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家當
下午一上班，范總和黃翻譯一起搬了不少文具到夏總的辦公室。夏總辦公室的隔壁透過一個門有一間秘書辦公室，暫時給黃翻譯使用。放下東西，她過來，范總就說，“告訴夏總，下午我帶她去廠區轉轉，然後再看看每個辦公室，和大家見個面，認識一下，這樣安排合適不？”
夏總聽了翻譯，心裏很高興，中午休息的那一段時間她還在琢磨如果范總不配合該怎麼辦呢，沒想到這個副總還是挺給自己面子，所以立即答覆說，“按照范總的意思辦！另外，我這一個月都是接受培訓，熟悉公司內部運作，所以這個月所有的工作仍然由范總安排。”
范總聽了也很高興，心想誰說老外不通人情世故，這不是明白着給我面子嗎？
三個人先是去了工廠，進生產車間之前，在門口，范總將整個產品和生產流程大致講了一邊，這樣夏總去看得時候心裏有個數，否則參觀完了，仍然是一塌糊塗。在范總講述的時候，夏總還不時地問了幾個問題，這說明她之前已經做了功課，對於公司的產品多少有些了解。然後才從物料倉庫看起。看到各種生產物料整齊劃一，並且不同物料劃分區域存儲。大宗的主料，可以用叉車移動，小袋的也都裝在專用的密閉桶內。看起來和她在國外實習的工廠別無二致。這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然後就去了主生產車間，因為工廠的產品種類較多，主要生產車間按照產品噸位生產量分成一二三車間，他們換了潔凈衣服，來到車間。看到按部就班的工人操作，看到轟隆隆的機器在勻速地轉動，夏總有一種可以大幹一場事業的感覺。心裏就感謝自己這次到中國來是完全正確的決定。雖然公司的規模沒法和大型企業相比，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管理工作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一點不少。她興趣盎然，不停地問着各類問題，並且還和正在工作的工人打招呼。大家聽說她是新任的總經理，都露出驚訝的神色。男工都覺得這總經理太漂亮了，本來以為電視劇了演的都是假的，沒想到這會兒可是真的。女工們則羨慕的要死，都在想這姑娘肯定家裏是個億萬富翁，說不了這個工廠就是他們家裏的。
從生產車間出來，到了化驗室，不過這裏不是中心實驗室，只是在線抽檢用的，規模不大，同樣各種儀器設備一樣不少，分光光度計，色譜儀，滴定烤箱瓶瓶罐罐一樣不少，化驗員也都很年輕，清一色的女孩子，她們很熱情，接待總經理是個年輕的女孩，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不少人會說幾句外語，就現場嘰哩哇啦地和夏總攀談起來。夏總也很高興，覺得這些女孩子要是下班以後可是消磨時間的對象。不過看到這一群化驗員這麼圍着夏總，范總心裏就吃醋。一個是自己後悔沒有好好學習英語，自己和她交流必須通過翻譯，二是這些女孩平時見了自己都是躲得遠遠的，自己還以為是因為級別問題，所以她們不方便溝通。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純粹是因為夏總是女性嗎？如果是那樣，黃翻譯不也是女孩，怎麼就不見她和這些女技術員那麼好關係呢？
好不容易從化驗室離開，范總就打趣說，“夏總，一會兒咱們去了實驗室，你可能就走不了啦？”
夏總似乎理解了這句話，就說，“那我就先去那裏實習！”
最後看了成品庫，順便問了出庫的情況。不過在這裏出了一點問題，因為范總這個時候去了洗手間，倉管員就發了點牢騷，說是物流公司不配合之類的話，雖然黃翻譯盡量淡化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從倉管員的臉色夏總能夠判斷出來問題的嚴重性。不過，她心裏明白，什麼也沒說，只是破天荒的和這個倉管員握了一下手。這讓那倉管員感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不只是一個總經理的手哇，是一個美女的手，一個洋美女的手哇！
夏總她們離開了半天，已經看不到了，倉管員依然站在那裏發愣。這個時候范總走過來，輕輕地在倉管員肩頭拍了一下，問，“夏總很漂亮吧？”
“不光漂亮，還那麼客氣！”
“夏總可是哈佛的高材生，以後好好乾，等夏總高興給你升一級，也保不準！”
“那不敢。誰不知道這個公司是范總您說了算！”
聽到這話范總滿意地笑笑，離開了。可是那倉管員在背後吐吐舌頭，嘴上吐了口吐沫，說，“老色鬼！我看你還能蹦躂多久？”
緊接着真的去了公司的實驗室，這裏才是整個工廠的生命，因為實驗室掌握了工廠產品的全部配方，同時新產品全部都是從這裏研發出來，說是實驗室，其實也承擔了開發任務。只是因為公司規模不大，一個機構承擔了多個角色。正如范總說的那樣，實驗室大部分都是女生，不過也有幾個男生，並且這裏的化驗員明顯英語要說的更麻溜一些，甚至有兩位幾乎不比黃翻譯的口語差。為此，夏總就多談了一會兒，她就默默地記下了幾個名字，其中兩個是有着海外留學經歷的。
因為實驗室的主任老馬請假回家了，所以，夏總就交代黃翻譯等他回來上班一定通知他認識一下。
