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阿嵐
荊楚大地，土壤肥沃，山靈水秀，氣候宜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勤勞善良的人們住在這裏，造了一座城市，荊城。建立了一個國家，荊國。
一條小龍途徑至此，被人世間的繁華所吸引，化作人形，欲好好遊覽這花花世界。
街上遊人如織，各色新奇玩意，風車竹蜻蜓萬花筒，各種美食小吃，甜的鹹的酸的辣的，真是
只知山中歲月
不識人間天堂
如今聲色犬馬
猶嘆入世太遲。
玩了大半天，仍不盡興，忽然春雨急至，洋洋洒洒，小龍回頭一看，街上只剩自己。正遲疑間，一把油紙傘伸了過來，遮蔽了天空，也擋住了雨滴，“我娘說，春雨寒，這麼淋會得風寒的”。說話的是一個漂亮的小哥哥，他的笑容燦爛，如沐春風，剎那間整個天空似乎都春光明媚了呢
“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可好？”
小龍搖搖頭，不是不知家住何處，只是恐凡人難至……
“沒關係，去我家玩吧”
小龍痴痴的看着小男孩明亮的眸子，跟着他回了家。
“我十歲，你多大了？”
“應該也是……十歲吧……”
他家真大，有花園，有庭院樓閣，有假山也有小湖。跟着他穿梭奔跑，一個假山爬到另一個假山，一個院子跑到另一個院子。累了又帶她去湖邊柳樹下釣魚“這裏的魚，爺爺可寶貝啦，我們只能偷偷……”，說著又笑了起來，小龍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是她活了一千多年見過的最好看的景色。
小湖裏的魚其實很多很肥，一看就是精心飼養的。小哥哥熟練的釣起了一條，拉起她撒腿就跑，一路跑到一個院子裏，熟門熟路的拿出一口藏在柜子裏的鍋，三下五去二就搭好了。不多時一股饞人的魚香就瀰漫在整個院子裏，香氣四溢。
小龍只喝了一口湯，就睜大了雙眼！太鮮美了！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千年歲月算是白活了。回頭看着小哥哥得意的笑容，她又吸溜了口湯，也笑了……
“好喝吧，不是我吹，我這魚湯是這荊城裏最好喝的了！”
“嗯，真好喝”
玩到天黑，小哥哥被人叫去吃飯了，小龍只得悻悻而歸。背上的鱗片快要長到后脖子了，想來是年紀尚幼，法力不夠，化身只能維持一天的樣子。砸吧砸吧嘴，喊了一聲，“明年我再來找你喝魚湯～”
回山後突然一改以往，勤奮修鍊，父母以為她開了竅，誰知她其實只為能多化形幾日。
年年今朝臨荊城，他總是燦爛的笑着。或許這如陽光般的笑容才是魚湯鮮美的調料吧。
“對了，認識你這麼久，我叫荊嵐，你叫什麼？”
……端着碗，歪着頭想了半天，“嗷邴”。她的名字以凡人的喉嚨很難念出。
“熬……餅？你會做餅么？”他壞壞的笑着
原來他壞笑也是這麼好看。夕陽斜下，萬物寂靜。嗷邴站在餘光里，“那我以後就叫你阿嵐”。
荊嵐欲言又止，依舊笑着和她揮手告別。
第八次來荊城喝魚湯，還是那個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湖，只是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了。閉眼探查～不多時在一間破敗的小屋裏。
發現他坐在地上，無神的雙眼，對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阿嵐～你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使灰色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了熟悉的笑容，只是那眼睛再也沒有了光芒。他掙扎着想要扶牆站起來，雙腿的骨頭全部碎裂，萬針扎心得痛楚讓他汗如雨下。“對不起，今年……我可能不能帶你吃魚了”。
嗷邴一把抱起他，止不住的水奪眶而出，這就是淚么？千年來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覺。
“阿嵐～我來做魚湯給你喝”。
安頓好荊嵐，嗷邴飛回山中，向族長千辛萬苦求來了萬年靈芝，又在日出之時往最高的山頂採取朝露，用龍血龍炎熬了一碗湯藥。周而復始，日日去山頂采露，不論風雨，喂他服用七七四十九日。
