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並非雙生子
麗水城四面環山,相鄰契丹草原。這裏夜空繁星點點,加上皎皎明月,就算不用燃燈,整個知府正院依舊被照得通亮。
寧昭跪伏在地,詞藻誠懇:“知府大人,小店是賣過葯給府中人,但都是簡陋的安胎藥,且藥方是出自府上的,柳娘的滑胎……真的與小店沒關係啊!”
他身後半步之遙的地上還跪着兩名老者,婦人滿面愁容,晶瑩的淚痕染濕了兩鬢前微微泛白的碎發。
“是啊大人,我寧家遵紀守法,昭兒怎會對知府大人府中的人大不敬?”
趙知府騰地從椅子上竄起,“人證物證聚在,你們竟敢矢口否認?照你們的說法,是柳娘自己落了胎不成?”
他口中的柳娘,嬌容白得幾乎病態,有氣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低低抽泣,“老爺,妾身只想為老爺生個孩子,怎就這麼難啊……”
哽咽幾息后,柳娘驀然目光驚悚的看向趙知府,“莫不是、莫不是寧家知曉老爺要納了寧家姑娘,怕進府後寧家姑娘腳跟不穩,才急着針對妾身吧?”
趙知府聽了柳娘的引導,橫眉冷豎,一甩衣袖,肥碩的大手顫抖的指着寧家三人,咬牙切齒:“你們心腸竟如此歹毒!”
寧正傑鐵青着面色正欲反駁,寧昭強忍着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恥辱,先他一步解釋道:“知府大人莫冤枉了好人,我寧家雖被陛下貶到麗水城,但還沒到賣女兒求榮的地步,且知府大人位居高位,豈是我等小門小戶高攀得起的?”
“柳娘的安胎藥的確出於我寧家藥鋪,在下有口莫辯。若大人非要個說法,那一命抵一命,小的甘願償命!”
說罷,寧昭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毫不猶豫抽出身邊護院腰間長刀,划向自己的脖頸。
“相公,不要!”
緊急關頭,寧姝與鳳氏沖了進來。
身懷六甲的鳳氏透過被氤氳霧氣所遮住的視線,跌跌撞撞的跑向寧昭,一把奪下了寧昭手裏長刀。
“相公你怎麼可以拋下我和孩子不顧?你怎麼可以啊。”
“娘子……”
寧昭心下一軟,視死如歸的氣焰被鳳氏的出現而打亂。
寧姝款步走到寧父與寧母身邊,對上二老擔憂又委屈的目光后,微微點頭,旋即抬眼看向柳娘。
被那道似乎看穿一切的清澈眸光所注視,柳娘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對寧姝此刻出現在這裏充滿了詫異。
而身旁的趙知府在見到那抹姝麗的身影后,怒火竟平息了五分。
“知府大人,柳娘說是因誤食我大哥藥鋪售出的葯后,滑了胎?”
知府偏頭看向柳娘,柳娘身子一傾,虛弱得像是被神仙抽了骨。
“老爺,妾身從不說謊您是知曉的。”
趙知府冷麵依舊,但語氣卻不如片刻之前嚴厲,“你也聽到了?”
寧姝並未下跪,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透亮的眸光被月光折射,竟比天上的星耀還要璀璨。
“嗯,可小女有一疑慮,柳娘的肚子……似乎比我大嫂還要大上許多,為何還要服食安胎藥?”
趙知府再次看向柳娘,柳娘柳眉微蹙,偏頭向身側全大夫求助。
全大夫輕咳了聲,解釋道:“啟稟知府大人,柳娘體內懷的是雙胎,自是要多加鞏固的。”
“是啊老爺,妾身一直沒敢對老爺說,其實妾身懷的是雙生子……”柳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支支吾吾的話既委屈又不甘,“可誰能想到還是沒留住呢……”
趙知府有四房妾室,六名通房,這其中最疼愛的就數眼前的柳娘了。
美人在側抽泣,懷的還是雙生子,
趙知府的心更痛了。
他怒目質問寧姝:“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寧姝嗤笑道:“先不說柳娘腹中的胎兒,就我所知,全大夫在麗水城大大小小開了三間藥鋪,兩間醫館,為何柳娘的葯偏偏要去我寧家藥鋪?”
全大夫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與寧姝對峙。
柳娘也緊張起來,揪着絲帕的手心裏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寧姝的話彷彿是定心丸一般,砸進了寧家人的耳中。
對啊,來麗水城兩年了,頭回做知府家的生意,就大禍臨頭了?
趙知府還沒聽出其中關鍵,冷哼道:“你寧家藥鋪開門做生意,去買葯有什麼不對的?”
全大夫連聲附和:“不錯,老夫開的都是些常規補藥,任意藥鋪都可以購置,去你寧家藥鋪有何不可?”
寧姝點頭,語速緩慢,“日前有位貴人,付下重金求購斑蝥,想必購買之人也是全大夫吧?”
“一派胡言,老夫不知你在說什麼!”全大夫別過目光,聲音之大讓身旁的柳娘都駭了一跳,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寧姝面色依舊,“可惜了,大哥收了定金后,確實購到了一批上好的斑蝥,若全大夫以其用藥,想必柳娘胎落無疑,也不會如此煎熬。而且……”
她的目光深邃之中帶着一抹戲謔,向前踏出半步,微微躬身直視坐在椅子上的柳娘道:“柳娘的孩子並沒有滑掉,且只是一胎,並非什麼雙生子!”
眾人嘩然。
趙知府更是憂喜各半的看着柳娘,“沒滑胎為何會見紅?”
柳娘驚叫斥責寧姝:“你胡言什麼?你一個待字閨中的丫頭,連我的身子都沒近過,怎知我體內狀況?”
“哼!”全大夫在聽到寧姝的話后,懸起的心稍稍沉下去,“信口雌黃!大人若聽信這丫頭讒言,那老夫這便離去!”
趙知府猶豫了一瞬,也認定寧姝的話太過玄乎,可心裏還有一絲對子嗣的渴望,“你可有柳娘沒落胎的依據?”
“有啊。”寧姝倏然一笑,“我大哥能探出柳娘的脈究竟是不是滑胎!或者,大人若信不過我寧家,也可以找來城中其他大夫瞧上一瞧!”
全大夫的臉徹底黑下去了。
柳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他還沒來得及查看,不過吃了那麼多斑蝥且落紅嚴重,定是落胎無疑。
時下寧姝一番巧舌如簧,顯然是在打他的臉。
誰知趙知府尚未回答的空檔,只聽寧姝又道:“再者,我瞧着柳娘的孕期應是七月左右,七個月前……大人,七個月前您不是……”
趙知府後知后覺,七個月前,他不是進京朝拜了嗎?這一來一回,最少兩個月的腳程,柳娘的孕期,着實對不上啊。
如此想着,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柳娘搖搖欲墜的身子朝趙知府的方向傾了傾,對上那雙如寒似冰的目光后,無措道:“老爺,您該不會是信了她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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