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凜冬2
這裏明顯是冬天，甚至不久前應該才下過雪。
小路上的積雪被人打掃到兩邊，雪堆上還帶着深褐色的泥土。
奇怪的是，掃過的小路泥土中依然夾雜着白色，卻並不是雪，因為腳踩上去發出的聲音不對，就像……被燒脆的骨頭被踩碎的聲音。
海蘭村的房子不規整，自然也沒有錯落有致，完全就是村民喜歡哪裏在哪裏蓋，看起來亂七八糟，走起來也不順當。
直到站在小花家院子外面，肖玥回頭望，才注意到整個海蘭村都沒有一整條順順噹噹的路，也沒有一個十字路口。
這裏的路要麼就是因為院落錯開的小路，要麼就是三岔路口。
肖玥懂陣法，雖然她沒有走完海蘭村，也知道這樣的佈局不只是不聚財，甚至還會聚集怨氣。
海蘭村如果是一座墳墓，小花家就是墓碑。
“海珠，你怎麼帶小月過來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嬸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嚷嚷着站在小花家院子旁邊，一臉不滿地瞪着肖玥。
海珠笑着過去拉走她，兩個人去一邊嘀咕了半天，胖大嬸朝着院子裏招呼了一聲，立刻有人從屋裏出來打開院子。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
一個年輕男人從即將出嫁的姑娘屋子裏出來……
“小月，你總算來了！”
肖玥不知道他是誰，不敢亂說話，只是隨便點了點頭。
胖大嬸有些不高興，“這是山子沒放你們出村子，記仇了？”
一時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玥身上，肖玥甚至不知道那些拿着嗩吶的人是怎麼出現的。
“她已經知道錯了。”一個跛腳的男子撥開人群走過來，壓着肖玥的頭，“還不快給大家道歉？這幾天你們鬧得過分，讓全村的人都跟着受累。”
肖玥心跳如擂鼓，順勢低下頭，“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瞬間，周圍的氣息一變。
周圍死人一般面無表情目光陰森的村民臉上掛上笑容，你一嘴我一嘴地說起了活絡話。
是他！
別問肖玥怎麼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
男子站在院子外，“去吧！”
肖玥抬頭目光撞進他的眼中，透過他的眼眸清晰地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嗯。”
“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進去？”海珠推了她一把，叮囑道：“乖乖陪小花說話，千萬不要做傻事。”
肖玥只顧着看唐凌鶴，根本沒有留意海珠眼中一閃而過的古怪情緒。
那是一種包含着擔心卻又帶着暗喜和期盼的情緒。
小花的家是她一路行來最大的院落，可院子雖然大，卻空蕩蕩的，而且房屋也很陳舊。
院子外面的人神奇的出現，又神奇地消失。
站在小花房門外，肖玥一回頭，院子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她恍然明白，師尊不進來很可能是無法進來。
這裏有古怪。
肖玥興奮又緊張地舔了舔嘴角，抬手敲門，“小花小花，我來了。”
“吱嘎——”
門被打開，一個穿着紅色嫁衣的姑娘站在門內的陰影處。
雲層遮住了太陽，冷風吹過，讓肖玥無法看清她的臉，“小花？”
“你怎麼來了？”小花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扯進屋子裏，“砰”的一下把門關上。
肖玥任由她拉着走過放在正堂中的棺材，被她拉進卧房。
果然，海蘭村根本不像在辦喜事，而像是在辦喪事。
卧房古怪的一扇窗都沒有，小花把她推到床邊，就過去燃起油燈。
“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再來了嗎？”
油燈驅散了黑暗，讓肖玥能看清小花的臉。
膽大如她也被嚇得心中一突。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倒不是說多醜陋，而是……那根本不是一張活人的臉。
沒有哪個人塗脂抹粉會把臉抹得跟雪一樣白，臉蛋上紅彤彤的腮紅就像用雞蛋按上去的，圓溜溜的對稱，眉毛和睫毛畫得比烏木還要黑。
如果不是她會說話會思考，肖玥會以為這就是個扎紙匠扎出來的紙人。
“我……”肖玥腳踩着腳，坐在床邊晃來晃去，“我昨天被罰跪，太累……躺下就睡了。今早嬸娘叫我起來吃了飯就把我帶過來，我……”
她說了卻又什麼都沒說。
小花嘆息一聲，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你這個傻子。”
“你真的放棄了嗎？”肖玥主動握住小花的手，冰冷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冷戰。
小花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在紅色的嫁衣上，除了眼圈發黑變得更嚇人之外，妝容保持得還可以，“你知道嗎？小林哥一家已經被盯上了，多虧我們昨天沒有見到他，不然就真的會害死他和他的家人。經祭師卜算，一個新娘未必能平息海神之怒。他們送你過來，是為了讓你備嫁的！”
小花反手抓住肖玥溫熱的手，“我都聽到了，林曉哥回來了。我們村只有他不姓海，又一直喜歡你，你跟他跑吧！永遠不要回來。”
林曉？肖玥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小花說的人是在院子外面幫她說話的跛腳男子。
她和凌霄通過裂縫來到這裏，不會就因為名字和這個身體相似吧？
村子裏的人都姓海，也就是說她這個身體叫海月。
凌霄，林曉……也差不多。
哎！緣分有時候就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肖玥撓了撓頭髮，迷迷糊糊問：“小花，我說一件事情你不要害怕，我被罰之後……一覺醒來忘記很多事情。”
小花聽后臉更白了，整個人如墜冰窟，“你、你……”
肖玥傻眼。
小花顧不上哭，用袖子擦了把眼睛，直接把眉毛眼圈擦得黑長一團，看起來更嚇人了，“不是你忘了，是他們給你用了忘憂果，吃了忘憂果，就會越來越聽話。”
她站起來，“不行，你今天必須離開村子。我已經走不了了，可你還有機會。只要離開村子，你就能和話本里的姑娘們一樣生活了。”
“哎！小花、小花！你拉我去哪啊？你等等。”肖玥被她拉起來，走到房門邊，忽然皺眉，“什麼聲音？”
“嗚——嗚——”
可怕的風聲蓋過了喜樂的聲音。
“糟了，快跟我來。”小花把肖玥推進棺材裏，自己也躺了進去，然後用力拍着棺材底部。
肖玥沒等說話，身體一輕，陷入黑暗。
可抱着她的人卻讓她感到心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