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王府 第十一章 岌岌可危

北秦王府 第十一章 岌岌可危

矮峰上四面通風的破舊古亭中,兩位老者相對而坐,青色的石桌上擺着一盤漸入佳境的棋盤。

身着黑色勁裝的秦王和一身白色綉服的余侯正在棋盤對弈,年輕的女郡主跪坐一旁,眼神靈動,為兩人充做茶女。

秦王爺手指磨砂着胡茬,正一臉愜意的品着他也叫不出是什麼名字的花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對面的老者。

余侯正抓耳撓腮的單手夾着一枚白色棋子,猶豫半天,搖擺不定的不知要落往何處,眉頭緊皺,本就顯老的額頭,更多的抬頭紋處在一起,十分滑稽。

終是技不如人,余侯爺只得訕訕的放下棋子,小聲道了一句“老東西棋下得不錯!”

對面的秦王聞言嘿嘿一笑,畢竟能讓這余侯吃癟的場面可不多,想當年兩人在應天都城相識,明爭暗鬥了幾十年,也算是一對歡喜冤家。

如今老了,也斗不動了,就喜歡一起下下棋,喝喝茶。

“雙兒,你可知為父着急詔你回城所為何事!”三人沉默片刻,秦王爺揮手撤掉周圍眾人後率先開口道。

“是因為熊王殿下吧!”女郡主跪坐地毯上,倒了兩杯溫茶,躬身送到秦王手中。

“不錯,想來京中的局勢你也已經有所了解了!”秦王爺端起花茶一飲而盡,面無表情說道。

女郡主看了看自己父親,又將另一杯花茶端給余侯,莞爾一笑,“看來,父親和余侯爺早有安排!”

余侯爺捋了捋發白的鬍鬚,微微伸臂,接過赤色茶杯,笑而不語。

“無雙有一事不明白!”女郡主趁着余侯品茶時躬身問道:“柱國侯府本是皇帝親手扶持,可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與秦王府站到了一起!”

“哈哈哈,這個問題問的好”余侯爺抖了抖白袍,放下茶杯,眼中看不出喜怒,笑道:“侄女認為呢?”

“無雙不知,還請侯爺明說!”女郡主倒也不客套,又側身替余侯斟了杯溫茶。

余侯沉思許久,似是有萬千思緒,最後又在心間化為烏有,轉而苦笑道:“本侯就這麼一個女兒,現在被你們小世子給拐走了,我能怎麼辦!”

提到自家小弟,郡主有些奇怪問道:“逸兒還未到此嗎?”

“嗯!”余侯抬頭四處望了望,沒有找到那個熟悉身影,只得恨恨道:“倒是沒見那臭小子,否則本侯一定打斷他的腿。”

“你個老東西,你要打斷誰的腿?”秦王坐起身來,用舌尖剔着牙齒上殘留的茶葉,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嘿!那混小子都把我寶貝女兒拐走了,我罵兩句怎麼了?”余侯也直起身,捋了捋白袍,臉上的神情兇惡,兩條眉毛上下抖動,那樣子像是在說,“你個老小子,是不是想干一架!”

就在女郡主準備起身勸架時,那不靠譜的秦王突然畫風一轉,猥瑣笑道:“余侯若是不同意這婚事,不嫁女兒就好了,那麼大火氣做什麼?”

余侯爺臉上表情很是氣晦,罵罵咧咧道:“奶奶的,這些年我什麼方法沒試過,可薇兒就像是被你家混小子灌了迷魂湯一樣,最後我實在沒招,硬着頭皮將那丫頭送到了王都,還以為時間能磨滅她心中的念想。”

“可誰知道,從王都回來以後依舊是如此,為了情郎居然都敢給自家老子下迷藥!”說到這裏,那白袍老者氣憤地狠狠拍了幾下石桌,將桌上的黑白棋子撒的遍地都是。

對面的黑衣老者笑的更加開心,一雙尨眉都誇張的彎成了小月亮,一邊彎腰撿起地上的棋子,一邊安撫白袍老者道:“余老弟也不必如此生氣,我倒是覺得逸兒和薇兒兩人挺般配,又是青梅竹馬!”

余侯爺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是你兒子,你當然這麼說了!”

“嘿!您要不開心,我讓逸兒去做上門女婿也行啊!”黑袍老者滿不在乎的揪着胡茬說道。

“我呸,你想得美,那混小子還不把我侯府給拆了?”白袍老者皺了皺眉頭,很是嫌棄的擺着雙手。

女郡主可不想聽這兩個老者鬥嘴,急忙找了個縫隙插嘴道:“就因為這,所以侯爺您改變了想法,不再效忠陛下?”

