感覺，如果再遲回來，估計也見不到了。
走去村子，後山是一大片墳地。老人沒有停下腳步，朝着一旁走去，一座孤墳出現在幾人眼前。
“老伴，露露和小天來看你了！”老人目光溫柔地看着面前的墳墓，喃喃地說。
沒有墓碑，沒有任何記錄，就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墳，但這附近，沒有雜草，荊棘，都被老人打理的乾乾淨淨。
“媽，女兒不孝，沒能陪在您身邊。你生病我都不知道，女兒該死啊……”孫露露跪在墳前，痛哭流涕。
“媽……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都怪我！多想聽你罵我的聲音……”兩人在墳前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老人蹲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寒風凜冽，老人站起來，對兩人說：“好了，不早了，天冷了，咱們回去吧！”
回到家，孫露露開始收拾屋子。丁浩天陪着老人說著這幾年的經歷。但最後，當他想要把老人接走，卻被拒絕了。
“孩子，我和你媽都是一樣的想法，我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早就離不開了。所以，你們過的好，我們也就放心了。至於接我走，還是算了！我也沒幾天活的了，等我走了，就和你媽葬在一起，她一個人太孤單，我必須陪着她。”老人語氣平靜，已經看淡了生死。
幸好他們來的時候，買了很多吃的用的。家裏幾乎沒什麼吃的，而用的更是少得可憐。
晚上，一家三口在昏暗的燈光下，吃了一頓團圓飯。飯後，老人拿出一個盒子，交給孫露露：“孩子，爸沒什麼本事。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都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