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決定
一個人若是在片刻光陰內,連續感受由碧落跌至黃泉之驚懼、由酷暑跨入冬寒之交煎,那麼此人一定非醉既瘋,又或是大病纏身、滿心幻覺,想來命不久矣。
李醒獅正是這般,此刻,他彷彿置身於怒海波濤,海水時而滾燙、時而冰冷,浪頭襲來,便把他高高拋起;浪頭退去,又隨之重重落下。他睜開眼、見到的是無邊黑寂,閉上眼,眼前卻鋪滿了刺目的慘白。
天旋地轉、五感不存,什麼都亂套了。
李醒獅終於放棄掙扎,任由茫茫深海將他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才重新回到正軌,李醒獅也從幽冥返回了人間。先前如潮水般不斷在耳中肆虐的轟鳴聲漸漸淡去,周身關節雖然酸疼無比,卻至少是恢復了知覺,不再如同鬼魂一般虛無縹緲。
“渴……”
眼睛最愛偷奸耍滑,主人有了意識,它們仍不願起床工作;喉嚨卻一向務實,它太久沒嘗過清水的滋味,早已干癢難耐,這便急不可耐的向外界討水喝了。
“啊,醒了醒了,好傢夥,真能睡啊!”
噹啷一聲,似乎有人碰倒了凳子。緊接着,李醒獅只覺腦袋被人托起,茶碗已然抵到嘴邊,他嬌滴滴的抿了幾口,頭一歪,再次與世長辭了。
“怪哉,已經一天一夜了,他怎麼還燒的這般厲害?”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請師父來瞧瞧吧!”
周圍腳步聲消失又響起,亂鬨哄的叫人心煩。李醒獅半夢半醒之間,也不知誰的手掌伸了過來,在自己頭臉好一陣亂摸。
“師父,李兄情況如何,咱們這裏可有對症的丹藥?”
“丹藥氣盛,他眼下是受不住的。快,你們快取野山茅和向陽果、佐以甘草煎水喂他!”
“師父,這兩味均是溫熱補陽的藥材,李兄此刻熱毒不散,怎麼……怎麼還要給他進補?”
“是啊師父,一旦這野山茅和向陽果餵了下去,李兄弟肯定受不住的!眼下應該給他瀉陽祛火才是啊!”
“屁的熱毒!他那天本就受了內傷,心中又積蓄大量鬱氣,兩者勾連,使得山雨陰氣深入血脈、反將自身陽氣迫於體外,這不是等閑發燒,而是寒極格熱之症!你們還要瀉陽祛火,好啊,等他燒退了,人也就涼透了!”
“是了,原來如此!咱們這就去煎藥!”
直娘賊,夢裏還會遇到庸醫,真倒霉啊……
李醒獅心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繼而沉沉睡去。再次醒來時,精神已然清爽不少,渾身關節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酸疼。
他睜開眼,強烈的光線一下子佔據整個視野,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自己此時身處天雲峰草廬之中,窗外陽光明媚,天氣極好。
一名弟子正坐在桌前發獃,見李醒獅詐屍還陽,立刻笑着問道:“李兄弟,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腦子裏仍有些發暈,不過想來沒什麼大礙了。”
不知怎麼,在李醒獅看來,那弟子臉上的笑容隱隱有些僵硬,於是玩笑道:“朱兄,你是不是專等着我一命嗚呼,好給柳伯伯那葯園子當肥料啊?”
那弟子面色一變,乾巴巴道:“嘿嘿,李兄弟胡說什麼吶。”
李醒獅哼道:“你當我看不出來么?朱兄若非盼着我歸西,何必笑的這麼失望?”
“沒有的事,李兄弟好好躺着,我去喊師父他們過來。”
那弟子說完、起身便往門外走去,竟是片刻也不願多待了。到門前時,他似乎也覺得這樣走了太顯唐突,於是又支吾道:“那個,李兄弟口渴么?要不……要不我幫你倒杯茶吧?”