接下來去了財務部，因為這是公司的核心部門，財務總監是收購以後更換的第一個人，伴隨財務總監到位，同時也更換了出納。不過，到現在這個總監還不知道眼下的出納還是范總私下安排的。這是秘密，只有范總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因為是總部安排的，所以從感情上夏總覺得和他就親近一些。儘管這個財務總監的英文也不是很過關，滿嘴印尼口音，可是基本交流還是沒有多大問題，只不過語速慢一點罷了。
“丁總監，家裏人都搬過來了？”夏總問。
“還沒有，暫時我一個人在。不過我在城裏買了房子，就打算過了熱天讓老伴兒過來！”
“你老家是哪裏的？”
“芭東。夏總知道印尼嗎？”丁總擔心這個年輕的妹子沒有聽說過印尼的芭東趕緊補充一句。不過很可惜，夏總還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夏總，我們那裏好山好水，你要是度假我建議你去印尼看看我們那裏，一年四季沒有冬天呢！”
“好的，一言為定。到時候，我請你做嚮導。”
在辦公室，夏總和每一位職員握手，並且詢問每一個人的姓名職位，感興趣的人還會問一句哪裏人，甚至還問一句結婚了嗎？黃翻譯有時候有點難為情，因為她知道外國人不太關心私人問題，可是這位年輕的總經理似乎不在乎這些，好像她對於中國已經不是一兩天的關係。
離開財務部，到了人力資源部，說是一個部門，其實也就三四個職員，不過大家都知道人少不等他們的作用小。整個公司能夠稱得上總監的，除了財務，就是人事，然後就是市場總監，很可惜這家公司到現在也沒有設立這個職位。儘管范總知道早晚是要設立的，可是他一直沒有重視市場的作用，因為在他心裏只要銷售能把產品賣出去就行，有沒有市場部都一樣。可是現在夏總來了，不知道她什麼看法。另外就是同樣稱為總經理的生產部，他們不叫生產總監，而是稱呼生產總經理，范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當然翻譯成英語依然是總監那個單詞兒。
人力資源總監說不了幾句英語，比范總的水平高那麼一點點。他過去雖說也算是在外企干過很多年，可是那些企業基本上都是港資台資的，作為人力資源大多數時間也用不上英語。正是這樣，他才應聘了這家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他想知道真正的歐美公司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管理模式。因為人少，三分鐘時間就和所有職員打了招呼，再說人力資源部比較敏感，大家已經習慣了保持沉默。而郭總監就把幾位重量級人物讓進招聘用的小會談室。客隨主便，范總只是蹙了一下眉毛，也不知道這個有獨立思想的郭總監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所以就跟着進來坐下。
“各位領導，我把人力資源部的情況給領導彙報一下。我加入公司快一年了，一直也沒機會做個彙報。”聽到這句話，范總就不高興，不過他心裏清楚有黃翻譯在，估計也不會有啥問題。果不其然，夏總聽了，很友好地說，“好哇，聽聽你們的情況！”
“目前整個公司的人力資源配備情況不是很樂觀。”只是說了這一句，就被范總攔下，“郭總監，夏總第一天上班，接下來還要去不少部門見面呢！”
大概夏總也看出了門道，就說，“你可以整理一個報告給我們！”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范總。
范總先站起來出去，緊接着黃翻譯也出去了，郭總監就很尷尬，無奈自己心太急，看來這熱豆腐還真吃不下去。
送幾個人出來，看着他們的背影進了銷售部。
銷售部除了總監和兩個助理之外，基本上大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這個很正常，銷售人員如果每天都待在辦公室也就沒辦法銷售了。如今這個社會可不是賣家市場，任何產品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競爭力。就是核武器，導彈，穿梭機，大型客機，核潛艇，手機，電腦，無所不包，都是爭得死去活來。不要說這個公司是一家快速消費品的公司。不說國內的生產廠家多如牛毛，就是具備國際競爭實力的也不是三五家。再加上中國這麼大一個市場，誰不想來分享一點呢。
銷售總監見到范總和夏總進來，趕緊從自己的小玻璃辦公室里出來，先和范總握手，然後才和夏總握手，表示歡迎。方總監同樣懂幾句啞巴英語，不過從來沒用過，也沒機會用過。雖說公司多少有一些出口業務，可是被范總劃歸單獨一個部門外貿部管理，為此，這個方總監十分不滿意。不過沒辦法，他是在收購前范總招聘進公司的，從感情上來說還是和范總更加親近一點。再說中國不是有句俗語，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關係是最親近的嗎？那麼方總監可不是一次和范總一起干過那些事兒啦！所以，他十分鬱悶，不知道自己應該長期留在公司，還是趕緊安排自己的退路。至於外面傳說的那些，他只是笑笑，實際上他確實想過，可是從來沒有過行動，他知道一旦行動，自己的那點存款遠遠不夠支撐一個批發公司的籌備。可是他知道外面對於范總的傳言太多，不過不少傳言都是真實的，因為工作原因，對於范總作為後台的批發商，他最了解，對於范總操縱的採購公司他基本上也都清楚，只是不說罷了。這年頭，誰願意無緣無故去動別人的奶酪呢？
