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此去 也是風雨也是晴
時至中午，楓葉林中四方集結了七百多人，眾人見單玉波良久不出聲，一下議論紛紛：“單老頭哪裏是徐川的對手。”“我看徐川臉上頗為憔悴，群雄輪戰之下怕是不復當年之勇。”
眾人喧然嘈雜之際，又聽得人群中有人大喊：“徐川不再是武林盟主，何時舉行武林大會，他說了不算。”
又有人喊道：“徐盟主定不了日子，那你來定日子？”眾人固是單玉波聚集而來，裏面卻不乏敬佩徐川之士，一下叫罵聲四起。
何通在一旁大叫：“他奶奶的，吵什麼，要我看，徐川親手打碎盟主玉牌，壞了江湖規矩，前幾日屠殺自己養父母和鄉村鄰里之事，大夥皆知，像他這等視中原豪傑為無物的惡徒，豈能以盟主身份施發號令？”
人群中有不少被徐川接濟過的人，也有不少與徐川私交頗深的人，聽何通此言，大聲罵道：“何老瘸子！徐盟主為人仗義疏天，哪裏能做得出此般牲畜行為，我看定是遭人算計。”“你這條老癩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模樣，還妄圖霸佔左姥姥美貌。”
左姥姥本與何通站在一起，聽聞有人誇她漂亮，心中難免高興，向何通哼了一聲，便往左邊移了兩步，何通自知相貌醜陋，向人群吐了兩口唾沫，便悻悻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徐川聽何通所言，心中既是詫異又有幾分懊悔，詫異的是自己養父母、鄉鄰被害，不出三日江湖人人皆知，消息傳播竟如此之快，又想那牆上所寫“殺人者徐川”必定也隨之傳了出去，難免有魯莽盲目之人聽信，再加以水墨相傳，自己的名聲早已變得惡臭。懊悔的是當日在天元寺一掌劈碎盟主玉牌實乃衝動，玉牌乃世代盟主相傳，天下僅此一塊，哪怕無半點武功者拿出玉牌，群雄定無絲毫不服。又轉念一想：大丈夫當敢作敢當，隨即大手一揮，抱拳震聲道：“諸位聽我一言。”
他的聲音洪亮雄偉，人群頓時寂然無聲。
徐川大聲叫道：“是誰陷害殺了我養父母，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徐某三十二載，只有兩件虧心事，其一便是在天元寺失手殺死十位江湖無辜人士，徐川已將他們厚葬，安頓了其家眷；其二便是衝動打碎玉牌，徐川甘願照武林規矩受罰！”
話音剛落，只聽得眾人一片喧嘩，盟主玉牌乃武林中至高之物，從初代盟主以來便立下規矩，丟失、損壞玉牌者當自毀左眼謝罪，否則將受到江湖眾人追殺。然而群雄皆知，朝廷曾五次舉兵趕殺江湖人士，若不是徐川每次奮身阻攔，今日他們又怎能站在此處高談論闊，莫說是一塊玉牌，便是十塊，也不能抵去如此汗馬功勞。
有一些俠情豪意人物紛紛喊道：“徐盟主不必為了一塊破牌子瞎眼睛。”“咱們大夥都相信徐盟主。”“玉牌規矩比我的年齡都長，是該改一改了。”
單玉波見自己這邊人大有反戈之勢，急忙道：“爾等莫要聽了讒言，速速上去將徐川亂刀分屍。”
其實單玉波帶來的人，除了雙月教、天殘派、聖女教、白水幫外，大多都是虛言假騙過來的，只是壯壯聲勢，若真打起來，他們必會四下逃散，方才見徐川慷慨仗義，俠氣衝天，一些奮勇之士頓時也是雄氣勃發，大聲罵道：“毒老頭，你假言假意騙我們，應該將你亂刀分屍。”又向徐川喊道：“徐盟主，咱們大夥受了單老頭欺騙，錯怪了你，你肯原諒大夥么？”
徐川心中感慨：當日我在天元寺與眾豪傑恩斷義絕，又遭了許多誣陷，想必早是臭名遠揚，難得江湖中還有這些明智之士。當即熱血上涌，虎目含淚，抱拳朗聲道：“諸位兄弟不計前嫌，徐川感激不盡。”
方才大罵單玉波之人紛紛走出人群，一一向徐川抱拳行禮，站在徐川身後，不多時，便站成一片，單玉波一眾總共五百人，再看已剩三百人，大多是一些貪生怕死之輩。
而花刀門便有二百人之多，再加剛剛反戈的二百，人數已然佔優，單玉波並不知五毒教無心摻和，心下立時慌張起來，只見何通上前，摸了摸僅剩無幾的頭髮笑道：“徐盟主，使得好一手苦肉計。”
但聽花尾巴豹大罵：“苦你老娘的苦肉計，徐盟主是你天殘派死瘸子能詆毀的？武林門派有一個算一個，數到一千也輪不到死瘸子，是哪個褲腰帶沒紮緊，露出你這麼個沒正形的玩意兒？”花尾巴豹近日被單玉波、何通等人擾的雞犬不寧，滿肚子怨氣，何通卻在此刻偏偏站出來，正中花尾巴豹心懷。
何通被罵得滿臉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見單玉波已從慌張中醒來，手拈白須道：“諸位別忘了，徐川可是官府通緝的人，與朝廷作對，你們有那個本事么？今日是你們勝了，咱們來日方長！”言罷，便率領一群人揚長而去。
花尾巴豹罵道：“今兒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沒轍！”便要縱身追出去，徐川一把將其攔下，眾人皆大喊道：“徐盟主，你發令罷，咱們大夥一塊上去砍了這幾個王八蛋。”
徐川卻難掩擔憂之情，方才單玉波所言，正是徐川心中挂念，自己是官府通緝的要犯，眾多豪傑追隨自己，難免會與官府起爭執，江湖雖廣大，卻又如何能與朝廷抗爭，皇帝本把江湖眾人看做心頭一塊腐肉，兩次三番想要除去，自己再身負命案集結眾人，無異於將眾豪傑推向火坑。便啞然一笑，朗聲道：“多謝諸位兄弟抬舉，只是徐川已親手打碎玉牌，無臉面再號令群雄，望諸位兄弟諒解。”
群雄心下明白徐川不想他們受了牽連，便借玉牌之事推辭重任，但見徐川目光堅定，心知勸說無果，便紛紛嘆息。
徐川續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諸位。”
眾人紛紛說道：“徐盟主有事便說罷，大夥當儘力而為。”
徐川抱拳道：“打碎玉牌，，應當自毀左眼謝罪，徐川斗膽，懇請諸位容我一些時日，等我查清私事，自然當大夥的面挖去左眼。”
眾人皆搖頭說道：“徐盟主為大夥受盡磨難，咱們哪裏能計較此等小事。”
徐川大笑一聲，說道：“徐川敬大夥一碗，沒酒的，就喝水，待我洗清罪名，再與諸位兄弟重聚。”當即提起一壇酒喝乾，大叫道：“就此別過，諸位保重。”
群雄喝酒的喝酒，喝水的喝水，紛紛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