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手任務（二）

昏黃的光從打開的入口往外散，相比於傳統的白熾燈，顯得破敗陰沉。

這一站，沒有鬼下車。門口處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身穿制服的男性乘務員，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只是僵硬的晃動手臂，示意鬼乘客們排成隊伍陸續上車。

雲嵐排在了隊伍最後，在她的身前，是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的顫顫巍巍，慢慢悠悠。

按雲嵐之前的經驗，列車每一站的停車時間是固定的，如果沒能上車，那就只能等下一輛了。隔壁的二號線也隱約傳來響聲，而這很明顯是今晚的最後一輛，如果她不能乘上去，那麼將宣告任務失敗。

不，懸賞應該不會給我死路。雲嵐想，她牢記着前不久看的乘車守則，上面明確要求照顧老人和小孩。

所以……面前這種情況，就是一個陷阱。故意用走路不便的老人來拖延我上車的時間，製造時間緊迫感，破使我與老人發生衝突……還好只是低難度任務，陷阱這麼直白。雲嵐心裏想着，稍微俯身拍了拍小黑的腦袋，示意它坐下。

老人終於上了車，眼看終於輪到自己，雲嵐剛想抬腳，卻聽入站門發出輕微的搖晃聲，開始緩緩閉合。

遭了，門要關了！雲嵐正準備一個跨步擠上，旁邊卻有一隻蒼白的手比她還快的伸進了門縫。

“等待，所有乘客，上車……”聲音從邊上傳來，雲嵐尋聲望去，是邊上的乘務鬼。乘務鬼沒有眼白，全黑的瞳孔像一團濃郁的墨汁。藍色的制服顯得有些灰敗與破舊，而那個僵硬冰冷的聲音，則是從他沒有唇瓣的嘴巴擠出。

聲音雖然僵硬緩慢，但眼看就要關上的入口卻在話音落下后又緩緩打開了。

這也是，“規則”的力量嗎……雲嵐心裏暗嘆，對邊上的乘務鬼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上車了。

車門關閉，列車發動了。車上的鬼不多，但也不算少。每節車廂鬼的數量都分佈的很均勻，它們或坐或站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低着頭。

為了避免多生事端，雲嵐選擇了站在角落的位置，角落裏剛好有一個突出的把手供她攙扶。她讓小黑蹲進角落，然後自己站在前面，用雙腿盡量遮住它。小黑從一開始就表現的很緊張，或許它也感受到了這些看上去像人的生物好像不是真正的人。她得把它護在裏面，一是讓它有安全感，二是避免它做出一些打破規則的事。同樣，為了不暴露自己與周圍鬼的不同，她也會放輕呼吸，一起低下腦袋。

儘管，小黑的辟邪能力已經讓她成為無鬼靠近的醒目存在。

“枉山站，到了。請乘客排好隊，有序下車。”第一個站點到了，廣播裏傳來女人甜美的電子提示音。好在，這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事。

車門打開，她悄悄抬頭，眼神微瞄。入口處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一個乘務鬼。外面的鬼陸續進站，這一站，依舊沒有鬼下車。

雲嵐想起當時在站台看見的路線圖，一號線的終點站叫黃泉路，敢情這一車鬼全是等着去黃泉呢。那照這個說法，去二號線火葬場的，豈不都是一群屍體了？

雲嵐的腦子裏正在進行積極猜想，此時，車身卻一晃。她略微抬頭，車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關閉，車上的鬼又多了一些，列車又緩緩啟動了。

“還有三站……”她小聲嘀咕到。到枉山站花的時間大概也就三分鐘左右，地圖上畫的站點相距也很平均，也就是說，還有10分鐘左右就可以下車結束新手任務了。

但是……這個新手任務，真的會這麼容易，就放她走嗎？不對，一定有一個她沒有發現的陷阱。眼下她只坐了一站，而這一站安穩又平靜，完全沒有再出現類似於進車時老太太那樣的陷阱。

但越是平靜，雲嵐心裏就越是不安，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個新手任務，在憋個大的。而這個大招，很可能會致命。

她得做些什麼了。

略微的抬起頭，車上的乘客變多了，這樣反而愈發顯得她這個角落的空曠與她的突兀。

她突然有一種被群鬼孤立的錯覺。

不過離得遠也有離得遠的好，這樣起碼沒有身影擋住她的視線，也不會因為和鬼近距離接觸而暴露。

這些鬼，有最明顯的兩個特點：第1個是全部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第2個是衣服普遍很破舊，身上穿的衣服基本上都像是蒙了一層灰塵似的。

她不知道這些鬼是否可以像保安鬼和乘務鬼一樣進行交流，但是照車廂目前的安靜程度來說，確實是，沒有一隻鬼有過交流。

雲嵐的視線透過她所在的這節車廂，到下一節車廂里。下一節車廂里有一個小女孩兒，小女孩緊挨着一個中年女鬼坐着。

女孩鬼與周邊的大人鬼略有不同，她不是低着頭的，而是眼睛轉動，四處看着。右手牽着她的媽媽，左手卻不安分的揪揪裙子，或者扯扯頭髮。

嗯？不一樣的鬼？雲嵐的眼睛微眯起來。難道說……這個小女孩有什麼特殊嗎？她不動聲色，繼續觀察這個小女孩。或許是小女孩的手一直在擺動，成功的吸引了雲嵐的目光追隨，雲嵐終於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那就是，小女孩無論做什麼事兒，空出來的那隻左手都呈握狀，哪怕揪東西，拍東西，也不會改變其握姿。

是手部畸形，還是手裏攥着東西？雲嵐眼神轉移到小女孩握着母親手臂的另一隻手上，卻詫異的發現連她的母親也是緊握着左手。

什麼情況，這還能遺傳病……？雲嵐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她的視線回收，落在她邊上這些鬼的手上。看了一圈，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微微的有些震驚。

居然……全是緊握着左手的？！他們的左手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他們的手裏……到底拿着什麼？

動車緩緩停下，第二站要到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她居然才發現。

“北厝站，到啦……請乘客……排好隊……有序下車……”車上的廣播提示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本應該甜美的女聲，卻顯得有些妖異起來，原本清晰的廣播也染上了絲絲縷縷的噪音。

還有兩站，六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