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頹萎

第四章 頹萎

顏文博無意間一瞥,發現伍志浩手腕處有一道微紅的綁痕。

他不像王舸這樣擅長交流溝通,大多數時候他的心都是靜下來的,心靜者心細,更善於捕捉到常人容易忽略的東西。

比如他能發現伍志浩手腕上捆綁的痕迹、能感受到周作雲對老伴的用情,再比如,能注意到夫妻昏暗的卧室里,床頭柜上那張灰白色的照片。

一張花季女孩的遺照。

從這位老刑捕的嘴裏,並沒有深挖出什麼特別有用的信息。原本還算正常的伍志浩,在聽到“唐仕龍”三個字后,情緒立馬激動起來,猛地抽身揪住王舸的衣領:“唐、仕、龍……你這個兇手!”

被人勒住脖子,王舸幾乎喘不上氣。他本可以憑藉出挑的身手立即掙脫卻不肯妄動,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值得被尊敬、被愛戴的老刑捕。

“你們三個都是兇手!”伍志浩把客廳的人逐一指了一遍:“別以為證據不足就治不了你們的罪!”

“前輩,”低沉的嗓音響起。

顏文博目光冷漠:“因果循環,唐仕龍得到了報應,他死了。”

“死了?”老刑捕的眼神有些渙散,就連揪住王舸衣領的手也瞬間鬆了很多。

王舸貪婪地喘了幾口粗氣,忽然聽到有人喊:“搭把手,別讓他掙脫。”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作雲手上多了一條白色麻繩。

把老同志送回卧室之後,張作雲整理了一下額頭凌亂的碎發。顏文博看見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疲累,眨眼間又恢復成先前的幹練潑辣。

“說吧,想知道什麼。”她坐了下來。

王舸在張作雲的絕對氣場下痞不起來,他正了正身子,說:“張姨,您了解十年前的滄沂女性連環遇害案嗎。”

張作雲沒有說話,只定定地望着王舸、顏文博背後。

沿着張姨的目光回頭望,是一面被紅墨水塗鴉的牆壁。

現在屋子光線昏暗,牆壁又恰好背光,外加字跡潦草像狗刨,很難看清內容。

倆毒眼青年從進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面牆壁,也幾次三番、有意無意地朝牆面上瞄,可伍志浩的狂草比李太白的詩還要不羈,比脫韁的野馬更加失控,比梵高的星空愈發抽象,像看梵文佛經一樣,參悟半天還是一頭霧水。

兩人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王舸以為顏文博會直接上車,不想對方卻沿着無人的馬路一直走了下去。

“這麼晚了,趕緊回去吧?”王舸追上去。

雖然是夏天,但剛下過一場雨,半夜的空氣忽然變得又濕又冷。王舸身上的這件皮夾克略顯單薄,他搓着手朝顏文博靠攏過去:“真沒想到,伍前輩竟然對這起案子有着這麼深的執念。”

顏文博平淡地說:“責任心越重,內疚越大,執念越深。”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夜色的街道上,顏文博想多走走,王舸也就不好開車。滄沂縣城的夜色是朦朧的,眼前每一盞亮着的燈火都是讓人心動的。十年前的凶殺案是這座城市無關痛癢的舊傷疤,它存在着,卻被時間慢慢撫平。

但對於後半生受其影響巨大的伍志浩而言,這場凶殺案是經年籠罩在他頭頂的陰雲,它的陰影你沒有辦法抵抗,你走出半輩子,它就跟你半輩子。

這也正是這位老刑捕讓人心疼、惋惜的地方。

“其實不全是作為刑捕的責任心。”顏文博頓了頓說:“伍志浩和張作雲生過一兒一女,龍鳳胎。女兒死了,死在十年前的連環凶殺案里,是當時的第六名死者。在那之後,伍志浩因為辦案不力,外加刑捕司擬定的查案避親原則,被迫將案子移交了出去。嚴格說來,他也算殺害唐仕龍的嫌疑人之一。兇手是誰他比誰都清楚,但作為一名老刑捕,理智和底線一次次警告他,絕不能用正義與法律以外的手段制裁那三個法外狂徒。”

王舸點了點頭,忽然上前兩步,冰冷的雙手準確地插進顏文博的外套口袋裏:“受不了了,上衣口袋借我暖暖。”

正經不過三秒。

顏文博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這衣服我不要了,準備件一模一樣的賠我。”

王舸一臉黑線:“至於嗎?”

“為什麼不至於?”

半小時以前,顏文博和王舸對十年前的連環凶殺案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那面鬼畫符的牆面上,是整起案件的線索關係圖,詳細記錄了五名女性死者的基本情況,以及當年被刑捕司問話的所有嫌疑人的基本情況、社會關係、殺人動機、可能的作案時間……

為什麼說張作雲是最懂伍志浩的人?

牆上每一個抽象扭曲的字符,張作雲都能認出來;每一個名字被寫上去時伍志浩的心情如何沉痛、如何悲憤,她也能強烈地感受到。

前五名死者的名字、信息全都板書得極其詳細,唯獨沒有第六名死者的任何信息,屬於她的地方一片空白。

一是因為這名死者,伍志浩太過熟悉;二是他也很難狠下心接受現實,把“伍思思”三個字板書在那面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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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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