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過往
渾身已被血液浸透的身影踉踉蹌蹌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哇！”
一口鮮血再次吐出，蕭樘此時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劍身埋入地里數寸才勉強支撐住他那即將倒下的身影，雙眼恍惚間看到前方有兩道身影走來，隨後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前方疾奔過來的身影拖住了他失去知覺的身體。
……
黑夜當空，不過今夜註定無星辰皎月！
一座荒涼且破敗的小廟落座於此，燃燒着的篝火照映在少女靚麗的臉龐。只見她玉手抓着枝條不斷地翻滾着火堆，眼神痴痴地望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而在廟的靠近窗戶那個方向一道人影神情漠然地盯着窗外那傾盆大雨，時不時幾道雷聲滾過偶爾帶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嘶！”
就在廟中的兩人各自想着什麼時，門外這時響起了一陣動物爬行的聲音，緊接着一條數米長的赤色大蛇從外面爬了進來，身上的水漬掉落在地上作響。
廟中的二人對這突然闖進的大蛇並沒有太多的震驚，反而是坐在火堆旁的少女看着爬進來的大蛇臉上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
“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你還讓小赤出去做什麼？”
聽得少女開口，那道人影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過頭來，而是繼續欣賞着這場暴雨。
少女望着那道身影，看着他不回自己話反而一直痴痴地望着窗外，她心中暗自好奇，難道這場雨有什麼奇怪的么？
“不知姑娘可喜歡雨？”
“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
聽得此話，那靠在窗邊的身影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廟中的二人正是與蕭樘等人分開的千乘塵和江曉瓊！
眼見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千乘塵再次開口說道：“此地距離那片林子不遠，今夜暴雨不絕。所以我讓它出去探查一番，畢竟以你與玥國那幫人之間的恩怨，他們保不齊會在路上做些什麼！”
“畢竟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不是么？”
江曉瓊此時臉上不知是被篝火映紅還是因為某個人的緣故，手中擺弄的木枝都顯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謝謝你陪我一起回來！”
聽到這句話，千乘塵收回了從剛才看雨到現在的目光，隨後身體轉過看着江曉瓊，隨後笑了笑道：“我與江姑娘有緣，且我們一路上經歷了也許事情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間何須言謝！”
“朋友……我們只是朋友么！”江曉瓊喃喃自語道。
“怎麼了？”千乘塵看到江曉瓊有些落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沒事！”江曉瓊看向了一邊，隨後繼續開口說道：“也不知道笙兒姐姐他們怎麼樣了？”
“有蕭少俠與墨夷公子一路陪同，汝嫣姑娘定會安然無恙的！”
“嗯！”
外面的冷雨凄凄，沖刷着這片大地；而廟內氣氛卻又再一次的陷入了寂靜之中。
過了一會兒后，裏面再次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你，喜歡雨么？”
“是的，這是世間對我來說最難以忘懷的景象了！”
“我可以知道其中緣由么？”
一陣沉默過後，千乘塵那不含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不知江姑娘可喜歡聽故事？”
“喜歡的！”
“在數多年前，一位官至丞相的權臣家中誕下一子，少年出生富貴，父母頗為寵愛。但待他最好的莫過於年長他幾歲的姐姐，她近乎將什麼最好的東西都給予弟弟，而那個少年更是對姐姐極為敬愛！
少年慢慢成長也是少有所成，不說驚艷絕倫少年天才也終是可文可武，再加上父官拜丞相母親疼愛，姐姐寵溺，那可以說是他一聲最開心快樂的時光了……”
千乘塵淡淡地說著，江曉瓊也坐在他旁邊看着火堆默默地聽着，待千乘塵有所停頓時她開口說道：“那少年很幸福啊，出身高貴，父母和姐姐都愛他！”
“幸福？呵呵呵……”千乘塵似是嘲諷地笑了笑，隨後接着道：“因為少年的姐姐喜歡雨，每次下雨她都靜靜地坐在後院亭中看書。也許是收到了姐姐的影響，那個少年也慢慢地與姐姐一樣喜歡上了下雨！
到最後他甚至會和姐姐一起期待下一次下雨會是什麼時候，而每次下雨的時候姐姐總是坐在那裏一邊看書一邊看着雨中打着傘舞劍的少年，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雨停過後，他們又會……”
暴雨中，千乘塵的聲音不斷絕響。那個少年在他的訴說描繪中彷彿就像江曉瓊所說是最幸福的人。而江曉瓊聽得入迷，她也漸漸羨慕起少年的那美妙的生活，甚至在千乘塵停頓后她都會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一直處變不驚地千乘塵眼神中的神情突然變得悲傷、不，是怨恨、或者說是地獄中的惡鬼對一切都絕望的神情吧！
“在少年十三歲那年，國家的皇帝輕信他人讒言，說丞相勾結他國意圖謀反。可笑少年的父親為國盡心儘力，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卻只因那一面之詞不加證實卻妄下屠刀！
御賜毒酒，相府之人盡皆飲盡！在所有人都飲下那酒之時，少年的姐姐喝下了毒酒並親手持匕首刺向了他！”
“當少年再次醒來之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亂葬崗中，周圍全是屍體！最終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躺在不遠處已經被屍蟲咬掉一半的屍體
那是，他的姐姐！”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她儘管死了嘴角也是微微上揚，她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美！
“少年知道自己還活着是姐姐救了他一命，他姐姐博覽群書尤其是對醫書甚愛，那一劍並非取命而是救命！
少年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陪同姐姐一起死去！
但他又極為珍惜自己這條命，因為這是他姐姐讓他活下來的。少年身受重傷，但他一定要活下去，為此他不惜喰食身邊的屍體，甚至連腐肉蛆蟲一併吞食，直到有了體力爬出亂葬崗……”
肩膀處不知何時微微一沉，他回過頭看去，原來是江曉瓊已經在故事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輕輕將她放在草堆上，千乘塵慢慢地走出了出去。漆黑的夜空冷雨飄蕩傾盆而至，不過多時他身上竟有些濕了，但他卻毫不在乎。
那天的亂葬崗中，家人的屍體就在不遠處，自己最愛的姐姐的屍體亦在不遠處不斷被屍蟲喰食，而自己如厲鬼般喰食屍肉只為活下來！
那時，下的不也是這場暴雨么！
“嘶！”
赤蛇匍匐出來爬上了凄冷而孤單的身影，陪他一起在雨中安靜的待着。
冷風吹拂，雨劃過他的臉頰不斷滴落，不知是冰冷入骨的雨水還是少年追憶往昔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