那弟子是柳思明弟子之一,名叫朱雲濟,平日裏也是與李醒獅笑鬧慣了的,不知為何突然這般生分。李醒獅有些想不通,但他慣會察言觀色,於是搖頭道:“沒事的,小弟現在感覺還好,待會兒若要喝水,我自己倒來便是。”
朱雲濟鬆了口氣,正要推門出去,忽聽身後又傳來李醒獅的聲音:“朱兄!”
他轉過頭,卻見李醒獅目光炯炯的問道:“敢問朱兄,小弟睡了多久?”
朱雲濟想也不想便道:“自你在試劍坪昏倒那日算起,如今已是第四天了。”
“四天了啊……是柳伯伯把我帶回來的?”
“……是。”
“朱兄一直在此處守着我么?”
“沒有,我們幾個師兄弟分好了時間,輪流待在這裏,你先前病得厲害,沒人看着是不行的。雲風昨日守了你一天,今日便輪到我了。”
“是嗎……這次的事,小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咳、咳咳……”
“李兄弟,你身體不適,就先別說話了。”
朱雲濟苦笑一聲,打斷了他,“師父交代過,待你醒了之後要第一時間告知於他,我這便請他過來,你好好休息吧。”說完,邁步離開,反手把門輕輕帶上。
待他走後,李醒獅把枕頭墊高一些、斜靠在床頭,腦子裏亂糟糟的,想抓些事情出來琢磨琢磨,卻又不知從何下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是那樣匆忙,似乎這草廬里住的是個什麼妖魔鬼怪,才導致朱雲濟絲毫不願多待。
突然,一陣驚呼從遠處傳來,打斷了李醒獅的思緒。那似乎是朱雲濟的聲音,他屏息去聽,隱約聽到:“……他還沒醒……別衝動!是,他醒了,但還病着……柳師妹……哎呀!”
隨着那句‘哎呀’落下,草廬那扇破木門瞬間被轟的粉碎,碎屑四散、滿屋塵煙,一名青衣女子穿過光禿禿的門洞,大踏步來到李醒獅床前。若是眼神可以殺人,那她面前這個一臉錯愕的可惡傢伙,此刻早已死上千遍萬遍了。
“姓李的,你該知我今日為何而來!”
雖然不知哪座山頭的雌虎修鍊成精、化作了柳夏的模樣,不過對比她方才破門而入的氣勢,這聲虎嘯倒還算溫柔可親。
“大約能猜到幾分。”
李醒獅不認為自己比那木門更能抗揍,低眉順眼道:“先說好,我眼下可挨不得打,柳姑娘若有道理要講,我洗耳恭聽便是。”
“可笑,我區區一介弟子也值得你害怕么?你先是在三明閣公然發狂打人、又當著掌門師伯及諸位長老的面拍桌叫囂,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
柳夏抓起放在一旁的外衣、扔到李醒獅臉上,然後背對着他說道:“起來!我送你這扶不起的爛泥下山!”
“……”
李醒獅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默默穿衣起身。他紮好腰帶,剛邁出腳步,便覺膝蓋一軟、踉蹌着跌倒在地。
“好啊,連路也走不成了!”
柳夏聞聲轉身,見狀又是一陣冷笑,“李醒獅,你若真有一身配得上包天之膽的本領,我倒也無話可說。可你明明是廢物一個,偏又改不掉自以為是的毛病,說說吧,除了惹禍,你還能幹些什麼?!”
李醒獅大病一場,眼下雖然已無大礙,身子卻仍是虛的厲害。他額頭滿是冷汗,摸索着在桌旁坐下,喘息道:“柳姑娘,能不能容我說句話……”
“李少爺何必客氣!”
柳夏冷冷道:“你對我山掌門尚且言談無忌,對我卻客氣什麼?莫說一句話,你便是說上百句千句,又有誰敢攔着了?”
