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潛屍驚魂 第三十九章 瘋羊倌
山裏的溫度真低,一下車張莉香不由摟了一下肩,蒙赫佩看見,從車裏取出他的外套,貼心的給張莉香披上,張莉香頓覺很溫暖。
憑着上次的記憶,他們一路找到陽永輝家,到了院門口,張莉香卻一下沒敢進。因為很長時間沒來,陽永輝家變了,變了很多,變的她不太敢認。
原來殘破的土坯牆拆了,換成了籬笆,院門也拆了,院子裏新出現兩隻羊,汲水井的邊台還放了一盆花,感覺像換了個地方,多出很多生氣。
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撿豆子,張莉香咳嗽一聲,那個人抬頭一看,立刻拄着拐杖站了起來。蹲在地上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陽永輝的爸爸,令張莉香想不到的是,他已經可以下地拄拐了。
陽永輝的爸爸看見張莉香,激動的有些顫抖,他連“誒”了幾聲,突然回過頭沖廚房喊:“妹……,妹子,你看,誰來啦!”
話音未落,從一旁的棚屋裏鑽出一個人,一看,正是陽永輝的姑姑。
陽永輝姑姑看見是莉香,驚喜的扔掉手裏的燒火棍,一下子跑過來抱住莉香:“哎呀,我說今天怎麼老撞見喜鵲呢,感情是你來啦!”
“你們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啊?”
“哎,這個帥哥是誰啊?”
“唉喲。”張莉香捂了一下肩。
陽永輝姑姑這才注意,她一隻胳膊綁着繃帶,她驚訝的說:“這是怎麼啦,胳膊咋啦?”
張莉香笑笑:“沒事,沒事,一點意外。”
然後她岔開話題問:“陽永輝回來了嗎?”
“他現在人在哪兒?”
正說話間,一陣摩托車響,一個小“年輕”騎着摩托車從外面進來,陽永輝姑姑看見,沖那“青年”一招手:“永輝,你看誰來啦。”
“咱們的觀音菩薩來啦!”
等陽永輝姑姑把那“青年”拽到張莉香面前,張莉香和蒙赫佩大吃一驚,眼前這個人,真是既陌生又熟悉!
比起《尋兒歸》海報上的形象,陽永輝變的有些脫胎換骨,除了人還是有些削瘦,眼裏很多滄桑,整個人看起來很帥,也很顯年輕。
他剪去了自己的長發,還刮掉了一臉的絡腮鬍,脫胎換骨的變化讓人一下變的不敢認。
張莉香驚訝的說:“哎,這,這變化也太大了呀!”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這剪了鬍子,人看起來很帥啊!”
沒想,此話一出,倒把把身後的蒙赫佩說的渾身不得勁起來。
陽永輝眼中閃着光,有些說不出話,貌似還有些語言障礙。
陽永輝爸爸示意他們趕緊進屋,張莉香擺手說:“我們就不進去了,大叔,今天過來,就是想看望一下你們,永輝回來就好。”
“回來我就放心了。”
“這點東西你們收下……”
陽永輝姑姑卻一把拽住:“哎,那哪行!”
“來了就要住下,吃了飯再走!”
說完,便對陽永輝說:“你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打酒去!”
陽永輝聽了,立刻跑去摩托車旁,要出去打酒。
蒙赫佩拎聽了,拎拎手裏的東西:“這有酒,我們帶的有,不用買。”
陽永輝姑姑笑笑:“哎,不用管他,他是去打我們自釀的米酒,你們嘗嘗。”
說罷,就不管不顧的拉着莉香進了正屋。
正屋已經修繕了,原來低矮的土坯房拆了,換成了三間寬敞明亮的磚瓦房,地面用水泥硬化了一下,少有的幾片瓷磚,讓整個房間看起來很不一樣,但少了很多讓人心酸的東西,多了很多家的溫馨。
正屋中間放着一張方桌,桌子四周擺放着手工製作的竹木椅,雖然有些簡陋,但感覺一切很清新,很自然,很有家的氛圍。
房樑上用起了LED的大燈泡,把房間照的亮亮堂堂的,多出不少生活氣。
張莉香看着這一切,想起初見這裏時的低矮、昏暗和拮据,她心裏很欣慰。
陽永輝姑姑指指四周:“這些都是他回來弄的,親戚朋友贊助了不少,也借了一些,多少像個家的樣子了。”
說到這裏,陽永輝姑姑不禁擦起淚來。
陽永輝爸爸一瘸一拐挪進來,張莉香欣慰的看着他:“大叔,你的身體看起來好多啦,像換了個人!”
