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春天來了,山坡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花,有叫得出名字的,有叫不出名字的,它們竟相怒放,奼紫嫣紅,引來蜂飛蝶舞,百鳥歡唱,恰似一幅美好的春光圖!

門前的一條小河一路歡唱,把春天的喜訊告訴給山裏的人們。

經過幾個月來的戰天鬥地,他們終於在山上築起了層層梯田。

有一天,他們正在梯田上平整土地,忽然,從山腳下傳來了一陣鑼鼓聲,陳文海連忙對知青們說:“一定是張慧芳來了!”

知青們便爭先恐後地向山下跑去。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了歡迎的人群,有的扛着紅旗,有的在敲鑼打鼓,人人臉上洋溢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好熱鬧的歡迎場面啊!”陳文海忍不住讚歎道。

他們來到汽車旁,陳文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汽車上的張慧芳,連忙對她說:

“我們終於把你盼來了!”

“歡迎場面如此隆重熱烈,原來是廠長家的千金大小姐來了!”張建國對張慧芳說。

“好妹妹,你能到我們這裏來插隊,我真是太高興了!”陳雅麗對張慧芳說。

陳文海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問張慧芳:

“今天和你一起來的人可真不少啊!他們都是誰呀?”

“他們是我們知青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張慧芳告訴他。

快開飯的時候,陳文海來到廚房,見張慧芳正坐在火盆旁邊烤火。

陳文海仔細打量着張慧芳,見她身材嬌小,頭上梳着兩條小辮,脖子上圍着一條紅綠相間條紋的圍巾,上身穿着一件紅底白花的棉襖,下身穿着一條紅色的燈芯絨棉褲,腳蹬一雙紅色的燈芯絨棉鞋。

再看她的臉,喜悅中透露着一絲憂愁。

進屋后,陳文海朝張慧芳笑了笑,張慧芳也朝他笑了笑。

站在門邊的徐春生見此情景,便對朱振華說:

“他們倆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句話正好被陳文海聽見,他對徐春生說:

“你是誰啊?誰讓你進來的?”

張慧芳連忙對陳文海說:

“我忘了介紹了,他叫徐春生,也是上海人。”

“原來你也是上海人啊!”陳文海說道。

“阿哥,我們倆都是上海人呀!”徐春生說道。

過了一會,徐春生又對陳文海說:

“我認識張牡丹。她原來也打算要過來的,只是由於你媽反對,她才沒敢來。你媽是上海灘上有名的雌老虎,誰都不敢惹她呀!”

說到這裏,徐春生指了指張慧芳,又接着對陳文海說道:

“剛才,我看到你們倆那副表情,很是為你們倆擔心呀!”

“你擔心什麼呀?”陳文海指了指張慧芳,“我們倆才認識不久!”

“可是有人說:你已經看上張慧芳了!”

“我看上張慧芳了嗎?”陳文海看着張慧芳對她說:“我喜歡的是張牡丹,你一定聽說了吧?”

“你是不是想娶她?”張慧芳說道:“可是我聽說:張牡丹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是她做給我媽看的!”陳文海說道:“我媽不想讓她嫁給我,於是就在她面前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這麼說,我以後也得當心點了!”張慧芳問陳文海:“如果以後有人到你媽那去瞎說,你媽會不會到我們這裏來鬧呀?”

“這倒是有可能的呀!”陳文海說道:“所以,我們倆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的媽呀!”張慧芳吐了吐舌頭,“你有這樣的媽,有哪個姑娘敢嫁給你呀!”

到了晚上,陳文海對陳雅麗說:

“剛才,我媽又在我面前嘮叨,說什麼,張慧芳是廠長的女兒,叮囑我不要胡思亂想!我真是煩透了!”

“你現在又不是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明天一早他們就得走!”陳雅麗對他說:“有我們和你一起朝夕相處,你的煩惱一定會越來越少,你一定會活得越來越快活!”

“這我相信!幾個月來的生活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我想:張慧芳來了,你會活得更快活!”

他們倆正說著話,韓素梅和張慧芳迎面向他們倆走來,等走近后,陳雅麗問張慧芳:

“你爸喜歡陳文海嗎?”

“我不知道。管他喜歡不喜歡呢!在這裏,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着我們!”

“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陳文海對張慧芳說。

“叮噹叮噹”,山坡上一片打釺聲。

陳文海從張建國手裏接過了鎚子,陳雅麗連忙對他說:

“我怕你會把鎚子掄到我的胳膊上!”

“我不怕!”王雪純從陳雅麗手裏接過鋼釺,然後對陳文海說:“我扶釺,你掄鎚子!”。

其實,陳文海也怕把鎚子掄到別人的胳膊上,因此,當王雪純從陳雅麗手裏接過鋼釺后,他仍然傻站着不動。

王雪純對他說:

“連我這個女孩都不怕,你還怕什麼呀?”

既然王雪純這麼說,陳文海也就不再猶豫了,於是,他橫了橫心,舉起了大鐵鎚,可是,掄到半空就停下來了。

“你怎麼啦?”

“我怕!”

“怕什麼?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把鎚子掄到我的胳膊上的!”

“真的不會嗎?”

“真的不會!”

“那我就開始了!”

說完,陳文海舉起大鐵鎚掄了下去,然而,他一連掄了好幾下,都沒能使鎚子落到剛釺上。

“你怎麼老是掄空啊?你會不會掄鎚子啊?”

“我還是怕把鎚子掄到你的胳膊上!”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羅嗦?!”王雪純不耐煩地對他說,“只要你對着剛釺掄下去,怎麼會把鎚子掄到我的胳膊上呢?!”

陳文海再次舉起了大鐵鎚,鼓足勇氣對着剛釺一錘掄下去!只聽“當”的一聲,鎚子總算落到了剛釺上!