“我曉得你生氣,可這次的事我沒有做錯,趙雲卓欺人太甚,便算時光倒流,我那拳頭還是照樣會打去出的。孰是孰非、武掌門心知肚明,卻處處袒護於他,嘿,既然這是神武宗的規矩,我也無話可說。”
李醒獅眼前發黑,咬牙忍耐片刻,接着道:“柳姑娘,你不必攆我,當日在三明閣、我就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這裏了。於我而言,山下朝廷冷血無情、山上仙宗對錯不分,兩者之間的區別倒也不算很大。”
“真是……真是冥頑不靈!”
柳夏袖口驀然亮起青光,片刻后,卻又緩緩隱去,“是了,你沒錯,錯的是我和雲風,還有師父。”
“柳伯伯……”
聽她提起柳思明,李醒獅頓時一餒,澀聲道:“我曉得我對不住他,也對不住你和楊兄,今後若有機會,我……我再報恩就是。”
“你便是說一萬遍對不住、心中卻仍覺得自己沒錯,那又有什麼用了!”
“柳姑娘,我只想求一個公道,到底哪裏做錯了?難道我就該任由趙雲卓師兄欺辱么?”
“你還說?!你行事輕狂、動不動就破罐破摔,身為男子,卻連一點點委屈也受不得,為了出一時之氣、竟致自己前程於不顧,你這沒擔當的廢物!”
柳夏語氣森然,目光中滿是鄙夷之色,“你仍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委屈的那個,是嗎?可你知不知道,我師父身為本宗四大長老,為了能讓你留在山上,他費了多少苦心、又陪了多少笑臉!你並非神武門人,大鬧三明閣也可以一走了之,可我師父呢?他老人家要替你白挨多少指指點點,你想過沒有?‘柳伯伯’這三個字,你還配叫么!”
方才,見到朱雲濟那副疏遠的樣子、李醒獅心下就已然有所察覺,他抱着一絲自欺欺人的念頭故意不去深想,彷彿這樣就可以不用內疚。此刻,柳夏的一席話如同凌冽颶風,不留絲毫情面揭開了他緊捂在心口的遮羞布。他的理直氣壯、他的無地自容,統統暴露在了耀眼的驕陽之下。
草廬外、不遠處,不知何時聚集了好多偷偷瞧熱鬧的無聊身影,他們也都是居住在天雲峰的弟子,只不過並非柳思明門下。其實也不算偷瞧,畢竟草廬本就破舊、眼下更是連門都沒有了,根本不給人小心翼翼窺探的機會,隨便一眼瞥過去、都能把裏面情況看個八九不離十。
人群中,竊竊私語四下起伏,柳夏容顏傾國、向來引人注目,不過今日眾人眼中的焦點卻非李醒獅莫屬。他在三明閣動手打人、怒斥掌門之事,早從天門峰傳到了天雲、天羅兩峰。山中久無大事發生,他這一鬧立時轟動整個神武宗,任誰聽了、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一句‘狗膽齊天’。眼下若有人還不知道李醒獅這三個字,那是會被人笑話老土的。
一名弟子小聲道:“要我說,柳師姐還是太客氣了些。面對這等敗類,根本不用多說,直接提溜起來扔下山算了。”
這話引起一陣點頭,又有人道:“也不知這李醒獅哪根筋搭錯了,三明閣就在掌門師伯眼皮子底下,他不思好好表現、爭取早日拜入山門,卻偏偏無事生非,唉,真可惜了那先天三華聚頂的資質啊!”
“人品差勁,資質再好也沒用。咱們神武宗是千年名門,豈能因為一棵劣草而壞了一爐丹?我聽說,他去三明閣幹活的第一天、就跟當日輪值弟子起了爭執,嘖,太不像話了!”
“沒錯,他後來還跟三明閣那個小雜役攪在了一起,倆人整日裏‘大哥哥’‘小妹妹’的叫着,你們說,這成什麼樣子!掌門師伯和柳長老的苦心,算是全被這浪蕩子糟蹋了。”
“你說的小雜役是俏兒吧,我去三明閣辦事時見過她一回,傻氣的很。你們知道么,這次李醒獅就是為了那個俏兒、才跟余長老門下的周師兄和趙師兄起了爭執呢!”