陽永姑姑說:“是啊,是啊,這人啊,就是一股精氣神。”
“你是不知道,他爸一見陽永輝回來,一下就能下地了,你說這神奇不神奇!”
在陽永輝一家人的拚命挽留下,張莉香和蒙赫佩留下了,那晚,院子裏升起了篝火,燙起了米酒,還悶了一隻柴火雞。
張莉香因為有傷,不能喝酒,所以,陽永輝一家人便把目光投在了蒙赫佩身上,蒙赫佩左抵右擋,又是替,又是陪,竟一下喝多了。
陽永輝開始不大說話,可能是以前的心結未開,也可能是多年的流浪導致他溝通有些障礙,他只是勸酒,但酒過三巡,在酒精的催發下他打開了話匣子,這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好像一輩子壓在心底的話都說了,那一晚,張莉香聽說了很多很多關於他的事。
最後,陽永輝堅持他們留宿,但張莉香沒同意:“不用了,來時我們已經訂了酒店,改天有空我再過來。”
陽永輝姑姑就讓陽永輝送他們,陽永輝把醉倒的蒙赫佩扶上車,陽永輝姑姑擔心的問:“莉香,你一隻手開車能行嗎?”
“今晚就留下吧。”
莉香點點頭:“能行,阿姨。”
“你放心吧,”
陽永輝姑姑點頭,然後沖陽永輝說:“你送他們回去。”
張莉香笑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永輝他也喝酒啦,就不要再騎車了,我能行。”
陽永輝說:“沒事兒,我就送你們到村口,送到大路上,我就回來。”
說完,便不管不顧的騎上摩托車在前面引路,張莉香沒辦法,只好由着他在前面領路,她開車跟在後面。
夜裏,山路兩旁沒有燈,世界一片黝黑,能看到的只有車燈前面的一點路,還有就是摩托車發出的光。
看着摩托車的尾燈,張莉香不由突然想起,剛開始偵辦河中沉屍一案時,案中出現的那個“無須有的女人”。
陽永輝為什麼那麼說呢?現在看,一切都明了了!
陽永輝因為他女友的死一下無法接受,離家出走,在孤獨、罪責與憤世不公當中,他的精神變的有些失常,當民警問到他,他觸景生情,便把自己心中想見的場景說了。
在他心中他認為,他女朋友是因為他才自殺的,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錯不該離開,錯不該開那個玩笑,更錯不該讓她一個人留在橋頭。
陽永輝把張莉香送到大路口,然後目送着她離開,張莉香從反光鏡中看着摩托車一點一點的遠去,心中頓覺無盡的責任難辭,她不由暗下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幫着查出陽永輝女朋友死亡的真相,幫他找回自己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張莉香便駕車來到雲嶺派出所,程所長看見非常的震驚:“張隊,你這胳膊怎麼了,咋還傷了?”
張莉香便把自己那邊的情況,以及自己過來的想法說了一遍,程所長聽了說:“你可真是人民警察,心裏裝的全是案子。”
張莉香聽了說:“我們都是人民警察,希望所長不要覺得我手伸的太長。”
程所長聽了說:“那哪兒能,這事換做我,我也會過問過問。”
張莉香聽了說:“所長,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個案子的進展。”
程所長聽了說:“好啊。”
然後他就把這個案子的進展,詳細給張莉香說了一遍,同時說出了自己的困難:“這個案子沒有直接線索,偵破有些困難。”
“陽永輝回來,也提供了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我們還在排查,但難度挺大的。”
張莉香聽了說:“這個你能跟我重點說說嗎?”
程所長聽了說:“可以啊。”
“陽永輝說,當時他和女友開了個玩笑,之後便騎摩托車回家取禮物,準備帶上禮物再送他女朋友回家,這一來一回的路上,他兩次看到一台車。”
“從事發的時間和經過看,這輛車有作案嫌疑,最起碼也是個目擊者。”
張莉香聽了說:“那這輛車查到了嗎?”
程所長笑笑:“這就是案子的難處啊!”
“我們這兒不同於城市,很多偏僻的地兒不見人影,更別說監控啥的了,再說了,時間過去了那麼久,你問誰,誰能知道?”
張莉香聽了問:“那車輛的特徵呢?”