陳文海高舉大鐵鎚接二連三地向鋼釺掄下去,每次都使大鐵鎚準確無誤地落到鋼釺上!

正當陳文海陶醉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時,那柄大鐵鎚沒有落到鋼釺上,而是落到了王雪純的手上!

“哎喲!”王雪純尖叫了一聲,連忙仍掉了鋼釺,縮回了胳膊,用一隻手捂住另一隻手,淚珠也隨着從她的臉頰上一串串地滾落下來。

見此慘狀,陳文海當時就嚇懵了,泥塑木雕般地待在那裏!

陳雅麗聞訊后連忙趕了過來,見王雪純手上的鮮血正在往下滴,岩石上留下了一片殷紅的鮮血。

見陳文海獃獃地站在一旁,陳雅麗苦笑了一下,然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陳文海心裏完全明白:此刻,面對此情此狀,陳雅麗根本無法找出什麼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她複雜而微妙的內心世界!

“走,趕快到醫務室去包紮一下!”說著,陳雅麗掏出手絹擦去了王雪純臉上的淚珠,用王雪純的手絹把她那受傷的手包紮起來,然後,陪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山下的醫務室走去。

望着他們倆遠去的背影,陳文海長長地吁了口氣。

在去醫務室的路上,陳雅麗對王雪純說:

“陳文海那麼文質彬彬的,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書生,哪是干那種活的料?除了你,我們哪個女孩敢跟他搭配干那種活?我看你真是傻得可愛!”

“你別再說下去了行不行啊!”王雪純看了一眼包紮在手上的被鮮血殷紅的手帕,覺得她的那隻受傷的手似乎還在隱隱作痛,便咧着嘴說道:“我這是自作自受呀!那個書獃子,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他!”

“你收拾他幹什麼呀?”陳雅麗撇了一眼王雪純,“他又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溫柔一點!你這麼凶神惡煞、齜牙咧嘴的,看以後哪個男人敢娶你!”

“要說起溫柔,我們這幾個女知青裏頭恐怕要數張慧芳最溫柔了!”說到這裏,王雪純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等笑夠了,王雪純又接著說道:“你看張慧芳那個小模樣,哪個男人不會對她動心!依我看,陳文海那小子已經對她動心了!”說到這裏,王雪純忍不住看了一眼陳雅麗,然後對她說:“陳文海喜歡張慧芳,你會不會吃醋啊?”

“我吃哪門子醋啊!”陳雅麗說道:“要說吃醋也輪不到我啊!難道你不知道陳文海真正喜歡的女孩是誰嗎?”說到這裏,陳雅麗停下頓不說了。她望了一下遠方起伏的山巒,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道:“也不知道張牡丹現在知不知道我們這裏的情況,如果她知道陳文海現在已經移情別戀了,她會怎麼想!”

沒過多久,陳雅麗和王雪純的這次談話內容傳到了陳文海的耳朵里,陳文海皺着眉頭對陳雅麗說:

“要說移情別戀,這可不是我的初衷!我也沒想到張慧芳會闖入我的生活!我現在很苦惱,我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張牡丹現在離我那麼遠,我根本見不着她!”停頓了一下,陳文海又接著說道:“如果不是我媽一定要把家搬到均縣來,也許我現在還能經常見到張牡丹!說心裏話,我真正想娶的是張牡丹,而不是張慧芳!雖然她們倆都很可愛,可是,張牡丹畢竟是一個上海姑娘啊!哪個上海小夥子不想娶一個上海姑娘?”

“這我完全能理解!”陳雅麗說道:“現在令人擔憂的是:有的人喜歡嚼舌根,說你吃了碗裏的還望着鍋里的,甚至有人說你是見一個愛一個,說你是一個花花公子!”

“這是哪跟哪呀!”陳文海慷慨激昂地說道:“現在又不是30年代的上海灘,再說我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花花公子跟我根本沾不上邊嘛!有的人就喜歡瞎聯繫,把兩個根本不相關的事情聯繫在一起!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沐浴着黨的陽光茁壯成長,怎麼能跟30年代的上海灘上那些花花公子相提並論?”

留下一個人點炮,其餘的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炸飛起來的石頭會落到自己的腦袋上!

“轟隆隆,轟隆隆……”王雪純指着空中被炸飛起來的石頭對陳雅麗說:“你快看,石頭都飛上天了!”話音剛落,一塊石頭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們倆的面前!“我的媽呀!這破石頭怎麼會飛得這麼遠?嚇死我了!”說著,王雪純連忙用棉襖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怕什麼?石頭又沒有落到你的腦袋上!”陳雅麗說道:“你真是一個膽小鬼!”

“等落到腦袋上就晚了,恐怕連小命都會保不住了!”

“怕死鬼!”陳文海對王雪純說。

“你不怕死?”

“我不怕!我們革命戰士都不怕死,只有叛徒才會怕死!”

“你拐着彎地罵我!我饒不了你!”說著,王雪純就伸出拳頭要去打陳文海。

陳文海連忙站起身來逃跑,邊逃邊說道:“好男不跟女斗!”

到了晚上,陳文海對陳雅麗說:

“我一想起白天王雪純那副滑稽的模樣就想笑,她怎麼那麼單純幼稚啊!你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樣,哪像是一個中學生啊!”

“她曾經得過腦膜炎,大腦被燒壞了!”

“原來是這樣啊!”

“你以後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一個傻姑娘!”

“不過,她傻得可愛呀!”

“可愛什麼?她就是一個傻了吧唧的傻姑娘!她就知道整天傻吃傻睡,幹活的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句傻話,讓人笑疼了肚子!”

2022年1月29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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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場的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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