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劍閣隱秘 第一章 乖巧丫鬟
晨初的陽光柔順而透澈,她們宛若和煦的紗,驅散雲霧,將明凈的光鋪隱在新綠的山林間,與細風一同穿過青翠的枝葉,在花林草木間投下搖曳的斑影。
這是一座薄霧飄渺的青山,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姿勢古怪地立於山野平地里,他眉額緊蹙,目光專註,手中的木劍划著玄妙至極的弧線,此處人煙稀少,山野空曠,除卻林葉的婆裟聲,身旁只余着空明的幽靜。
可這時幽謐的林木里卻響起了一道少女的清音。
“少爺、少爺!”
那是一個身着白裙的小姑娘,她風風火火地跑着,音線脆生生的,宛若細風下搖曳的風鈴,輕靈悅耳,直沿着明湛如洗的天空,叮鈴鈴地落在少年的心頭。
少年身形微頓,收回木劍,豆大的汗滴連成珠線順着頜頸落下,他看向不遠處的小姑娘,眉目卻是不免柔緩下來:“靈兒,你跑慢些,別摔倒了。”
蜿蜒的山道,密佈的樹林,小姑娘一路上總是不理他物,冒冒失失的,只管踩着細碎的葉子穿行在繁枝茂林間,可她偏生又極為靈巧,就像一隻可愛俏麗的小狐狸,直到少年身前才繡鞋一合,帶着一陣香淡的風穩穩噹噹地停住。
喚作靈兒的小姑娘手裏揚着一道紅色的信紙,她來不及歇息,只是開心地笑着:“少爺、少爺,零榆姐姐來信啦,她說要來看我們嘞!”
少年聞言,神色先是微微一滯,似有些驚訝,然後臉上便滿是激動與喜悅了,他將木劍別在身後,正想伸手去拿信紙,但看見那浸滿熱汗的寬厚手掌,忙又收了回去,在濕透了的衣衫上擦了擦。
可不能打濕了信紙。
這信紙名作“錦燕傳書”。
雖說其名號為信紙,但它的模樣更像是一份書貼。
鮮艷的封面大紅若血,上邊映着鸞鳳齊飛、金枝玉葉,雕琢鐫刻極為精緻細美,而其里的白色書紙又散溢着清淡的香,鐫字秀麗之餘卻也有着些許瑰麗典雅,仙家的公子小姐們就常常用這東西暗暗寄往情思。
而少年的姐姐不知從哪兒也得來了這麼一對“錦燕傳書”,然後就硬塞給了少年,說是方便使喚她的弟弟。
倒也是,新得這小物件的那幾日,沒事兒少年的姐姐便喜歡寫上幾句話使喚弟弟做些勞苦活,比如買份點心坊新出的糕點啊,把他喚來垂肩捏腿啊,把府外那些令人討厭的傢伙揍一頓什麼的,雖然對於後者多是少年被揍得很慘,但也算圓滿完成姐姐的任務了......
而每次看着少年無可奈何,又憨憨傻傻的模樣,姐姐都會笑的像小狐狸一般,開心地直抹淚花.....
如今,姐姐要來宗門了!