程所長說:“只記得是一輛小型麵包車,可坐5個人,車子是銀色的,但問題是,這樣的車子在我們這兒大把。”
張莉香聽了說:“所長,那你能把這個案子的資料複印一份給我嗎?我想好好看看。”
程所長說:“當然,當然,沒問題。”
回到酒店,蒙赫佩好像有些睡醒,他抱着被子翻了幾個身,又用力伸展了兩下,然後嘴裏哼哼聲聲,一副睡猶未盡的樣子。
撇眼看見張莉香坐在沙發上,蒙赫佩坐起抹了一把臉:“哎呀,這米酒咋這麼大勁兒!”
“沒想到,我竟然喝醉了!”
張莉香笑說:“酒是熱的,你喝那麼多,不醉才怪!”
蒙赫佩聽了問:“你在看啥?”
張莉香揚了一下手中的材料:“我在看陽永輝女友的案子。”
蒙赫佩起來到衛生間洗漱了一下,出來他問:“今天什麼安排?”
張莉香聽了說:“你酒醒了嗎?”
蒙赫佩聽了,隨即擺出一招“白鶴亮翅”:“什麼話,悟空我能單腳彈琵琶!”
“哈哈哈,哈哈哈~~~!”張莉香聽的哈哈笑。
她笑說:“醒了你就吹。”
“昨晚你就沒看見,自己醉的像一堆棉花,被人扛到車上。”
蒙赫佩聽了臉一紅:“扛到車上?不會吧。”
張莉香笑:“下午,你跟我去觀景吧。”
蒙赫佩聽了大喜:“好啊,好啊,去哪兒?”
岱山村后,有一條通往後山的大路,車子行到一座石橋上,張莉香叫停住。
兩個人從車上下來,站在橋上往下看,石橋從一個山溝上橫空跨過,婉似一道飛虹,石橋到下面的落差有二三十米,看起來十分的險峻。
石橋下的水不多,山溝里全是石頭,這裏應該是洪水經常流經的地,溝里的石頭久經沖刷,個個都是渾圓的。
站在石橋上眺望,四周山川疊抱,一片清幽,遠處雲氣蒸騰,好似仙境。
但是,再往後山走,就走不動了,這條路只修到這裏就斷了,不知道是因為缺少資金還是什麼原因,路成了斷頭路。
張莉香站在石橋上左望右看,蒙赫佩拿出相機不斷的給她攝影。
張莉香突然嘆口氣:“唉,人生這麼好的美景,怎麼還會出兇案呢?”
蒙赫佩聽了一驚:“什麼兇案?”
張莉香指指橋下:“陽永輝女友就是從這裏墜橋的,從案件線索看,是他殺。”
蒙赫佩聽了有些不悅:“這就是你說的觀景啊,凈忽悠我。”
張莉香不無抱歉的說:“對不起,走着走着就走到這裏來了,不過,這裏的風景確實好啊。”
“就是這種地方,怎麼還會出種案子呢?”
蒙赫佩聽了說:“你說出來散心,怎麼還惦記着案子啊?”
石橋左側的一處山坡上,有一個人站在那裏一直定定的看着他們,在他身後,有一群羊正在吃草。
張莉香對蒙赫佩說:“今天既然來了,就不妨走走問問,我去找那羊倌說幾句話。”
蒙赫佩知道她的心思,就想過問案子,就點頭答應,跟着莉香一起朝羊倌那兒走。
走近羊倌,張莉香突然嚇了一跳,她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當她看到蒙赫佩就跟在身後,這才放鬆一些。
眼前的這個羊倌,模樣長的有些嚇人!
他年齡50多歲的樣子,身上一件破羊襖,臉色黝黑,模樣十分醜陋,蒜頭一樣的鼻子,鯰魚一樣的闊嘴,最可怕的是,他的一隻眼全是白的,看了十分的瘮人!
張莉香壯着膽子問:“大叔,能問你一件事嗎?”
那個羊倌聽了,朝身旁吐了一口口水:“問啥事?”
說著,將手裏的鐵釺往地上一插,鐵釺瞬間戳進土裏。
張莉香感覺有些噁心,但她努力平衡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問:“這裏石橋這兒,前些年聽說死了一個女人,很年輕,就在橋頭那兒,你聽說過嗎?”
那羊倌大瞪着眼睛看着她:“聽說?我沒聽說,我就是親眼看到了。”
“什麼?!”張莉香聽了不禁心裏一抖,她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一個“目擊者”!
她不敢看那個人的眼睛,她急切的問:“你看了?你看到事發經過了嗎?!”
那個羊倌沖張莉香一伸手:“有煙嗎?”
