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李惲參軍
年底一年一度的大朝會,各地封疆大吏同入京城,做一年一度的工作匯總。
原河州那些被王猛清理出境的官員,早已聚集京師,在太子、二皇子等皇子們的照拂下,立於朝堂之上,俯身在皇帝的龍椅之下,對各自在枹罕的遭遇進行了一番誇大其詞、言不由衷的訴苦,甚至睜着眼睛說瞎話,將他們自己那些實實在在的罪名,都加到了王猛的頭上,如貪污受賄,草菅人命,拉幫結派,官匪勾結,荼毒百姓,縱容手下在郡守府衙門口明目張胆地收受賄賂,等等。
皇帝聽過,很是難受,他王猛才去枹罕那麼點時日,又人生地不熟的,況且他家裏有的就是錢,怎麼可能把這些只有那些老油條們才能幹出來的好事全佔了,便也懶得去多想,安坐如山,冷眼旁觀,靜靜地聽着,一言不發。
除了襄王、益王跟靖王,其他皇子見陛下噤口不言,視若無事,心裏爐火中燒。
他們暫且將往日的政見不合放到一邊,拉幫結夥,組成統一戰線,對王猛的所作所為進行全方位的攻擊。
真是言詞濤濤,口水橫流,沸沸揚揚,莊嚴壯闊的朝會大殿,差點就被唾沫給淹埋了過去。
禮部尚書楊懷寧,見陛下靜若處子,根本就沒有想要懲辦王猛的意思,便也劍走偏鋒,唆使靖王對王猛進行攻擊。
靖王心裏納悶,極為不解,幾多推脫,最後還是看在楊懷寧那張沒有多少惡意的嘴臉上,站了出來,對着皇帝道:“父王,王猛在荊襄剿匪時,就動不動就擠壓、罷免地方官員,現被發配到河州戍邊,還不安分,定要嚴查嚴懲,以振朝廷綱紀。”
楊懷寧見主子已開口,自己絕不能落下,很是高興地帶着靖王集團的那些親密夥伴,追隨靖王,對王猛進行了一番攻擊,已表忠心。其實那些話,說不說都一個樣,拉不起多大仇恨,起不了多大作用,事情屬實,沒有惡意。。
徐任楓、林元治跟蘇達仁見群情鼎沸,便也順水推舟,奏請皇帝徹查王猛。
襄王跟益王孤掌難鳴,又見着徐任楓、林元治跟蘇達仁他們不停地拋來眼色,也只好不攻不護,閉口不言,靜若死水。
程元煥、廉正、劉文心、徐雲峰等王猛死黨,見沒人挑頭,自己又職微言輕,只好將自己變成一個悶葫蘆,聽惡言,養善心,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御史台的那些言官們,見形勢一片大好,正是他們揚名立萬的好時機,別擁抱職責,暢所欲言。
那真是牙尖嘴利,言辭鑿鑿,將平生的學問,全都化成了慷鏘有力的詞語,無窮無盡。
將王猛說成是山中的惡虎,草里的毒蛇,水裏的鱷魚,甚至還說成是熱天裏的蒼蠅與蚊子。
在他們的嘴裏,王猛要有多毒就有多毒,要有多惡就有多惡,要有多討人厭就有多討人怨,用‘茅坑裏的臭石頭’來形容,都覺得是給了個好評。
皇帝很是納悶,王猛就一個小小的河州郡守,既沒能力擋他們升官發財的大道,也沒能力叫他們少貪污、少納妾、少害人,更沒能力去挖他們家的祖墳,怎麼就有這麼多不死不休的死敵。
真是活見鬼了!
整個朝堂沒聽到一句關於王猛的好話,皇帝實在頂不住壓力,只好來了個‘楞個兮兮’,頒詔以靖王為欽差,開春后,速往枹罕徹查王猛。
靖王聽過,就想推諉不受。
楊懷寧見之,送給靖王一個鼓勵,靖王雖心有不願,還是將此事應了下來。
襄王跟益王本想盡點兄弟朋友情誼,送點人情溫暖,為王猛辯護幾句。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徐任楓、林元治等人擋了回去。
見實在是沒有了盟友,說了也是白說,便沉住氣來,跟隨眾人站到一條線上,將王猛視成一個怪物,不招惹為妙。
眾皇子們見皇帝終於頒下了旨意,徹查王猛作惡一事,心裏美滋滋,各自帶着各自的團隊,一起伏拜在地,高唱着“父王聖明!”“陛下聖明!”。要是給他們機會,還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去將那件事情做一做,舔一舔皇帝的鞋底板。
皇帝見大家滿懷喜悅,自己也跟着高興,讓董寧大喊一聲:“散朝!”
