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消失的火花海(四)
雨季,漫長的雨季。
滴滴噠噠的雨,淋濕了整座城。
陳陳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總感覺心裏有些東西丟了,空空的,但又不知那是什麼。
她把傘收了起來,走進了一家店。
窗邊坐着一個女子,她對陳陳一笑,招手示意陳陳過去。
“好久不見。”
“大個子,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這邊出差啊。”女子起身比陳陳高了一大截,她熱情的擁抱了陳陳。
“一會兒還有個人來。”女子的手機響了一下。
“好。”
“那個人是我在旅行的時候認識的。”
“陳陳,你來這裏是?”
“當然是拜大佛啊,旅遊啊。”
“好啊,旅遊的話,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啊。”
“你最近不是應該還在上班嗎?”
“給自己放了個長假,來這邊走走,散散心。”那個女子咧嘴一笑,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阿諾,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也許當個老師?”她放下輕輕轉着的咖啡勺。
陳陳和阿諾走出咖啡館,天已經晴了,透亮透亮的晴。
綠葉上掛着雨珠,空氣中飄着淡淡香草味道。
寧靜的街道變得喧鬧起來,有了人間煙火氣息。
馬路上有騎着單車,穿着校服的中學生,走在路旁的中學生有的一邊吃着手抓餅,一邊拿着剛在報刊亭買的小說,街旁的店裏,飄飄悠悠的白氣,香溢出來。
“要是當個老師,也挺好的啊。”陳陳對阿諾說。
“是啊,回母校當老師,多好,我們就在這家麵館吃面吧。”
“老闆,來兩碗牛肉拉麵。”
“好嘞!”老闆樂樂呵呵招呼上了,“來,兩位美女,這邊有座。”
“你有去過這邊的風景區嗎?”
“還沒有。”
“那你可以去一去。”
“面好了。”老闆端上來兩碗冒着熱氣的面,牛肉,青菜,麵條,有着恰到好處的光澤,清清水水。
“看上去挺好吃的。”陳陳拿起筷子。
“嘗嘗吧。”阿諾看着陳陳,突然一陣乾嘔,手捂住嘴巴出了門。
“你怎麼了?”陳陳跟着出了門,拍了拍阿諾的背,阿諾什麼也沒吐出來。
“沒事。”阿諾勉強一笑。
“還記得媽媽說我,她懷弟弟的時候經常孕吐,我也跟着她出去假裝嘔吐。”
“阿諾,”陳陳突然有些難以置信,不敢說出來,“難道你?”
“對,我懷孕了。”
“可你不是,”陳陳有些混亂,她是好久都沒聯繫阿諾,但在她記憶里,阿諾一直單身。
“我已經結婚了。”阿諾伸出手來,中指戴着一枚戒指。
陳陳驚訝之餘,又有一些為她開心,但是又覺得奇怪,那阿諾的丈夫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那你是一個人出來嗎?”
“是啊。”阿諾似乎有些無奈,“他很忙。”
“可是,他不擔心你嗎?”
阿諾尷尬一笑:“我們別說這個了,一會兒下午我們去爬山吧。”
“你可以嗎?”陳陳有些遲疑。
“當然了。”阿諾十分爽快。
下午陳陳和阿諾到了有大佛的山上,這邊的樹很茂密,山勢起伏。
他們跟着一群遊客,上了山。
山上並不是很難走,都是人工修好的棧道,木質的地板,甚至還有一些古風的裝飾,偶爾還可以看到穿着漢服拍照的小姐姐。
山林間有着各種各樣的樹,有高聳入林的松樹,絨絨的松枝還不時的掉落下來,還有一些常青的綠樹,微風吹着葉子,沙沙作響。
走過一段木質台階,又上了一段石階,聽得潺潺的清泉靜靜流淌。
前面走着的一群遊客,好像是跟團的,前面有一個帶着麥的姑娘,舉着小旗子,一邊還在不停的解說。
“這下面的河是火花海的一條支流,相傳很久以前,有一個暴虐的君王,大興土木,生靈塗炭,甚至冒犯了神女,於是受到了天譴,天降天火,一夜之間,不夜之城墜入火海。”
導遊停在前面,守着每個遊客過去,“大家注意安全,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走到火花海上面的弔橋了。”
走上木質弔橋,一望無際的淺藍綠水面,映着陽光,火花海泛着金色的光芒。一群蝴蝶猝然從林間飛出,撲向那水面上如火花一般的光中。
“哇!”小孩子和女人們都不由得驚呼。
不少遊客都拿出手機拍照,錄視頻,還有的直接加上了配樂。
陳陳和阿諾也往前走去,但不知為何,當陳陳走上這座橋,看到了卻是另一副場景。
遠處的不是山,而是一棟棟高樓大廈,陳陳定睛一看,天空變成深藍色。
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摩天輪在彼岸轉動,散發著紫色的火焰。
“你怎麼不往前走?”
“我,”陳陳,“你不覺得……”
還沒等陳陳說完,一陣巨大的震動突然襲來,瞬間天搖地動,弔橋晃的不行。
陳陳拉着橋鏈,遠遠看見,彼岸竟然有幾個巨大的機械手臂在挖土,沒過多久,那一棟棟摩天大廈竟然被那些機械手臂推倒了。
“啊!”阿諾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縮着。
“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阿諾的額頭沁出了幾滴汗珠,“可能剛剛撞了。”、
“這是地震了嗎。”陳陳環顧四周,看到慌亂的人們都癱坐在地。
那個導遊舉起了旗子,大聲呼喊:“各位遊客不要緊張,大家跟隨我一起到安全地區。”
“阿諾,我們也走吧。”陳陳背不動阿諾,只好攙扶着她。
她們隨着遊客一行人疏散到了遊客中心,陳陳趕緊帶阿諾去看醫生,可是最近的只有一個簡陋的衛生所。
裏面擺着木質的桌子,女醫生面無表情的坐在桌邊,前面排着好長的隊,都是飽經風霜纏着頭巾的婦人。
“大夫,能不能先看看我朋友,她懷孕了,肚子痛。”
女醫生沒有反應。
陳陳很惱火,突然,阿諾拉了陳陳一把。
阿諾坐到了地上,她的裙子上已經染上了血,從她的裙擺一直蔓延到她雪白的腿上。
女醫生緩緩回過頭,漠然的看了一眼,“還看什麼看,肯定保不住了。”
“懷孕了還出來跑什麼?”
“對啊,她老公呢?”
“不會是未婚先孕吧。”
那些纏着頭巾,一臉蠟黃的婆子,絮絮叨叨用着夾着方言的話吐着唾沫星子。
陳陳看着這些女人,她們眼裏的鄙夷,像蛆一樣丑。
陳陳悲傷的扶着阿諾。
女醫生把後面的門一打開,開了一個單子。
“把她扶起進去,然後去開這個葯。”女醫生起身,戴上了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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