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十字】二

第五章【十字】二

在三五個使女的簇擁下,楊庸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灑滿了香料和熏酒的澡湯里。微燙的熱水拂在微微蒼白的臉上,楊庸愜意地閉上了眼睛,任由下人們在他單薄的身體上溫柔搓洗。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梁紅玉,蕭曼,耶律大石,還有那個浴血奮戰突出重圍的靳子忠。這是個沒有合理性的世界,一個堂堂的北朝皇子,卻是一個侍女的庶出,楊庸想想都能笑,一個老套到掉牙的橋段正在他身上上演,如果耶律大石說的是真的。楊庸猜測,他的生身母親因為內宮的鬥爭不得不帶着還在襁褓中的他一路南下,去了大宋,然後因為饑寒交迫最終倒在了獨龍山的某個山角里,倒是他楊庸留下了一條小命,被一對夫婦收留?最後大遼皇帝,他的“生身父親”耶律延禧到老來卻是孤苦伶仃,終於良心發現,就派人四處尋找,想要晚年有一個孝子承歡膝下,最後還要這個孝子繼承風雨飄搖的大遼國統?

而找到這個孝子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年送給他唯一一個兒子的一塊腰墜?

楊庸忍不住笑出聲來,是不是這樣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了!端得是蒼天弄人!人生就像戲劇,每一天所演的角色可能都不一樣。從前在劉府,本想處心積慮出頭,無奈大病一場,卻應了那句“福禍相依”。

一時間,到底什麼福,什麼是禍,要什麼,不要什麼?楊庸自己都有些困頓了。

穿戴整齊,用過了晚膳,耶律大石便率了一干鎮守南京的文臣武將前來參拜。梁紅玉權且充當了一回貼身女侍衛,換了一身衣甲寸步不離。

眾人拜過,耶律大石拱手道:“殿下,道府畢竟簡陋,不是久居之所。南京行府早已修繕一新,依臣之見,今日殿下便可移駕行宮偏殿。”

“南京也有行宮?”楊庸問。耶律大石回道:“我大遼久居苦寒之地,先祖早有遷都南下之意,早年燕雲六州盡歸我大遼之後便開始着手修建宮殿。只是我朝與南朝一直連年戰伐,南京地處險境,是以不得為之。”

“甚好。我就去那吧!”楊庸打着哈哈,由着他們弄吧。反正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不如先安頓下來再說。耶律大石早就將一應禮儀準備妥當,鸞帳車駕無所不有,隨從三百軍士儘是南京軍中精銳,只等楊庸等入了那行宮,便裡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楊庸回頭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宮門,裝作若無其事地在行宮中徜徉。行宮的中軸線上三殿並立,分別是前殿“紫宸殿”、正殿“大慶殿”、後殿“文德殿”,三殿左右,又各列“群英殿”、“垂拱殿”、“樞密閣”、“尚書閣”、“文淵閣”。穿過宮殿林立的前宮,迴廊轉閣,便是**所在。無論威嚴的前宮,還是亭台樓閣四立的**,建築方式和佈局大多仿照大宋宮廷的佈置。說是行宮,其實比之大遼的皇宮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遼人對行宮其實並不熱衷,大遼皇帝無論出巡,或是打仗,所居之處,多數都是搭的帳篷,也就是“以行營為宮”,謂之“翰魯朵”。翰魯朵早期只是一種軍制,到後期才變成了皇帝行營的稱呼。像南京行宮這類龐大的建築群,五京之中卻是不多見的。

儘管宮內並未居住皇室,但因為身份的原因,耶律大石反倒輕易進不得行宮,陪同的是個漢人,官拜南京道台,名叫朱珪,此刻引着楊庸一路到了**的一座殿前,便滿臉堆笑,道:“殿下,您的寢殿便在這長陽宮。”

楊庸背手而立,漫不經心地道:“偌大一座宮殿,就住我一人么?”

朱珪垂首言道:“殿下乃萬金之軀,只有行宮方才配得殿下的身份!”

“說得好!”楊庸從錢袋裏摸出一把宋錢,大方道:“賞了!”那朱珪面色尷尬,又不敢不接,只得稱謝。留下了百餘軍士,拜了楊庸,便要回去復命。哪知楊庸把他喊住,嬉笑問道:“為何不見有使女侍奉?”

朱珪哪是善人,看楊庸身邊跟着的,都是一色的美人兒。見楊庸的神色,心裏再一轉,便明白了楊庸的意思,忙道:“都統已備美女十數人,只等殿下安頓好便差人送來。”

“甚好!”楊庸“哈哈”大笑,揮揮手,讓朱珪去了。

朱珪出了行宮,便掏出楊庸的那把賞錢掂了掂,心裏不禁冷笑道:“哼!宋錢?敢情這位淳皇子原來是南朝來的鄉巴佬兒,窮慣了的破落戶!”當下便把那些賞錢灑給了隨從的軍士,然後一路直奔了都統府。

耶律大石坐在上首正喝茶,聽得朱珪的彙報,一口茶水差點噴將出來。

“他果真如此!?”

“當真!”朱珪笑道:“這位殿下怕是久居南朝,早已沒了大遼的血性。下官一路隨他入了**,若不是有人攙扶,怕是早就跌倒數次了,還強裝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以下官看,他怕是早就腿軟了。”

耶律大石只是喝茶,也不說話,心裏卻暗喜:“也是!他在南朝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就是給他穿上龍袍也絕不像太子!”

朱珪接著說:“殿下直問下官要貌美的使女,都統是不是...”

“給!”耶律大石心情大好,“從全城挑選美女二十名,再以我的名義送赤金五十兩,綢緞百尺,寶馬五匹,一應禮儀也一併備齊。無論要什麼,只要有的,統統給他!讓他安安樂樂地在這裏享福!”

朱珪點頭稱是,又問:“那清河郡主那...”

耶律大石沉吟一會,便道:“郡主想留就讓她留在行宮,要是讓她住了別處,我也得花心思照看。蕭干那后黨老賊一向與我不對付,這一次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怪不得我!”

“是!下官這就去辦!”朱珪領了令,便出門而去。耶律大石放下茶杯,臉上露着貌似忠良的微笑。耶律延禧已是朝不保夕了,南京是他鞭長莫及的所在,只要後方夾山戰事有變,他耶律大石便可有一番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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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馬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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