從銷售部出來，方總監就問，“范總，是不是給兩個名額，銷售行政和市場調劑都需要專門人管理，否則我根本出不去，走不開，大部分時間浪費在這些數字上面。”
“你不是有兩個助手嗎？”范總反問道。
“一個是秘書，安排部門的工作。你也知道，以前咱們大部分走餐飲業務，基本上都是通過批發通路，工作量少，可是現在不一樣，自從去年亞洲區要求我們實施餐飲跟蹤計劃，我們找了不少人，對終端餐飲客戶進行拜訪，就這一塊兒，就夠忙得了。可是現在國內大賣場越來越多，我們不可能不進，尤其是會員店，比大批發走貨還快，人家別的公司都是專門設了大客戶經理來處理這一塊業務的。我不說這個，可是大賣場進場，促銷，麻煩的很。更重要的是倉庫那裏，每個月都要處理近期產品，你說我就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這樣吧，夏總剛到，下個月，咱們坐下來好好研究一下銷售團隊的問題。”范總就算是做了總結。
在這同時，黃翻譯簡要地將對話講給夏總聽，不過，她聽完以後，什麼也沒說，只是拿眼睛又看了一眼方總監。
接下來去了行政部，採購部，在這裏和前面情況大致差不多，因為都是范總控制的部門，感覺上經理和職員都像是預先演練過的，一口標準的流程。夏總大概已經感受到了什麼，所以在這些部門也只是一掃而過，打個招呼，問問姓名而已。
等他們回到夏總的辦公室，差不多已經快到下班的時候。范總就說，“夏總，根據慣例，今天我已經安排了晚宴給你接風！”
夏總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問，“范總，我怎麼沒有看到市場部和IT部門呢？”
“啊，市場部有個辦公室，我們忘了，不過只有一個職員，負責一下外包裝設計和對接。”
“那廣告呢？”
“暫時還沒有打過廣告！”
“推廣活動呢？”
“什麼推廣活動？”范總心裏有一點不高興。不過還是一副笑臉。
“不管是餐飲，還是超市，我們都需要經常安排推廣活動，不是嗎？”畢竟夏總是老外，還是老外的那個性格。
“對對，我疏忽了。明天讓方總監過來彙報這個推廣問題。”
“IT方面，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一下。”夏總最後說。完了就準備到自己辦公室桌去，可是忽然想起來范總說的接風宴，又說，“晚宴幾點？”
“范總通知的七點。六點半我來叫你。”黃翻譯不失時機地說。
范總上樓去了，夏總覺得有點累，靠在大班椅上幾分鐘，平靜一下情緒。然後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把今天下午看到的聽到的記下來，一邊寫，一邊在想，這些就是這個公司的全部家當嗎？
老實說，她也知道，真正想了解全部情況，還是要看公司的賬目，不管是資金情況，還是固定資產，或者說人員情況。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這裏的情況比在美國總部介紹的要好不少。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一天下來了解的情況來看，除了IT，市場部，以及周六她發現的污水處理以外，基本上還算是正常。她知道自己也不是神仙，一下子就能讓整個公司煥然一新。再說，范總對整個公司太熟悉了，特別是對於公司的產品以及產品的特性和產品的生產流程，他幾乎是閉着眼睛都能說的十分精確，這一點和亞洲區總經理介紹的情況似乎有很大出入。她給自己定了一個月的實習期，可是從今天開始這個公司任何開支都要為其負責任的。她多少有點想儘快了解整個公司的運營情況，可是，她知道，急不得，自己爸爸一再交代，要抓大放下，那麼自己要做的是儘快熟悉眼前的運營架構和流程，然後才能發現問題，然後才能做出進一步發展的判斷。
“夏總，到點了，咱們走吧？”門口出現了黃翻譯。
夏總站起來，又聽到黃翻譯說，“你要不要衝個涼，換套衣服？”
“嗯，沖涼？這裏能嗎？”夏總不解地問。
“對呀，你的文件櫃後面就是一個房間，你不知道嗎？那裏可以沖涼！”黃翻譯說著就過來動了個按鈕，文件櫃移動，後面出現了一個房間。夏總十分驚訝，一步一步走過去，獃獃地看着，似乎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她走進去看了一圈，並且還進了洗手間，看了淋雨器，她動手搬動了手柄，嘩啦啦熱水就出來了。夏總平靜下來，既然有這種條件不如就沖涼換件衣服再去吃飯。
“黃，我的行李箱還在范總的車子上呢！”
“沒有，已經在這裏啦！”說著，黃翻譯拉開一個柜子，夏總的兩個大箱子就出現了。夏總搖搖頭，心想，這裏就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