張莉香回頭看看蒙赫佩,蒙赫佩一聳肩:“我戒煙了。”
那羊倌聽了說:“沒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張莉香聽了說:“我們不抽煙,你要是知道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我回頭給你買一盒。”
羊倌偏頭啐了一口:“有煙,我就告訴你,沒煙,我什麼也不知道。”
張莉香對這人的做派非常的反感,但一想到自己昨晚的信念,便沖蒙赫佩說:“你去買盒煙吧。”
不料,那個羊倌聽了嘿嘿一笑,他說:“你要是能買一條,我就告訴你,是誰殺了那個女的。”
張莉香聽了大驚:“你看到兇手了?”
那個羊倌卻是呵呵笑,不再說話。
張莉香便示意蒙赫佩趕緊去買煙,蒙赫佩看看那羊倌有些不放心,他拉過張莉香到一旁:“你不會真信他的吧,這個人看起來像個瘋子!”
張莉香說:“來一次不容易,這個人敢這麼說,那他一定知道些什麼,這個機會不能錯過,你趕緊去買吧,回來我給你錢。”
蒙赫佩聽了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擔心你的安全。”
張莉香說:“你趕緊去吧,我沒事的,我就在等你,你快去快回。”
蒙赫佩聽了就一路飛奔跑到車上,開車買煙去了。
半個小時以後,蒙赫佩帶了條香煙回來,他看到張莉香安然無恙,頓時長出一口氣。
張莉香接過蒙赫佩遞上的那條煙,羊倌見了闊嘴一張,露出一口黃牙,他伸手就要接。
張莉香一縮手:“你說了,我才能給你。”
那羊倌聽了,又偏頭朝一旁啐了一口,然後嘿嘿一笑:“那個女的是被人殺死的,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張莉香聽了,頓時心如過電,她有些渾身顫抖的問:“那個人是誰?”
那羊倌嘿嘿一笑,一把從張莉香手中搶過那條煙,蒙赫佩見狀就要上前,張莉香一把攔住了他。
那個羊倌張開闊嘴,照香煙就是一口,然後,像狼撕吃羊腿似的撕爛整條煙,香煙“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那羊倌撿起一盒,又是用嘴笨拙的咬開,等到他點上煙,腳下掉落好些煙。
張莉香和蒙赫佩看的有些傻眼,張莉香急切的追問:“那個人是誰?”
羊倌這才志得意滿的說:“那個人是王順他女婿,是他殺了那女的!”
張莉香聽了十分的震驚,她急切的追問:“你能說一下事發經過嗎?”
羊倌嘿嘿一笑:“那天我恰巧在這兒放羊,正好看到了。”
“王順女婿開車從那兒經過,就對那女的動手動腳,那女的就打了他一耳光,王順女婿就照她頭上打了幾下,然後一把把她推下去了。”
張莉香得到這個線索,立即打電話告訴了程所長,程所長聽了十分的震驚。
“你說的是那個羊倌,是不是包瘋子?”
張莉香聽了說:“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他說,那天他在這裏放羊,正好看到兇殺經過。”
程所長聽了卻說:“那個包瘋子,瘋瘋癲癲,他說的不能信。”
張莉香聽了很奇怪:“為什麼呀?”
“他已經把事發經過都告訴我了呀,他說的我聽着都符合案情啊,這事咱不要核實嗎?”
程所長聽了說:“你不要着急,莉香,這個我們會核實的,只是有些情況,你還不太清楚。”
“這個包瘋子和王順有矛盾,這個全村的人都知道,他說的不能全信,他以前還對調查組說,他自己就是兇手吶!”
張莉香聽了說:“哦,是嗎,可他說,他有看到那輛車呀!”
“車是王順他女婿開的,那這個可以核實一下啊。”
程所長聽了說:“好,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帶人過去。”
一個小時后,兩輛警車開到了岱山村,張莉香上了他們的車,幾輛車一前一後繞過一道山樑,直開到村中一戶人家。
院門被敲開,開門的王順看到警察,顯的很恐慌。
程所長直截了當的問:“王順,我當初問你見沒見過那輛車,你為什麼撒謊?”
“那車不是你女婿的嗎?”
王順苦皺着臉:“那是他進山下套的,我怕你們查他,就沒敢說。”
張莉香聽了憤怒的說:“可你知不知道,你女婿還涉嫌殺人!”
王順聽了大驚:“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吶!”
程所長說:“行啦,行啦,你別說啦。”
“走,帶我們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