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戰臨安 (四)
“原來是你”!
王猛止住身形,豎矛而立,散開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你是太子太傅王夫陽”。
周圍依然是對虎賁營的慘烈圍殺,而這邊就好像突然被隔離開的小圈子,突然靜止了下來。
有的人在迅速的思索着什麼,有的人在蓄勢以待,尋找時機,有的人在冷冷的看着某些人。
王夫陽用戰刀撐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死死盯着王猛,他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將戰刀提起在手上打了一個圈,然後直直的斜握在身側。
“王將軍果然聰明,沒想到十年了,還有人會記得老夫”。
“都說你也死在東宮了,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想來是因為那場大火吧”,王猛的聲音陰沉至極。
“王將軍那天原本也是要去東宮的吧”?王夫陽更加陰冷的問了一句。
王猛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的左右掃視了一下戰場,然後又看了看自己周圍的幾人。
“既然你王夫陽沒有死,那麼,是不是還有什麼人活着”,王猛開口說道,然後轉頭看向剛才大叫老王頭的那個年輕人。
劉熾站在那裏惡狠狠的看着王猛,他的周圍陳練、東來幾人正在與虎賁鐵甲惡戰,小小圈子裏,他就那麼看着。
“哈哈哈,麻衣、青雨,殺賊啦”,王夫陽沒有再接話,直接提刀撲了過去。
同時兩個人從周圍人群中飛出,一刀一劍直直劈向王猛,另一邊朱七與燕子山也提劍刺向王猛後背。
看似毫無空隙的攻勢,王猛只是停頓了片刻,他右腿蹬地,整個身子向後退去,同時懸空轉身,掃動蛇矛擋開後面兩人的出劍。凌空而來的兩人撲了個空落地后立刻向著王猛退去的方向追擊。
而此時,持戰刀前沖的王夫陽,刀尖已與王猛的胸膛近在咫尺,王猛再次後退,整個身子向後翻滾一圈,躲開了王夫陽的戰刀。
不讓王猛有絲毫喘息的機會,麻衣與青雨一刀一劍再次撲來,此時連續避險的王猛稍有一絲遲待,後面的朱七與燕子山已經出劍,王猛無奈只能前沖正面接下麻衣一刀,同時艱難的想躲開青雨的劍,只是他身形巨大,躲避起來實在稱不上迅速,青雨的劍從王猛腋下刺入,此時王猛已沒有鐵甲護身,劍鋒終是帶出了鮮血。
王猛中了一劍,卻並沒有遲疑,轉身再次躲開朱七與燕子山的出擊,同時左掃蛇矛重重砸在麻衣的後背上,麻衣被擊飛出去,落地時吐出一大口血。
這幾輪的攻防,看似招招兇險其實也只是片刻發生的事,幾個人又重新站定,依然是王猛為中心,前面有王夫陽、青雨以及倒地后立馬爬起來的麻衣,後面還是朱七與燕子山。雙方在這片刻的對戰中都是使出了渾身氣力,現在都在喘着粗氣,稍作調整。
王猛的右邊腋下出了很多血,雖然一聲黑色衣物,看的不明顯,但是腳下正在滴滴墜落的紅色,說明他被刺中的傷口一定不小。王猛豎矛站定,絲毫不理會身上的傷勢,被頭髮遮住的臉上只露出一隻陰森暴戾的眼睛。
另一邊的劉熾整個人都看呆了,這也就一個回合的事,五個高手對戰一個戰場上磨礪出來的將軍,竟然有如此的氣勢。
突然,王猛轉頭看向劉熾,露出一個兇狠的笑意。
王夫陽見狀,立馬朝陳秀秀大喊:“秀秀,快帶殿下離開”。說完三方面的人幾乎同時爆發。
王猛暴起朝左邊劉熾撲去,王夫陽、麻衣以及青雨立即向右前出試圖攔住王猛,而劉熾這邊,看到王猛朝自己殺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旁邊的陳秀秀一把抓住劉熾的胳膊拔腿就跑。
還是晚了一點,身材魁梧的王猛雖然近身搏鬥的速度不夠快速,但是這種暴起前沖的速度是驚人的,劉熾被陳秀秀拉着剛轉身移動的時候,王猛手裏的蛇矛已經刺了過來,就在矛鋒快要刺到劉熾後背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衝過來,一把戰刀砍向快要刺中劉熾的矛刃,但是這把戰刀立馬被彈飛,同時那身體因為慣性砸了過去,將蛇矛撞開,王猛見勢立刻收回蛇矛,並在那人右臂劃開一個大口子,鮮血立刻佈滿整個手臂。
這時候王夫陽幾人也趕到,戰刀與劍刺向王猛後背,王猛只得抽身抵擋,閃避。
那邊劉熾剛跑出去幾步,回頭看見倒地的那人,大喊一聲:“方大哥”,然後跑了回去。
陳練幾人也回頭看見正抱着胳膊的方阿牛,都靠攏過來,劉熾扶起方阿牛,陳秀秀立即從方阿牛身上撕下一塊布,快速的將他的手臂包紮起來,魏成功大喊:“圍起來,圍起來”!