他的眼睛恢復了光明，但是從此卻失去了笑容，他的腿腳又健步如飛，但是從此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嗷邴決定守護他。“阿嵐，我不走了”。
他沒有回頭，仗劍走向了夕陽。當展翅翱翔之際，他已下定決心不再回頭。三年後，少年又回到了當初那個院子，只是院子裏的人，不再是從前的那一批。
十數年匆匆過，他早就從男孩變成了男人，然而她還是相遇時的那般模樣。他從未問，她亦沒說。偶爾空閑時，他就會來院子找她，因為他知道，她一定在那等他。說不盡的愁苦與無奈，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她只是認真的聽着，從不多問。
“幸好你在我身邊”荊嵐愛憐的摸着她的頭，“要不我要說與誰聽呢”。荊嵐苦笑。每次說完都能感覺到輕鬆了一些。
嗷邴看着這個熟悉的男人，他儘力的守護着他的家人和子民。即使是個在它飛上雲霄俯瞰下，如小石子一般的城市，只要阿嵐在意，她便在意。只要阿嵐要守護的東西便是她要守護的東西。
這天，阿嵐沒有去書房，很早就帶她出去遊玩，跑遍了城裏所有好玩的地方，只要她喜歡的，阿嵐就買給她。
“餓了嘛？想去吃什麼好吃的？”
“阿嵐，我想喝你做的魚湯”。
“好～”他寵溺的看着她，微笑着。拉着她來到了湖邊柳樹下，不同的是，他們不用再“偷偷”地釣魚了。
魚湯出鍋，香味四溢。還是那個鍋，還是那個人，只是笑容裏帶着絲絲歉疚。她知道他明日就要成婚了。新娘是南邊最大家族的長女。如果不答應，這個家族就會倒向山脈對面的楚國。她知道阿嵐不喜歡戰爭。她什麼都知道，都懂。但是只要他平安快樂，那就夠了。
“真好喝。”嗷邴嚼着魚肉
“這才叫魚湯嘛，哪像你上次做給我喝的，太難喝了，我喝了一個多月”荊嵐得意的歡笑着。
是啊，有這笑容就足夠了。
一日，三個穿白袍的人來見荊嵐，最後那個人似乎可以看見隱身在荊嵐背後的嗷邴。白袍人希望可以協助荊國變得強大，征服整個世界。她知道阿嵐討厭戰爭。果然最後還是拒絕了他們，只是允許他們在荊城傳教。
第二年的冬天，他在屋門外焦急的等了一個晚上，直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出現。是個男孩！看得出他非常在意這個孩子，他在意的就是她在意的。嗷邴忍痛拔下了自己的一塊鱗片，偷偷按在孩子的胸口，不管千里萬里，以後都能護他周全。
時間慢慢的在流逝，他經常會來找她，從不要求什麼，只是說說話，不同的是，現在來會帶着小阿嵐一起。一起逗他玩，一起去釣魚，一起喝魚湯。
有一日，長翅膀的白袍人沖入院子，她擋在了阿嵐身前，用手指彈開了奪命的劍。原來她一直在他身邊。
白袍人比這個城裏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為了不傷及無辜，嗷邴不得已顯出了真身，撕碎了他的翅膀，將他扔到了山的盡頭。
第二天後，謠言四起，所有的家臣和豪族衝進了院子，要求荊嵐交出惡龍！因為最近荊國很多孩子失蹤，很多家畜被燒死，白袍牧師告訴他們，惡龍就在院子裏。荊嵐百口莫辯，這時一個人舉起了小阿嵐，一把拉開他的衣襟，露出了胸口的鱗片！
一個白袍牧師大喊，他胸口有龍鱗，他就是惡龍！人們群情激憤，揮舞着武器沖了過來。
“為了我三歲的兒子，納命來！”
“為了我那苦命的孫子～阿”
“惡魔，殺人惡魔！”
荊嵐持劍攔住眾人，翻手搶下兒子，護在懷裏。眾人步步緊逼，嘈雜的威逼聲中，白袍牧師悄悄來到荊嵐身後，手上的匕首金光閃閃，卻發出陣陣寒芒。
嗷邴被七名降臨天使團團圍住，激戰半晌，他的後背拔鱗處，早已隱隱作痛，她知道，小阿嵐有危險！
她不惜招招捨身，以命搏命，只想快點結束戰鬥。漫天的白色羽毛夾雜着血雨不停飄落。
傷痕纍纍的嗷邴來到荊嵐身邊，他已倒在血泊中，一件白衣變成了朱袍。
“對不起，阿嵐！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嗷邴情急劃開了自己的手腕，滾燙的龍血灌進了他的喉嚨。可惜，停止跳動的心臟不會再次跳動了。小龍抱着他放聲大哭，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悲痛欲絕……
“阿嵐，我好喜歡你”，她終於說出了一直不曾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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