“侄女莫要亂說,我也算是名門出身,要說對這大渝的忠誠,可半點不輸你們秦王府。”余侯嚇了一跳,急忙伸頭在四處看了看,好在秦王提前喝退了眾人。

“我說侄女啊。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余侯嚇得不輕,急忙拿起茶杯,想要喝口水順順氣,可茶杯無半點清水,那白袍侯爺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女郡主莞爾一笑,替余侯斟了半杯溫茶,“侯爺不必緊張,無雙失言,侯爺當知無雙不是此意!”

余侯爺嘆了口氣,徐徐說道:“若是讓我衝鋒陷陣,我絕對義不容辭,可若是想要做些......哎!”

“侄女,你自己看吧!”余侯說著,拿出一封金箔玉紙的信封,顯然是皇家專用,當今聖上親筆。

“看來陛下的意思,是鐵了心要拉我秦王府入伙?”女郡主讀過信封,又交還給余侯爺,轉頭向秦王詢問道:“父親也看過此信?”

秦王緩緩點頭,顯得有些無奈。

“父親的意思呢?”女郡主沉聲問道。

“進京!”秦王爺一身黑袍,頂天立地的向著千里之外王都的方向眺望,幾縷發白的髮絲掠過臉頰和那充滿皺紋的雙眼,神情極為痛苦。

“父親可知,如今京中太子得勢,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輔助熊王殿下,可謂是九死一生!”女郡主繞過秦王面前,緊緊盯住父親的雙眼問道。

“自然知道!”秦王爺低下眼眸,輕聲說道。

“父親可知,一旦我們秦王府勢力插入到奪嫡之中,北方邊境勢必會讓大楚有機可乘,屆時國破山河,民不聊生!”

“知...道...!”秦王緊咬住牙齒,“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進京,二十年前的慘劇,決不能再次發生!”

“父親可知,就算我們助熊王殿下鬥倒太子,也未必就能水漲船高!”秦郡主滿目潺淚,很是激動說道:“我們以秦王府一己之力扶持熊王登上皇位,礙於秦王府強大的實力,新皇必會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為父又何嘗不知!”秦王忍住滿臉淚水,別過腦袋哽咽道。

“既然父親明知如此,為何還要趟這趟渾水?”一襲白衣的女郡主含着淚水,痛苦道。

“為公,也為私!”黑袍王爺一手掛在胸前,緩緩說道。

“何為公?何為私?”女郡主不解問道。

“為公,我要你進京之後好好觀察一下這位熊王殿下,看其胸懷能力是否能成為一位明君,若是能,便全力輔助,傾盡整個王府之力也要將其送入王位!”黑袍王爺講到這裏,一股浩瀚氣勢直衝蒼穹,半黑白髮迎風而動,顯得極為庄肅。

“我們大渝王朝如今已經不起再一次內耗了,只有我們插手,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余侯一席白袍,此刻也是上前一步說道,“北境的防守,柱國侯府可以暫時頂上,雖不如秦王軍戰力超群,但是本侯爺的兵士也絕不是吃素的!”

一黑一白兩位加在一起足有百歲的老者,此刻卻像是當立之年的少年戰神。

女郡主愣了好一會,囅然而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若是大渝男兒都有如此決心,何愁大渝江河不盛。

“那父親,為私呢?”女郡主歪頭好奇問道。

“為私,”不知為何,那秦王爺居然沉默下來,肩膀劇烈抖動。

“為私,我們也躲不得,如今的秦王府和柱國侯府,裏面均是安插有皇帝的親信。”余侯的情緒要比秦王好一些,苦笑着解釋。

“所以就算我們不隨着熊王殿下進京,陛下也會有辦法逼着我們進京?”女郡主很是失望,不知何時開始,君臣之間也需要如此手段。

“他想怎麼逼?”女郡主巾幗丈夫,屏氣凝神問道。

秦王和余侯均是沉默不語!

“因果早已定下,這一步,我們不得不走,不走,便是死局!”秦王總算是恢復了情緒,痛苦的閉上雙眼,殺氣騰騰說道。

“難道,逸兒的身體,竟與陛下有關!”女郡主瞬間只覺得手腳冰涼,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雙兒!”一聲驚呼,兩位老者急忙扶着面色蒼白的女郡主坐在椅子上。

女郡主習武之人,很快便調整過氣息,搖搖頭表示沒事。

“不只是秦世子,還有薇兒也卷了進來,我總覺得薇兒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一旁的余侯皺着眉頭,垂首喪氣。

“怎麼連余小姐也!”女郡主張大嘴巴,只覺得掉入了一道很深的漩渦,讓人覺得喘不過氣。

“我們這個皇帝為了大權,什麼事做不得!”秦王年少時曾與當今聖上關係親密,兄弟相稱,最是了解皇上和藹的表面下究竟是一顆怎樣的心。

“看來,京城此行,我無論如何都要去!”想通了一切,女郡主反倒放下心來。

“是!”兩位老者一同答道:“只是此行萬般險阻,稍不留神,恐怕就會全盤皆輸!”