對虎賁營的圍殺已經到了最後階段,雙方都有一定程度的傷亡,地上看上去已是屍橫遍野,好在陳志遠指揮的一萬人是他和王夫陽精挑細選的戰士,與身披鐵甲的虎賁營士兵對戰也絲毫不怯。五千虎賁營鐵甲,倒在地上的已近半數,陳志遠這邊大約也有兩千多人的傷亡,戰力不相上下的情況下,人數多的一方往往是佔優勢的,剩下半數的虎賁營鐵甲被擠壓成了一個小圓球,這個圓球的外緣正被一點一點的蠶食。
劉熾幾個人一開始的時候衝殺的太興奮,進入的地方有些深,如今都處於這個圓球的裏面,距離外緣有點距離。
王猛在一擊未中之後,大叫了一聲:“殺了他”!然後被拖入與王夫陽幾人的纏鬥中。
但是這聲命令還是被旁邊的許多虎賁營鐵甲聽到,一時間,劉熾這個小圈子壓力驟增。大量的黑色朝他們撲過來,魏成功與陳練兩人全力協同,勉強維持着,但是這個小圈子依然被壓縮得厲害,幾個人不同程度的開始受傷,陳練身上有了幾處刀傷,魏成功後背被砍了一刀,許年最慘,身上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臉上依稀還有一個傷口。
陳志遠在外圍戰馬上指揮着戰鬥,發現了劉熾那邊的異常,立刻緊張起來,大喊:“韋辣子,救人”,然後將手裏的銀槍指向劉熾所在的位置。
有人從混戰的人群中高高飛起,一個,兩個,三個...六七個滿身是血的人飛出人群,向戰鬥最混亂最激烈的位置衝過去。
陳志遠見劉熾那裏越來越艱難,沖前方大吼:“殺,兄弟們,殺啊,殺了這幫混蛋”!
然後又朝人群另一邊喊道:“鄭天鳴,你幹什麼呢,這麼慢,還要老子給你擊鼓助威不成”,說完雙腿夾馬腹,自己也沖了上去。
那邊正在抹去臉上血跡的鄭天鳴聽到陳志遠的聲音,心裏暗罵了一句,吐了口唾沫,狂吼起來:“卵蛋,兄弟們,殺,活剮了他們”。
整個戰場一下子震顫了,被擠壓的黑色圓圈以眼見的速度變小,被砍翻在地的虎賁鐵甲也越來越多,劉熾那邊的壓力瞬間減小,趕過來的幾個高手將他們護出虎賁營鐵甲的包圍。
就在劉熾幾個人剛剛喘口氣,準備重新殺回去的時候,一個渾身血紅的人馭馬沖入虎賁營的鐵甲圈中,他舉起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這場面,不論是誰看了都會被嚇出一身冷汗,恐怖至極,不過在戰場上,這樣的事情,總能見到。
“王猛已死,王猛已死”,那人高舉人頭,大聲吼道,“虎賁營將士,可以降啦”!
那人周圍的虎賁營士兵看到這一幕,剛開始有人憤怒的想要攻擊馬上的人,被他一刀刀砍翻,慢慢的周圍有人停了下來,再接下來,放下兵器的人越來越多,一直到這個巨大的黑色圓圈的邊緣,五千人的虎賁營,只剩下一千多人,終於全部放下了武器。
所有人,終於鬆了口氣,然後,突然的,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同樣處在興奮中的劉熾幾個人,歡呼着抱在了一起。幾個新兵蛋蛋,幾個月前都還不知道戰場是什麼樣子,現在,不僅上了戰場,還打贏了第一場戰鬥,開心的都忘了身上的傷以及還在往外流的血。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個都被身上傷口疼的呲牙咧嘴,然後趕緊的退出幾人的擁抱圈,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胡亂身手,那些傷口肯定是越來越嚴重了。許年、陳練、魏成功、方阿牛四人幾乎是同時退開,撫着自己身上的傷口疼的哇哇大叫。
劉熾與吳德寶看着那四人,咧嘴愣了一下,瞬間又哈哈大笑起來,很奇怪,之前新兵訓練的時候吳德寶肯定是傷的最多最重的,現在確是毫髮未傷,身上只是一些血跡而已。
“吳豬頭,你小子是不是偷懶啦”?劉熾看着吳德寶,戲虐問道。
“江猴子,你...”,吳德寶開心的脫口而出,瞬間又閉嘴,看樣子憋的夠嗆。
劉熾一把抱上去:“愛怎麼叫怎麼叫,咱們兄弟不用顧及那虛的”,說完在吳德寶的胖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哈哈哈大笑起來。
吳德寶也跟着傻傻的直樂。
這時候,那個手持王猛人頭的猛士騎馬跑到陳志遠身邊,劉熾這才看清那人正是後面被王夫陽喊出來的持刀人麻衣。
“果然是高手啊,太猛了”!劉熾看着那邊嘴裏嘟囔着。
然後突然想到了老王頭,劉熾一下子慌亂起來,拔腿就往人群里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老王頭,老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