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3號

…

“鄭哥，可真有你的，你是沒看到，你和維克多高談闊論的時候那個姓陸的臉都綠了，他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你連法文都會。”

“這一回咱們華捕可是露臉了，法國人看咱們華捕一向都不順眼，如今你露了這麼大臉兄弟們那個不豎起大拇指？”

押解馬德華回巡捕房的路上，唐磊湊到鄭千帆跟前，馬屁亂拍。

一想到方才陸翻譯的表情和維克多長官的讚揚，唐磊就算不是當事人也是心有榮焉。

維克多是貝當路的負責人，法總巡捕，又是工董局的董事之一，這樣的大人物平時見都不多見，更何況是受到讚揚了。

沒辦法，世道就這樣。

在法租界一等洋人，二等混血，三等才是他們這些華人。就算唐磊一向看不慣對着法國人搖尾乞憐的小人，但能夠受到法總的親自表揚也是心有榮焉。

“淡定，事兒還沒解決，告訴兄弟們打起精神來。這個日本人能把身份藏的這麼好恐怕來歷不簡單，居所我所知葛先生應該不是個大意的人。”

“我估摸着他應該是13號的人。”

鄭千帆臉上並沒多少喜色。

維克多的誇獎不算什麼，讓他比較在意的是這個日本人的身份，一個能夠將身份信息做得無懈可擊的日本人要說背後沒有地下勢力支持絕對不可能。

單憑資料上來看，馬德華的來歷背景非常清白。

若非自己知道日本的一些民俗，恐怕也得要被糊弄過去，到時候就算事後發覺，恐怕那會也晚了。

一步錯，步步錯。

這個馬德華一旦出了葛公館恐怕就要遠走高飛。

那時候這口黑鍋貝當路捕房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馬德華日本人的身份很輕易的就讓鄭千帆估摸着恐怕這事兒跟13號脫不開關係，那裏可是閻王殿，馬虎不得。

“鄭哥放心，我辦事兒你放心。”

“進了咱們巡捕房，沒他蹦躂的餘地，是龍得盤着，是虎也得握着，咱們管他13號還是力行社全都得歇菜，咱自家的手藝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唐磊不以為然。

“小心點總沒問題。”

鄭千帆不放心，叮囑了一句。

“妥，鄭哥說小心，那兄弟們肯定小心，不過鄭哥你可是杞人憂天了。這兒是哪？這是法租界，還輪不到他們日本人耀武揚威。”

唐磊很有底氣。

鄭千帆搖了搖頭，心想也是。

在法租界，日本人不好使，工董局說的算。

日本人在國內鬧得歡，但還沒猖狂到敢在法租界撒野的地步。

鄭千帆打着哈切跟唐磊歸了隊，然後回了貝當路巡捕房。

折騰了一個上午，鄭千帆早就累得不行，偏偏在德春樓又喝了三大壺茶葉沫子，他先是去茅房放了水，然後就找了地兒靠着牆頭假寐。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捕房外頭已經擦黑了。

巡捕房裏頭，一片火熱氣氛。

唐磊撅着肥胖的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正眉飛色舞的跟巡捕房的弟兄們吹噓着什麼。

貝當路三十來號巡捕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就連本該外出巡邏的兄弟都不少，那氣氛炒的叫一個火熱。

唐胖子不說評彈去可惜了。

“胖子！”

鄭千帆打了個哈切，叫了一聲。

“鄭哥，我正跟兄弟們講你上午抓出那個日本人的事兒呢，大傢伙都衝著我問東問西，把你吵醒了吧。”唐磊嘿嘿一笑，敏捷的從辦公桌上下來湊着腦袋憨笑。

“沒事兒，本來就沒睡踏實。”鄭千帆瞥了唐磊一眼，玩笑道。：“問東問西？怕不是你在暗地裏編排我呢吧，咱們干巡捕的不就是乾的這活兒嘛，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散了，散了。”

“別介！”

唐磊頓時就急了。“鄭哥，你給咱們也說說，你說日本人都是羅圈腿我給大傢伙說了，可你要我脫他襪子，那個日本人為啥就直接慌了？”

唐磊一問出來，整個巡捕房都望了過來。

“說說，說說唄。”

“行，那我就說說，不過說完你們可得散了，否則老陳看到又該罵我了。”鄭千帆翻了個白眼，搖頭道。

“其實很簡單，因為日本人不穿膠皮底子，他們穿木屐。常年如此的話，所以日本人的腳跟我們不一樣，會在大腳趾和中指之間留下一層厚厚的繭子。”

“只要脫了襪子，看到了老繭，那他的日本人身份自然也就暴露了，他當然得跑。”

鄭千帆仔細的解釋道。

聞聲，眾人才恍然大悟，眾人嘟囔了一句木屐那玩意有什麼好穿的，才一鬨而散。

唐磊湊了過來，朝着鄭千帆豎了個大拇指。

“鄭哥牛逼，我算服了。”

“別扯那些沒用的，馬德華怎麼樣？”鄭千帆瞪了添亂的唐磊一眼，開口問道。他睡的時間不短，按照正常流程，應該已經審訊過一遍了。

“我辦事兒鄭哥還不放心？”

“那小子招了，他的確是日本人，叫什麼端木一郎，他承認葛先生的槍擊是他做的。不過這小子嘴硬，就是不承認和13號的關係。我們琢磨着晚上努把力，把咱們的看家本事都用上，不怕他不招。”

唐磊咬着后槽牙，顯然是吃了敗仗發了狠。

看家本事？

鄭千帆忍住沒笑出來，他可知道捕房的看家本事是什麼，無非就是老虎凳，辣椒水的輪着來，日本特務都受過訓練，沒那麼容易吐口。

但是沒關係，只要招了就成。

找出了槍擊葛先生的兇手就是天大的功勞，背上的壓力也就輕了一截，至於這個端木一郎到底是不是13號的特務，跟巡捕房沒太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