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人而宜
將手寫的字變成出版物上的鉛字並以此為職業的人主要有兩種:一是記者,二是作家。當然還有一些人偶爾也將自己寫的東西拿去發表(比方我們的各級領導),但他們不以此為職業,不靠這個吃飯。
農民靠種地吃飯,工人靠做工吃飯,記者作家靠寫字吃飯。這不是一般的傳統習慣,而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社會分工。不管你是什麼制度的社會,也不管你是發達或不發達的國家,這種分工都要有,工農兵學商也都要存在。當然農民也有做工的(比方辦鄉鎮企業),工人也有經商的(比方辭職當個體戶),但也只是個人的職業變了,整體的行當並沒有變,還是那些。
靠寫字吃飯的人一般都比較敏感,在還不知道國家會不會真給他們斷奶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未雨綢繆尋找退路了,比方各種形式的“下海”。
我所聽到看到的名人“下海”主要是經商,真正在生產領域裏做做文章創出什麼產品的很少。經商也主要是靠着自己的影響、手中的權力,通過各種關係倒買倒賣,或推銷個什麼產品拿點回扣,或拉個贊助拿點小提成。而且大都沒有辭職或停薪留職,有的乾脆就連執照也沒有,在那裏做一鎚子買賣。有些人確實也就發了點大財或不大不小的財。
這樣的事情聽得或見得多了,我們就不能不有所考慮:我行不行?我們自認為對形勢分析得很透徹,對意義認識得很明確,且智商不低,有好多點子,好像行,但其實是不行,或大多數不行,能行的只是少數。我曾千百次地設想:如果我開個燒雞店會如何?雞怎麼殺呢?毛怎麼拔呢?攤兒往哪裏擺呢?夏天賣不了怎麼辦呢?千愁萬愁。這裏面當然有個人的懶惰,但更重要的是你不懂業務,你不具備開燒雞店的心理和素質。你只能啰啰一些大道上的道理,啰啰完了你還得回來爬格子,你別無高招。其實我們原本就是干別的不行才靠寫字吃飯的呀!
我不贊成文人“下海”,但也不反對。只要因人而宜就好。估計着自己下海能行那就下去,人家不行也別硬逼着人家下。只要他兢兢業業地在本職崗位上工作,就別讓人家吃不上飯。人家“下海”發了財咱羨慕就是了。不怨天不怨地,就怨自己沒本事。正如有的地方的農民會翻跟頭兒玩雜技,農忙種地,農閑組團外出演出也能發財一樣。人家發財是有本事,誰讓你不會玩雜技或小魔術來着?
我若是決策人物我就不號召文人“下海”,我只號召他們深入生活,安心創作,多出好作品。他幹得好,我非但不給他們斷奶,我還要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輕裝上陣。干不好我再讓他吃不好或改他的行。我不決定政策也不造給文人斷奶的輿論嚇唬文人。也不以名人自居,以分析形勢預測政策為高明,舉這個國家那個國家的例子誘使領導按照他的思路去制定政策。外國是外國,中國是中國,中國搞的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