所有官員一聽,非常快樂地伏拜在地,大聲吟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會散,各個陣營相互離開朝堂,有的覺得大勝而歸,歡喜雀躍;有的覺得沒盡到兄弟情義,垂頭喪氣;有的覺得是不是太過分了點,事情不一定是他們說的那樣。
徐任楓跟徐雲峰父子倆走出殿堂,相互見過,邀請劉文心到徐府做客,以敘親情。
文心心裏苦悶,正想找個地方喝上幾杯苦酒,來麻醉一下自己那顆經邦濟世的情懷,欣然從之。
劉文心跟徐雲峰話別襄王與益王,隨着徐任楓一起向宮牆外走去。
靖王見楊懷寧走在他前頭,心中不悅,便一把將他叫停。
楊懷寧聽到主子叫喚,自然是停了下來,迎了上去。
靖王覺得這老-楊還算懂事,便也對着他溫言道:“王猛跟我又沒多大仇怨,還救過我一命,那些罪過還不一定屬實,你幹嗎要我去攻擊他啊?”
楊懷寧見靖王沒看懂自己的心思,為解除誤會,回話道:“殿下,難道你就沒發覺陛下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懲辦王猛嗎?王猛一個小小河州郡守,竟敢這般胡來,絕對是得到了陛下默許了的。你只有站出來攻擊王猛,陛下才好順水推舟,將你派去枹罕徹查此事。曾為了你的大志,我們把太子那伙人得罪了個乾乾淨淨,要是太子日後繼承了大位,你我都不會有個善終的。還不如相幫襄王,就算日後不能伸展抱負,最少可以保住性命,不至於身死異處后,還要來個身敗名裂,整個家族跟着一起蒙難蒙羞,連個幫着收-屍的人都沒有。”
靖王難受道:“萬一要是查出王猛的罪證屬實,該當如何是好?”
楊懷寧微笑道:“殿下,這個你無須太過憂心。王猛要是真有罪過,就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罪過不屬實,你還可以回過頭讚揚他一番。這樣既能在襄王那裏掙份人情,也算幫了你父王的大忙,一舉兩得。其實王猛也不像個沒腦子的人,縱觀他在荊襄的所作所為,被他斬殺或被他擠兌下台的那些官員,真就沒一個好東西。你去了枹罕后,拿回那些被王猛清除出境的官員的一些罪證,如實上報朝廷,就可以了。”
靖王道:“我就怕王猛那小子不識好歹,不願配合。”
楊懷寧微笑道:“殿下,你多心了。李存心在狄道上幹了這麼些年,為求自保,什麼好事都沒做過,整的西通西域的商道受阻,王猛都沒有動他,絕對是看在你的面兒上。他在荊襄為了襄王,沒讓你建功立業,但也想方設法保住了你的性命,他應該沒有將你看成是不可調和的敵人。以後對襄王他們,明面上,該攻擊的還是要攻擊,暗中不害他們就行了。殿下,王猛那小子其實並不壞,只是跟這個世道有些格格不入,還盡想着尋求些改變,跟當年的劉雲飛一個樣。”
靖王疑惑道:“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想要他的命啊?”
楊懷寧笑道:“殿下,你也不想想,在王猛沒出現之前,襄王殿下就一個門客程元煥,還被弄了個半死不活。王猛一出現,陛下就給了襄王、益王一個荊湖剿匪的機會,短短兩個月不到,襄王殿下就坐擁荊襄全境,要是再讓王猛發展下去,天下遲早是襄王的了,那還有其他皇子的份。在巨大的私利面前,王猛要是不死,他們寢食難安,哪還需要個為什麼。”
靖王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小聲道:“是這樣啊,那你去吧。”
楊懷寧走開幾步,又走了回來,小聲道:“殿下,於靜背主棄義,你再無軍方支持,皇位於你,猶如浮雲,思之無益。以後你還是安安心心地做個皇子吧!陛下一人打下這麼美好的一片江山,要是在你們手上敗了,將來如何去面見那些,曾為了這美好山河,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啊!”
靖王目送着楊懷寧離開,靜默無語,真沒想到這老小子還有這麼一份淳樸的情懷,都是黨爭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