“你們說,李醒獅犯了此等大錯,柳長老還會一味的留他么?”
“嘿,這種人若還能繼續留在咱們神武山,那掌門師伯也太……也太……總之是難了。”
“說起來,我總覺得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李醒獅。我曾與那周雲泉趙雲卓打過交道,這兩人,平日便只對四大長老門下的弟子另眼相看,對咱們這些師承普通的弟子、一向是不怎麼客氣的……”
一群人正議論不休時、不知誰喊了一聲“柳長老來了”,眾人聞言大驚,連忙四下散去,霎時間走的乾乾淨淨。
草廬內,柳夏眼見李醒獅被自己駁得啞口無言,於是冷冷說道:“若是歇夠了,這便跟我下山吧!”
“胡鬧什麼!”
一聲怒斥從屋外傳進,柳夏和李醒獅同時抬頭瞧去,只見柳思明沉着臉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跟着楊雲風、朱雲濟等數名弟子,“小夏,為師這故居的大門,是你給打破的?”
柳夏收斂怒意,低聲說道:“弟子知錯。”
“知錯就好!”
柳思明冷哼一聲,緩緩說道:“醒獅大病初癒,你來探望一番也是好的。只不過下次敲門切記悠着些力氣,這草廬雖說比不得三明閣尊貴,卻也是為師當年親手蓋起來的,知道么?”
邋遢道士這輩子親手栽種藥材無數、移花接木的功夫自然也十分了得,柳夏怔了怔,不好再提攆人之事,無奈道:“是,弟子記住了。”
楊雲風鬆了口氣,悄聲對朱雲濟道:“朱師兄,幸虧你通報及時,若是師父晚到一會兒,只怕咱們眼下就見不到人了。”
“我方才本想折返回來勸一勸的,但柳師妹那性子,你也知道……”
朱雲濟想起她剛剛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心中仍有餘悸,“……幸虧我當機立斷去請師父,否則就憑李兄弟現在的身子,他若下了山、只怕不出幾日就得去奈何橋喝湯了。”
其餘幾名弟子聽了,均是大點其頭、暗贊朱師兄辦事妥當。朱雲濟正得意間,忽見柳夏冷眼朝自己望來,那眼神比之刀光劍影也不遑多讓。他打個冷戰,當即收斂笑容、換成了一片茫然神色,好似俏兒附體一般。
李醒獅眼見到了這般地步、柳思明卻依舊出言維護自己,一時間雙眼通紅,喃喃道:“柳伯伯,我只顧自己出氣,卻無端連累您聲譽受損,您……您打我好了。”
“咱們自家人,別說這等傻話,”
柳思明輕嘆一聲,也在桌邊坐下,伸出雙指輕搭李醒獅手腕,“嗯……病情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氣血仍顯虛弱,不打緊,好生修養幾天既可。”
他越是慈祥、李醒獅心中便越是內疚,霎時間放聲哭道:“柳伯伯,我對不住您!”
“哼!”
柳夏側眼旁觀,不禁冷笑道:“裝模作樣,也不知哭給誰看!”
“師姐……”
楊雲風走上前,低聲勸道:“你瞧,李兄已經夠後悔的了,你就收斂些吧!”
柳夏怒道:“他是你哪門子的兄弟,你跟他才認識多久,怎麼處處替他說話?!”
楊雲風心下一慌,回首看去,只見一眾同門有的抬頭仰視房梁、有的低頭打量鞋尖,無人肯出言幫腔。他搖頭苦笑,無奈道:“師姐,你都把門砸了,也該消消氣了。方才外面就圍了好多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唉,說來怪丟人的……”
“你說什麼,到底是誰丟人了!”
柳夏正待發作,忽聽柳思明沉聲道:“都住口!”
