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兩處

第二十七章兩處

桃李衚衕坐落在平城的中心,這是平城府內城的一條老街,因兩百多年前,大夏朝的一任刺史在街道兩側種滿了桃樹而得名。雖然已是年關將至,這條平城內最大的商業街,卻是冷冷清清看不見幾個人,與江寧府繁華形成鮮明的對比。

街道兩側大多數的店面都在營業中,僅有兩家糧店在一個月前,早早的關門了,戰爭前儘可能多的儲存糧食,是任何人都清楚的事情。戰爭籠罩下的平城,已經沒有多少年味,偶爾一兩個出來採買的大戶人家的僕役,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了往日與風韻猶存的老闆娘耍貧的閒情逸緻。

錦繡萬里是平城內最大的綢緞莊,這家綢緞莊不光買麻布、棉布這樣北方本地生產的布匹,蜀錦這種需要走私的高端貨也有售賣,也是平城內唯一有售賣的店鋪,當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販賣的,但是平城大戶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們都是知道的,雖然這家綢緞莊才開了不到一年之久。

老闆正蹲在店鋪的門口,他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看穿着和氣質是個地道的關中漢人,此時正一臉愁容唉聲嘆氣,兩名小夥計無所事事的靠着牆打瞌睡。他回頭看了一眼明着是夥計,實則是手下斥候的二人,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名叫章嘯是趙國密諜司的軍侯,本是軍中最出色的游騎斥候。中書令突樞受帝命組建戰時密諜司,選軍中最為出色的游騎手。密諜司脫離軍中,直線單線聯繫,直接對突樞負責,所以除了突樞以外無人知道密諜司的人員配置和負責的業務。

章嘯負責整個戰時平城的情報工作,但是他已經有將近一個月與外界失去聯繫了,因為尉遲虎下令封城,城內百姓禁止出入。自己手上的情報傳不出去,尤其是最近的兩三天內,他發現隴國軍隊有些奇怪的變化,很有可能對戰事產生巨大的影響。算算時間,離趙國大軍抵達平城不會超過五天了,必須儘快把情報傳出去,他知道一屯的屯長就潛伏在一百裡外的村子裏,給他一匹快馬,只需一天的時間,情報就會出現在中書令的案牘上。

他心裏焦急如火,愁眉不展。隔壁駔會的王老闆,從屋中里走了出來,手中端着泥壺時不時的嘬上一口,甚為愜意。

隔壁老王笑呵呵的慢慢踱步到章嘯的身邊,笑着說道:“柳老闆,這大晌午的怎麼唉聲嘆氣的”。

章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十多天一單生意都沒有,上哪來的好心情。”

“趕上這戰亂年份沒辦法,天災人禍誰能做的了主,你也就這一個月沒有進出,上半年的生意可是讓老哥眼紅的很啊。你看看我,不是一樣沒生意可做,還不是樂呵呵的,人吶要豁達呀!”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半年你駔儈低價收了多少房屋,別以為老漢不知道。雖然現在沒了生意,但這戰亂一旦結束,那可就都是雪花白銀啊。”

“那也得看戰事啊,如果戎族鬍子贏了,哪還有錢可賺,都得死球。走走走,發愁生意就能好了,反正也沒什麼買賣,中午陪老哥喝兩盅,讓那兩個夥計看着店就行了。”

隔壁老王連拖帶拽的把一臉無奈的章嘯拉走。

繁花衚衕位於平城東北角,名稱並沒有為這片地區帶來繁花似錦,恰恰相反這是平城最大的貧民窟。髒亂差都不足以形容這條衚衕,巡城御史都懶得光臨,不為別的,就是一腳的下去,滿靴子五穀輪迴之物,就令人望而卻步。衣不蔽體的老嫗端着虎子隨處傾瀉,孩童們穿着帶補丁的單衣跑鬧着,臉凍得如秋時的蘋果般通紅。

一座破落的房屋中,一個身穿破洞羊皮襖的少女,正蹲在爐膛旁邊,守着爐子上的藥罐,凜冽的寒風從缺了數片瓦的房頂上吹下來,使得爐膛內的火苗跳動不已。

滿臉的黑灰也難掩她那俏麗的容顏,佈滿老繭的手,時不時的將乾柴送進爐膛。如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右手虎口處的老繭要比別處厚一些。屋內傳來兩聲輕咳,少女秀眉輕蹙了一下,端起滾燙的藥罐濾掉藥渣,將棕褐色的葯湯倒入掉齒的陶碗裏,快步走進內屋。

屋內只有一張矮榻,再無他物。榻上躺着一個滿臉病容的老嫗,身上蓋着薄薄的棉被,捶胸輕咳。少女來到老嫗身邊,單手將她扶起來,說道:“娘,起來喝葯吧。”

那老嫗費力的睜開眼睛,看着女兒輕嘆了一聲,小口的喝完了碗中的湯藥。

“仙兒,家中的葯已經沒有了吧,娘這病治不好了,劉郎中都說病已深入骨髓,已難治癒,喝葯也只能維持着苟延殘喘罷了。別再難為自己了,家裏已經沒有銀錢了。咱不治了可好,娘也想早些下去陪你那苦命的爹爹。”

名叫仙兒的少女偷偷抹了把眼淚:“娘,不許胡說,仙兒一定會治好您的。再說女兒在趙家成衣鋪子做工,一天也有五文錢的工錢,工錢是少了些,但買葯錢還是夠的。家裏糧食都已經準備好了,吃到明年三月份不成問題”。

老嫗顫巍巍伸出乾癟的手,擦掉少女臉上的淚水:“我的傻閨女呦,成衣鋪子一個月前就不用女工了,兵荒馬亂的哪有什麼生意可做呦,莫要再騙為娘了,聽娘的話咱不吃藥了。”

少女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猶如決堤的江海奔涌而出,老嫗抱着女兒輕輕拍着後背,低聲安慰着。

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手握着一個半截的冰溜子,口中嚼着冰塊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和“姐”。他進屋看到娘和大姐抱在一塊痛哭,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事。趕緊將冰溜子藏在身後,乖巧的站在牆根,不再說話,口中冰塊與牙齒不斷撞擊,發出“咔咔”的聲音。

少女擦拭了一下眼睛,眼神變得堅毅起來,起身走到幼弟身邊,揉了揉孩童亂糟糟的腦袋。展顏一笑。

“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些營生,復土你在家照看好娘親”。

身後傳來母親的嘆息聲和幼弟咀嚼冰塊的清脆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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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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