“熊王殿下也是吃准了這一點?”女郡主想到了即將趕到冀州的五皇子熊王,便問道。

“據我們京城的消息,熊王應該是被陛下蒙在鼓裏的!”兩位老者相視一眼,一同說道。

“也就是說,陛下未必就是想要推熊王殿下坐上王位?”秦無雙越發琢磨不透,“陛下到底要做什麼?”

“做什麼?”秦王爺譏諷一笑,“咱們這位陛下。最是信奉帝王之術,只怕他將整個大渝王朝當做棋盤,我們皆是一顆棋子。”

“父親,我明白了!”女郡主頷首點頭,看來想要弄清楚一切,京城是非去不可了。

“此時切不可讓逸兒知曉!”秦王爺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明白,父親。”女郡主含着淚水問道:“那逸兒的身體,還有救嗎?”

秦王和余侯均是搖頭。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救!”

“這些,都要先入了京城才能知道!”秦王爺也是大感頭疼,每過一段時間,自己兒子便會犯舊疾,心悸頭暈,找過許多大夫,都說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無法根治,只能小心調養,才可以延年益壽。

這也就是一無是處的秦世子備受寵愛的主要原因。

“侄女莫要傷心,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就秦逸那小混蛋,哪這麼容易......。”旁邊的余侯見女郡主心情不太好,哈哈的開了個玩笑。

“你個為老不尊的玩意,你他娘的會不會說話。”黑袍王爺臉色盛怒,抬腿一腳就踹到了白袍侯爺的屁股上,留下一道很深的腳印。

女郡主噗呲一笑,勸道:“父親,余伯伯,兩位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兩位三軍主帥軍士哈哈一笑,氣氛再次融洽下來。

也正是此時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平靜的場面。

秦王頭也不抬,怒罵道:“你這個老李,真是記吃不記打,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是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剛剛惹到了余小姐,王爺快去救人!”那老黑奴和秦王很熟,抓起秦王的胳膊就要拉着往山下跑,絲毫沒有注意到此處異樣的情緒。

“等會,你等會!”秦王一把甩開老黑奴的胳膊,氣道:“那小子又不是第一次挨揍了,凌薇這孩子有分寸,死不了!”

“王爺,這次不太一樣,世子殿下這次是真的惹怒了余小姐。”老黑奴很是着急,他可不敢獨自去擋住余小姐,上次挨得揍如今仍是記憶猶新,他老李可不是記吃不記打的人。

“真的,薇兒真的生氣了?”白袍侯爺好奇問道,畢竟自家閨女雖然脾氣不好,但很少真的生氣。

回侯爺的話,“確實是。”

“乖乖,了不得,老秦,快救人!”白袍老者一馬當先,自己閨女脾氣上來連自己都敢揍,可不能保證那小世子的羸弱身板能扛得住。

等到眾人趕到,秦逸已經成了一個泥人,正躺在地上,身邊的余凌薇也是一身淤泥,如同仙女墜入凡塵,一朝失足入泥潭,簡直不忍直視。

秦王急忙將秦逸拉起身來,幫他抹去眼淚,安撫道:“你看看,都是堂堂秦王府世子了,怎麼還能動不動哭鼻子呢!”

秦逸正委屈着,突然鼻子一抽,心想,這話我是不是在哪聽過。

余侯也有樣學樣,哄着自家的掌上明珠道:“薇兒,怎麼了,是不是秦逸那混小子又氣你了?”

余凌薇不住點頭,帶着哭腔道:“秦逸,秦逸他說他不要娶我!嗚嗚嗚!”

余侯看着女兒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真是心都要碎了,看着一旁同樣狼狽不堪的秦世子,又不好上去在打一頓。

思來想去,乾脆揪住剛剛下棋屢次贏了自己秦王爺一頓胖揍。

那秦王也是個暴脾氣,自家兒子挨了揍,那隻能是吃個啞巴虧,趕上余侯上來鬧事,當即就回了一拳。

兩名年過半百的老頭,就這樣不顧形象的扭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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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照煙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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