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到了傍晚,按理說面館裏的夥計也該歇歇了,此時此刻卻還在忙碌着。這還得歸功於下午縣委書記這麼來一折騰,面館裏上上下下的人都無精打採的卻只能無奈的收拾收拾行李,畢竟這麵館明天就不是劉叔的了。劉叔也坐在櫃枱前不住的嘆息。
其實那肥頭大耳的老闆有意留住這群夥計,還提出加薪、免食宿的優厚待遇,但是夥計們竟然都不願意這麼干,這讓劉叔傷心之餘還得到了一些寬慰,心情平復了不少。
楊毅成看着這一幕幕,也萬分不忍,從出生,到現在,已經十九年了,在這家店待了十九年,吃了十九年這家店的五香面。可以這樣說,除了自己家,楊毅成對這家店以及劉叔的感情最為深厚了。
看着劉叔傷心落寞的神情,楊毅成握緊了的拳頭,緊了松,鬆了緊,卻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劉叔。”楊毅成終究是看不下去劉叔那落寞的神情,緩緩的開口道。
“孩子,別說了,是啊,書記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我一把年紀了,也該回家養養老了。呵呵呵呵。”劉叔就連笑聲,有有些蒼白無力,時斷時續。
這時一個夥計從內堂走來,搬出了一個像牛頭一樣的銅器。
“劉叔,這是?”楊毅成忽然有些驚訝,這件青銅器牛頭人身,並且還在牛耳處盤着一條蛇,蛇情緒高昂,張開大口,蛇信子吐露於外,看着十分讓人不舒服,但雕刻做工,確是栩栩如生。
這時,另一夥計也從內堂搬出另一件青銅器,形態基本與第一件相同,只是牛頭換成了馬頭。
劉叔忽有所感,像是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這兩件東西啊,還得從我祖爺爺那一輩說起……”
“祖爺爺是個落魄秀才,沒能走出這片土地,仕途之路一生坎坷,當年窮困潦倒,家中人百般勸解之後,祖爺爺才不得不繼承了家中的麵館,答應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但是無奈啊,祖爺爺又沒學過什麼技能,管理麵館方面也是一竅不通,麵館的生意日趨下降,生活越來越困難……”
“這時候你知道我祖爺爺去幹嘛了?”劉叔一掃之前喪氣的神情,眼眸中露出一絲精光,狡黠的問道。
楊毅成也來了興趣,認真的思考着,答道,“一定是苦練了做面技藝,學習營銷管理方面的技能吧。”
劉叔笑了,露出兩顆微黃的牙齒,眼角瞬間緊縮如溝壑般的皺紋,道,“要不說是秀才呢,估計我祖爺爺思想也是不同於尋常人吧,祖爺爺那時候並沒有想像毅成這樣做,而是遠山涉水,不知到哪,找到一家道觀,毅成,你猜猜看,我祖爺爺幹嘛去了?”
一夥計也聽的津津有味,道,“肯定是去燒香祈福了。”
毅成也點點頭,道,“做場法事吧?”
“和你們所想的差不多,但是我爺爺竟然去找那裏的觀主去算命了,結果那觀主就送了他這兩件東西,讓我祖爺爺掛立於店內醒目的位置,我祖爺爺深信不疑,果然,在這之後,麵館的生意漸漸火了起來。”
楊毅成仔細端詳這兩方青銅器,才道,“看看這兩件東西真讓人滲得慌,但是誰來吃面喜歡看到這玩意兒?”
“誰說不是呢,不過自從麵館生意好起來之後,我祖爺爺就沒再掛這兩樣東西了,這兩件青銅器實在讓人不舒服,所以就把這兩件東西供奉起來,這之後,一代代傳下來,如今日子也過的不咸不淡,也就漸漸淡忘了這兩件青銅器了。”
劉叔把這兩樣東西給包好了,夜色降臨,劉叔看了一眼門外的夜空,轉眼又凝視了這屋內的一切良久,緩緩道,“今晚住這最後一宿了。”
劉叔一掃之前的傷心苦痛,似是講完這件事後,也彷彿看開了許多。
楊毅成愣住了,片刻,忽然大喜,神色間抑制不住的叫道,“劉叔,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了。”
劉叔有些不明所以,走上前來,拍了拍楊毅成的肩膀,道,“孩子,你說什麼?什麼有辦法了?”
“劉叔……”楊毅成小聲的在劉叔耳旁耳語道。
劉叔先是一驚,然後面露喜色,道,“你能肯定?不過你可別冒險做出什麼威逼利誘的事情來呀,叔叔我已經對這家店不抱任何希望了,你可……”
“我知道,我做事,你放心。可是劉叔你得先和你的夥計們串通好了。”楊毅成拍拍胸脯,保證道。
夜裏十二點。
繁星綴滿天際,燥熱的盛夏,草叢裏夾雜着青蛙的叫聲還有不知名昆蟲的吶喊。面館裏二樓的那位肥頭大耳的老闆正在呼呼大睡,鼾聲如雷。楊毅成已經準備好了,一身夜行衣,站在麵館樓頂。
其實楊毅成只要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改造那個老闆的夢境,這事聽起來很玄乎,實際上對於一個修鍊靈覺的人來說,在簡單不過了。
記得前兩年不是有部很火的電影叫《盜夢空間》嗎,講的就是在夢境中竊取信息以及植入思想的一個故事,楊毅成現在要做的也跟這個差不多,不過電影用的是現代高科技手段進入夢境的,而楊毅成用的是靈覺侵入。
還記得那年最搞笑的就是楊毅成師父看到這部電影后,大為震怒,叫嚷着人家侵犯自己版權神馬的,鬧着要去電影公司討要說法呢。現在老頭子也與時俱進了,還知道版權意識。
楊毅成嘿嘿一笑,隨即定下心神,小心翼翼的移開房頂的一片片青瓦,沒過多久,就在房頂上打開了一個五十平方厘米的缺口,下面正對着的是一張古色古香的圓木桌,上面整齊的擺放着一套茶具。
鼾聲清晰的傳出,楊毅成慢慢的放下繩子,身體緩緩的下移,門口站着的兩個保鏢渾然不覺,像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走進床邊,一股汗臭味傳來,楊毅成不禁皺了皺眉,這肥頭大耳的老闆竟是滿頭大汗,也不知做了什麼夢,難道是春夢?用力過猛?