少年如何不驚喜。
靈兒看見少爺的小動作,香腮微微一鼓,將紅色的信紙往懷裏一塞,然後就不知從何處提出一道繡花手絹,白嫩的小手拉過少年寬厚磨繭的手心,開始細心地為其擦去汗水。
或因沿路奔跑,靈兒正輕輕喘着香氣,粉嫩的臉蛋紅撲撲的,插着玉珠釵飾、梳理精巧的細發輕靈地從身後垂落,說不出的可愛。
只是方才的開心雀躍輕輕落了下去,轉之而來的便是小臉上淺淺的心疼了:“靈兒知道少爺精力足,習劍又勤勉,可鐵打的身子骨也禁不住少爺這樣沒日沒夜的操勞,也應該休息一下呀,靈兒瞧着忒累忒疼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對襟的白色碎花襦裙,她雖生的俏麗可愛,但身姿卻稍顯纖柔小巧,除卻那瞧着鼓鼓囊囊,弧度又極為優美的胸脯,從外邊看去,就像是新出水的柔嫰幼荷。
反觀少年,人高馬大,體魄健碩挺拔,肌理間泛着微微的古樸銅色,若不是他五官挺立,俊朗非凡,又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衣,說他是山林間的悍匪也不為過分,以靈兒嬌巧的身子,才堪堪落到少年的鼻下而已。
此時靈兒細心與少年擦拭着汗珠,他也只是憨憨笑道:“我天賦平庸得很,悟性又差,如果再不努力,就與他們差的更遠了。”
靈兒將打濕的手絹放在一旁的大石上,又用左手拉着少年的衣袖,踮起腳尖用右手袖口為少年擦乾熱汗:“少爺與那些個人比什麼嘛,有什麼比身子骨還重要嘞,在靈兒眼裏少爺最最厲害了!”
零榆姐姐那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即便少爺很聰明很厲害,也是比不得的......
少年嗅着鼻間清淡的女兒香氣,輕聲道:“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啊,對了,靈兒你還是先把姐姐的信給我看一看吧。”
靈兒小嘴微微一抿,彎着柔軟的腰肢拾起了石上的手絹,她抬首仰視着少年,水靈靈的大眼睛明亮透徹:“少爺先與我回去沐浴休歇一番,靈兒再把信給你。”
“這......唉,好靈兒,你就先給我瞧瞧吧,就一眼。”,少年有些無奈。
靈兒微微嘟起小嘴,環着鼓鼓的胸脯:“少爺每天頂着星星出門練劍,靈兒本想早起一刻為少爺準備粥飯,可靈兒早一些,少爺也早一些,大公雞都沒這麼勤奮嘞,靈兒不理,反正今日少爺一定要回去休息一下,否則我就告訴零榆姐姐!”
少年聽見姐姐二字,神色不由一滯,只得應聲道:“這....這靈兒......”
靈兒撇過頭,“哼。”
見面前的小姑娘實在不好言語,趙弋只好支吾道:“那、那好吧,不過,靈兒你可不能告訴姐姐。”
聽聞少年應允的聲音,靈兒這才小花般笑了起來,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少爺是有多麼倔的,果然還是得搬出零榆姐姐這座大山才能稍稍讓他聽話些。
一個小丫鬟說讓自己的少爺聽話,倒也算獨此一份兒了。
她拉住少年寬厚的掌心,轉身就向山下走去,那細柔的發便也跟着揚起好看的弧度:“少爺快些,等靈兒服侍你清身沐浴后,正好去山下的城鎮裏接候零榆姐姐呢。”
少年聞言,突然一拍腦瓜,這“錦燕傳書”能夠傳信的距離可並不算遠,如若現在收到來信,那估計最晚最晚,姐姐今日晌午也能到達宗門。
不就只有兩三個時辰了?須得好好準備一下!
......
少年名作趙弋,乃是西北界域的封王——定北王的嫡子,就名義上來說,是極為尊貴的。
可事實上,卻不盡然......
如今趙弋身處的地方叫做太徽劍宗,乃是天上九宗之一——劍宗的下宗,這是趙弋來這兒的六個年頭,也是趙弋的姐姐前去劍宗后的第二個年頭了。
趙弋的姐姐名作趙零榆,且趙弋與他姐姐是一同拜入太徽劍宗的,現如今已拜入了劍宗。
雖趙王府與太徽劍宗毗鄰,御劍往返甚至用不着一天時間,可自從姐姐前往中土劍宗之後,除卻年關回家,或是偶爾千里迢迢前去中土劍宗見他那璀璨至極的姐姐,平日裏趙弋便往來於藏書閣,習劍台等修習之處,終日之勤勉可謂無所其右。
可時至至今,趙弋依舊是一個普通弟子,距離那天上九宗之一,劍宗還有好一大段路途。
好在太徽劍宗看在趙零榆的份兒上對趙弋那是極為優待,沒錯,不是看在定北王府的面上,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在趙零榆的面上。
不僅各種資源任趙弋取用,更給予了他藏書閣前八層簡籍的翻閱資格。
而那,是只有長老親傳弟子及以上的弟子才具有的資格。
也得益於此,趙弋現在已經具備實力參加不久后的宗門拜師大典了,只要那時候他幸運地被一位長老或者劍師收作弟子,那麼,前往天上九宗之一,劍宗的第一步也就算完成了,自己也便可以距離姐姐更近一些......
