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張慧芳剛走到門口,就見來了四個女孩,連忙問道:
“你們是二隊的知青吧?”
李雅芳、謝繼紅、徐荷花、周紅梅邊往裏走邊對她說:
“我們就是二隊的知青,是專門來看你的!”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可是我們這裏名聞遐邇的大美女呀!”
“我什麼時候成了大美女?言過其實呀!”
張慧芳剛說完這句話,陳文海就進來了。
“你們來了。”陳文海朝她們四個人笑了笑,然後問張慧芳:“我借給你的那本書你看完了沒有?”
“還有一點沒看完。”
“張慧芳是不是喜歡陳文海?”李雅芳悄悄地問陳雅麗。
“這我可不知道!”陳雅麗對她說:“你應該去問張慧芳!”
李雅芳來到張慧芳的身邊,然後把嘴貼在她的耳朵上問道:
“你喜歡陳文海嗎?”
“你怎麼想得起來問我這句話?”
“我聽很多人這麼說,想證實一下!”李雅芳撒嬌道:“好妹妹,你跟我說說嘛,我就是想知道嘛!”
“這個問題嘛,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秘密呀!”
“秘密?大家都已經看出來啦!”
“既然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多此一舉嘛!”
閑聊了一會兒,謝繼紅對陳雅麗說:
“下午我們還要下地幹活,我們該走了。”
在送客的路上,陳雅麗對她們說:
“你們以後可要常來呀!”
“我們以後一定會經常來的!”謝繼紅說:
“希望你們也能經常到我們那兒去做客!”
她們正往前走,迎面遇到了王大山、王春燕、王天亮、田春霞。
“你就是團委書記王大山吧?”陳雅麗問道。
“對啊!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是張建國告訴我的,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你們倆是好朋友吧?”
“這也是張建國告訴你的?”
“是的!張建國很佩服你,說你有學問!”
“我只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張建國和陳文海才是真正的有學問!”
王大山、王天亮、王春燕、田春霞都是回鄉知識青年,在團組織裏頭都有他們的職務。等他們幾個走遠后,陳雅麗對謝繼紅說:
“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到農村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
“這話像是陳文海的口氣!”李雅芳說道。
陳文海正在煤油燈下看書,張建國進來了。
他舉了舉手裏的一本書對陳文海說:
“這是我替你借的一本書。”
“是替我借的?”
“當然是替你借的!你還不相信?”
“相信相信!”
陳文海見這本書紙頁發黃,封面破爛不堪。
“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你別看它破,它可是我國古典文學名著啊!”
陳文海翻了翻,見書里有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等人物形象,便對張建國說:
“原來是《西遊記》啊!在城裏,這些封資修的玩藝早被送到造紙廠化為紙漿了,我們這裏竟然還會有人保存着這樣的書!”
“這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來的,你應該好好地讀一讀!”
“你就不怕我中毒了?”
“你不是說你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嗎?難道還怕中毒?”
“我當然不會怕!”陳文海挺了挺胸,“我已經樹立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對這類玩藝有政治抵抗力!”
“你在看什麼書?看得如此專註!”
陳文海抬起頭來,見是張慧芳來了,便對她說:
“這本書你也許已經看過了!”
“是《紅樓夢》吧?”
“不是!”說著,陳文海便把手裏的書遞給了她。
“原來是《西遊記》啊!我都看過幾百遍了!”
“你是不是很喜歡這本書?”
“凡是中國人都喜歡這本書!你看完了后借我看一下。”
“你不是已經看過幾百遍了嗎?”
“我想再看一遍嘛!”張慧芳撒起嬌來。
陳文海從抽屜里拿出《征途》,對張建國說:
“這部長篇小說寫得真好,你也應該看一下!”
“好什麼呀?哪能跟過去的那些長篇小說相比!”
“你總是留戀過去!你真的應該好好地改造自己的世界觀!”
“你批評得對,我一定虛心接受!”張建國接過陳文海手裏的書,“你說這部長篇小說寫得好,我怎麼沒看出來呀?”
“真實地反映了我們知青的生活!”
“寫了上海知青的生活!”
“我是上海人,所以,我在讀這部長篇小說的時候感到很親切!”
“這部長篇小說里有上海方言,我覺得很有意思!”張建國用上海方言說道:“‘阿拉上海人,鼻頭下頭有一張嘴巴’!”
“這是《征途》裏的一個上海知青說過的話。”陳文海說道:“你學得倒挺快!不過,你這上海話說得一點都不標準!”
“我哪能跟你比?”過了一會,張建國又說道:“你是從上海過來的,見多識廣,跟你比,我就是井底之蛙了!均縣這個小地方簡直沒法跟上海比呀!我從來沒有去過你們大上海,就是一個鄉巴佬!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我並沒有看不起你!你想多了!”
“那次去公社開會,我聽別人提到了張牡丹。你們兩家是一起從上海過來的吧?”
“是的,不過,她的運氣比我好。她現在在二汽車橋廠上班。”
“當工人有什麼好?過去有幾個人願意當工人的?”
“這就叫此一時彼一時。當工人總要比當農民強得多吧?很多人寧願擠破頭也要往城裏鑽,到了城裏就有可能當上工人呀!”
看了一會兒書,張建國感到很疲倦,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伸完懶腰后,他對陳文海說:“任何一門科學都是一個完整的體系,然而,現在編的那些中學課本,根本不成體系,科學被他們割裂得支離破碎,就像是一個大活人被他們肢解了!”
“這是改革的產物。”過了一會兒,陳文海又說道:“現在編的那些新課本還處於試用期,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這一點兒也不奇怪!”
“這不是完善不完善的問題!”張建國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現在編的中學課本就是使科學變成了非科學,這樣的課本只能使學生學到一點零零碎碎的知識!過去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多好,循序漸進,由淺入深,很有系統性!”
這時,正好陳雅麗來了,張建國問她:
“你喜歡過去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嗎?”
“喜歡!”
“現在編的那些中學課本你也喜歡嗎?”
“不怎麼喜歡。”
“為什麼?”
“我說不清楚。”
“你們倆都留戀過去編的那些中學課本,對現在編的新課本還不適應。”過了一會兒,陳文海又說道:“我正兒八經地學到一點知識是在一至三年級!複課鬧革命后,由於課堂紀律不好,政治活動和參加勞動的時間又太多,因此,我在學校沒學到多少知識!來到十堰后,我沒有接着上學,而是待在家裏堅持自學,還真學到了不少知識呢!”
“自學一定很不容易吧?”陳雅麗說道。
“那當然啦!我在自學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難,堅持下來靠的是頑強的毅力!”
“在這一點上,我特別佩服你!”陳雅麗對他說。
張慧芳進來了,她對陳文海說:
“在這一點上,我也特別佩服你!”
“那你們就應該向我學習呀!”陳文海跟他們倆開玩笑。過了一會,又對他們倆說:“上初中的時候,班裏曾經討論過這麼一個問題:在取消留級的情況下怎麼提高教學質量?可是,討論來討論去也沒討論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我認為:學習要有壓力,而留級就是一種壓力!現在學校取消了留級,及格不及格都一樣升學,學生還會有什麼壓力嗎?”
“我完全同意你的這一觀點!”張建國問陳雅麗,“你同意嗎?”
“我當然同意啦!”陳雅麗說道。
“我也同意!”張慧芳說道。
2022年2月2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