楊毅成先用手輕輕的按住那肥豬的太陽穴,探聽感受了一下那肥豬正在做的是什麼夢,不探不知道,楊毅成差點就興奮的叫出來了,這老闆正在做的正是一個噩夢,這樣一來,楊毅成就不用費力去營造一個恐怖的夢境了。
楊毅成雖說有靈覺能力,要去構造一個夢境,還要讓人感受到恐怖,對於楊毅成現在的能力來說,還是有些難為他了,不過這正好,肥豬正在做的便是噩夢,楊毅成只要稍加改造即可大功告成。
夜空下站在房頂上的一個黑影,依稀可見一身破舊的道袍,精瘦的面龐,臉上溝壑縱橫,隱隱有些反光,顯得更加神秘莫測,那站姿,還讓人感覺到一股世外高人的風範。只是可惜,那老頭一開口、一做動作,這份形象就全給毀了。
老頭咕噥了幾句,語調陰陽怪氣的,還不時提了提那破舊的道袍,彷彿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走光似的,然後忽的嘿嘿一笑,“真便宜你這小子了。”隨後就迅速的離開了此處。
稍顯猥瑣。
楊毅成要做的,就是在肥豬的夢境中植入一個場景,並不一定要根深蒂固,讓那肥豬去在裏面慢慢感受,效果反而會變得更好。
當然,必要的東西,就是牛頭馬面一定要在那個場景出現,然後楊毅成把牛頭馬面各自掛在這個房間裏的醒目位置,在把肥豬身上的一些東西,比如名貴的金錶、服裝掛在上面即可。
這樣一來就大功告成了。
清晨,雄雞報曉,而二樓的肥豬老闆則是屎尿俱下,嚇得魂不守舍,簡單的問了保鏢幾句,就更驚懼了。
在房間裏怎麼會無故出現這兩件相貌可怕的青銅器?昨天自己記得清清楚楚房間裏沒有這東西啊,這兩件可怕的青銅器什麼時候出現在房間裏的?而且在夢中居然也夢到這樣東西,肥豬老闆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了,急忙跑下樓。
肥豬有些驚懼,神色間已全然沒了昨日當老闆的的高傲的神色,拉住劉叔連連道歉,並送出幾萬元錢,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連原先劉叔準備好的台詞都派不上用場了,這肥豬心理素質之差,實在令人髮指。
劉叔也有些哭笑不得,昨天這老闆頤指氣使的神色劉叔還沒忘記,今天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令人可笑。不過劉叔也十分好奇毅成竟然有這麼大能耐,真是個奇才啊!
之後縣委書記也派人來過這句,打聲招呼,不要這家麵館了,劉叔喜笑顏開,頭髮雖然一夜之間白了不少,但是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楊毅成看到劉叔這麼開心,自然也就放心了,來店裏看看,如果沒啥事情,那楊毅成就該上路了,去燕京大學開始新的征程,所以今天來是專門告別的。
劉叔也有些感慨,店雖然回來了,但人生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毅成要走了,劉叔思前想後,也沒什麼可以送給他的,只好道,“這幾萬元錢,本來就不屬於我,你還是收下吧,不要拒絕。”
楊毅成道,“劉叔啊,這是你應得的錢,我不可能收下的,要不你就捐出去罷。”
臭蛋打一旁促狹道,“毅成你就收下吧,這可是劉叔的一番心意啊,哎,你到底是怎麼做的嘛?真厲害啊!那肥豬老闆竟然在房間裏拉屎了,哈哈!”
楊毅成始終不願接受劉叔的饋贈,只好邊跑邊揮手道,“劉叔,我走了。”
“這孩子……”劉叔目送着楊毅成遠去,嘆了一聲。
車站。
“孩子啊,你就要走了,可是媽媽也沒什麼能幫上你的,就連存在銀行的錢都無故被凍結了,你身上只有1000元錢,夠不夠花呀?”楊毅成母親楊鳳華有些愧疚的說道。
“媽,沒事的,不是還有全額獎學金嗎?可有60萬呢,4年肯定夠用了,別擔心啊媽。”楊毅成耐心的解釋道,讓自己母親安心。
“可是……”楊鳳華又欲言又止。
“沒事的,媽我走了,大巴都等了有一會兒了。”楊毅成最怕這種別離的時候,可是誰有辦法呢,隨即毅然的上了大巴,沒有故作矯情,只是楊毅成看着母親身影漸漸的縮小,眼眶也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