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批示

說批示

在毛**同志的所有著作裏面,就我個人的興趣而言,除了他的詩詞之外我最喜歡的就是他的那些批示了。在他之前有沒有批示這一說呢?有過類似的東西的。例如皇帝的御批和文人墨客們的批註。但就某項政治活動和具體工作批得像他那麼有章法,有學問,有文采,還不曾見到過。撇開政治上的指導意義不說,在文秘這個大範疇裏面,我認為毛**同志開創了一種獨特的文體:批示。

印象中毛**批示最多的是關於胡風問題和合作化問題,其次就是“**”時期了。我特別喜歡他關於文藝問題的一些批示。像關於《逼上梁山》的批示了,關於他“喜歡京劇不喜歡交響樂但升國旗奏國歌的時候你拿個京胡吱嘎吱嘎拉不那麼雄壯嘛”了,還有關於電影《創業》的批示等等,那真是精闢得要命。只要在哪裏見了,我都抄在小本本上,反覆學習。

我比較系統地學習毛**批示是我在縣廣播站負了點小責的時候。在廣播站管宣傳你只會寫消息通訊之類的文章還不行,還須寫本站評論員文章和編者按什麼的。而這些東西我從來沒寫過,我即現學現賣。要學當然就向毛**同志學。我就發現毛**同志的一些句式特別新穎,格外出味兒。你比方他關於學大寨的批示吧,裏面有這樣的句式:將全國所有的縣都建成大寨縣是可能的,一年兩年不行,三年四年怎麼樣了五年六年呢?七年八年總該可以了吧?聽起來就格外有氣魄,播音員也愛讀。有一次我寫一篇關於計劃生育問題的評論員文章的時候就模仿他。我在論述了一番將生產搞上去、將人口降下來是我們的基本國策之後寫道:將出生率保持在千分之七以下是可能的,一年兩年不行,三年四年怎麼樣?五年六年呢?七年八年總該可以了吧?聽上去跟大人物說的一樣,很來勁。不想這評論一播出去,計生委的同志就問我,那個從一年兩年到七年八年的話是哪位中央領導同志說的?我說是我學着寫的,還有點氣魄是不是?人家說氣魄是有了,可不符合上級精神啊,上級要我們今年就要降到千分之七以下,你說七年八年怎麼行?捅了個大婁子。所以一切帶氣的東西,像氣質氣概氣魄什麼的都很難學。

我說批示是一種特殊的文體,是指它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學能寫和寫了之後能用的。它的局限性非常大,非是相當一級的領導幹部不行。否則你寫了也沒用。當然也沒人讓你作批示。你只能寫點學習某個文件的心得體會或落實措施。這東西等你當了領導幹部現學也來得及,沒有先學會了作批示才當領導幹部的。

一般基層部門的負責同志也經常作批示,好像沒有多大的學問也行。你比方在報銷單據上作批示,一般寫上同意報銷或不同意報銷就能解決問題。你再有才華也不容易在報銷單據上顯示得出來。但要當個相當一級的領導就非得有比較全面的學問不可了。你可能是某個方面的專家,但你不一定會作批示。你硬作,待傳達下去還是讓人覺得沒學問。

有學問的批示,讓人口服心服,有助於工作的開展和任務的落實。沒學問的批示,人家也可能會落實,但心裏總有種不怎麼踏實的感覺。我在部隊剛學習搞通訊報道的時候,曾寫過一篇表揚某連司務長節約用糧計劃開支的稿件,說他精打細算,每月伙食費都有節餘什麼的。我送政治部主任審查,他作如下批示:“此事不宜提倡。連隊戰士的伙食費普遍偏低,且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即使全吃上,尚不能滿足正常需要之營養,怎好再從他們微薄的伙食費里搞節餘?說得嚴重一點,此司務長乃變相苛扣軍餉也,不僅不宜表揚,還須批評教育。連隊似不提倡增產節約、而只提增產不浪費為好。此事遇適當場合我還要說一下。形而上學害死人,不發。”我看了之後即很受教育,同時也覺得我們主任有學問。

……這麼一寫,有點不自量力指導人家怎樣寫批示之嫌了,趕緊煞住。其實我只是將批示作為一種文體來說的,並不是我有寫批示的資格、寫出來的批示比別人有學問。但我喜歡有學問的批示也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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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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