眾弟子均是一驚,柳夏也不敢多言、與師兄們齊聲道:“請師父息怒。”
柳思明重重一嘆,又對李醒獅道:“孩子,事已至此,你心中難過,哭出來也許會好些,不過,柳伯伯不希望你為我而哭、或是為內疚而哭。年輕氣盛的時候,不管對不住這個也好、對不住那個也罷,日後總有補償的機會。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對不住的人,是你自己啊!”
他抬手虛空一抓,一面掛在牆上的古舊銅鏡便飛到了手中,他將之立在李醒獅面前,溫聲道:“你抬起頭,看看這裏面的人。”
李醒獅依言向鏡子裏望去,那裏映出的是一個憔悴不堪的年輕人,眼中有淚水、也有悔恨,更有幾分不甘。柳思明輕輕搖頭,又道:“瞧見了么?這鏡子裏的人,原本相貌堂堂、英俊瀟洒,又有一身極佳的修道天資,若能沉心靜氣,假以時日、必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孩子,你要說對不住,便對這鏡子裏的人說吧。”
李醒獅咬牙啜泣,伸出手,輕輕把那面銅鏡扣在了桌上。
“師父……”
楊雲風心中不忍,上前問道:“難道……難道掌門師伯已經下定決心,非要讓李兄下山不可么?”
“也罷,既然眼下沒有外人,為師便直說了吧。”
柳思明抬起老眼、看向窗外,“武師兄昨日便把我們幾個長老叫去了三明閣,專議醒獅去留一事……”
“這還用議么?”
柳夏低聲接了一句。
“不論如何,醒獅畢竟是先天三華聚頂之人,若放在別門別派,定然給師長當做心頭肉、手中寶,就算再驕縱十倍,也絕不捨得趕出門去。”
柳思明看了柳夏一眼,苦笑道:“世無千歲老翁、卻有千年宗門,靠的便是一代代優秀弟子不懈傳承,你們掌門師伯再怎麼洒脫,這決心……也不是好下的。”
楊雲風緊張道:“結果如何?”
“經我等商議之後,決定……”
柳思明嘆了口氣,悠悠說道:“……決定送醒獅下山。”
對於這個結果、眾人心中早已有所預料,眼下倒也不算驚訝。楊雲風略有不甘道:“師父,難道余師伯門下的周師兄和趙師兄兩人,便一點責任也不用承擔么?李兄向來隨性、不愛拘泥小節,若非他們一味找茬,又豈能惹出這檔子事來!”
柳思明搖頭道:“你還年輕,要知道,這世上很多事、不是分出黑白對錯就可以的。”
“這也太便宜那兩人了……”
楊雲風嘆了口氣、話還沒完,李醒獅便突然打斷了他,沉聲道:“楊兄,別再說了。”
楊雲風朝他看去,見他臉色平常、隱隱透出一股釋然之意,便知事已至此,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
“孩子,你好好休息吧,其餘的事……不要擔心太多。”
柳思明站起身、苦笑說道:“掌門師兄交代了,待你身子大好之後,便由段雲逍段師侄送你下山。你眼下仍受大瑞雷部通緝,他會把你送到一個相對偏遠安全的地方,之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來走了。唉,我……我愧對你父啊……”
李醒獅輕聲道:“柳伯伯,一切都是小侄自作自受,您千萬不要自責。”
柳思明仰天長嘆,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反身離去。
其餘弟子之中、柳夏最先邁步離開,餘人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誰都沒有開口,一個接一個的走了。楊雲風留在最後,低聲對李醒獅道:“李兄,說起來,這次的事真的不能全怪在你頭上,師兄們……他們只是……”
“楊兄無需多言,”
李醒獅輕輕搖頭,“我明白,他們對我,多少也是有些失望的。”
楊雲風雙眼一紅,再不敢多待。
臨走前,他朝李醒獅看去最後一眼,只見他獨自坐在桌前、怔怔的望着牆壁發獃,滿室燦爛陽光,那道側影卻顯得異常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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