趙弋默默想着,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敗,不過今天姐姐要來太徽宗了。
他將紅色信紙放在一旁的欄架上,拿起靈兒備好的毛巾擦盡身上浴珠,然後隨手攏上了一件白底中衣,深深呼吐了一口濁氣,靈力微微流轉,周身儘是一陣陣暖人的舒泰。
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喜悅。
趙弋居住的院落乃是趙零榆曾在太徽宗的居所,是一處風水靈氣極好的寶地,而其中最令趙零榆滿意的,便是院后的這處靈泉眼了。
他輕輕喚了一聲:“靈兒。”
“靈兒在嘞少爺。”,雕花的門牖忽然被推開。
趙弋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着白裙的小姑娘懷裏正抱着幾件衣袍佩飾,她輕輕邁過門檻,踏着細碎的繡花鞋一步步移向趙弋,只不過因為懷裏的衣袍又太過寬大,小姑娘只從側面露出一個小小的臉蛋,臨近少年時她甚至還不小心踩在衣角,“哎呦”的一聲差些跌了跤。
好在趙弋及時張開雙臂將嬌巧的可人兒攬進了懷裏,否則小姑娘那秀巧的瓊鼻要變成紅鼻頭了,趙弋輕輕揉了揉靈兒的頭髮,眉眼柔和道:“靈兒慢一些,待會兒磕着碰着,又得眼巴巴地找我哭鼻子了。”
靈兒小臉一紅,她用額頭抵着趙弋的胸膛輕輕將自己撐起來,脆生生道:“胡、胡說,靈兒才不會哭鼻子呢,少爺才是愛哭鬼,羞羞羞~”
“我可不是愛哭鬼。”
靈兒抿緊小嘴,認真道:“我可是瞧見好多次了,少爺被零榆姐姐搶了糖,又被揍了,就悄悄一個人躲......”
趙弋連忙止住小姑娘的話頭,結結巴巴道:“唉,那、那不算的,姐姐的話,不能算的.....”
自己一個七尺男兒,怎能承認小時候被姐姐逗哭的囧事呢?
靈兒用一雙大大的眼睛認真地望着趙弋,但看見少年扭捏的模樣,也不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將懷裏的袖袍擺在欄架之上,然後從中拿出一件交領的白色長卦,來到趙弋身旁:“哼,瞧你還敢不敢說靈兒愛哭鼻子。”
趙弋聞言,又稍稍抬起頭憨厚地笑道:“嗯,不笑靈兒了。”
少年的笑容和煦,膚面由於常年於烈日下曝晒,呈現一種質樸的小麥色,透過白色的單衣,靈兒甚至可以瞧見那一身結實有力的肌肉,勿須想,也知道躺在他的懷裏是多麼的舒心.....
靈兒忽然又覺着臉蛋有些發燙了,哼,少爺也不把水珠擦乾,衣服都被沁透了!她打着馬虎道:“這還差不多嘛,靈兒可不是愛哭鼻子,少爺不知道那有多疼呢!疼的很嘞,靈兒只是怕疼而已.....少爺還是快把衣服穿上吧,別著涼了......”
這也怪不得人家想要少爺哄靈兒嘛,誰叫少爺太笨了呢。
小姑娘的臉蛋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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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姐弟無血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