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路凡塵 第六十六章 魔窟一開真人現
姜易跏趺坐在峭壁上一處開闢出來的洞穴中,手掌一攤,一道真光往驚霄劍上一繞,劍光瞬間一漲,剎那間,一條璀璨如星河的光帶便飄在眼前。
他再運功一御,這驚霄劍便如電光霹靂一般在這洞窟之中周轉飆射,接着驟然停在他面前,便在他凝視下慢慢分化,進而似乎有一分為二趨勢。
只是未待完全分開,他卻感覺那絲附着其上的真光正以極快的速度消散,眉頭微微一皺,連忙將其重新收斂回胸中藏起。
真光一去,法劍便又恢復了原狀。
劍修法門之中有一種名為劍光分化的神通,玄台境界是修鍊此術的起步。
《太上玉策》之中的上清靈寶劍經雖然對此術有着記載,但是太過艱澀難懂。
此法對敵之時,能使劍光分化傷人,極是厲害,若是能進一步淬鍊下去,便能二化為三,三化為千,千化為萬,直至朝一日重返本源,法劍之中每一粒微塵都可化劍斬敵。
不過要先運用純熟,需先將法劍用真光慢慢煉化,到能將劍丸化形收攝入體,與真光契合為一時,方能用之順暢,眼下要使出來,卻是有些勉強了。
姜易輕輕吐出一口氣,路漫漫其修遠兮,大道之路,眼下方是起始,不能懈怠,但也不必急在一時。
不過他突然想起沈師兄參加給予他一件信物,說是可以去玄天道清鴻殿求一位劍道真君指點,他不準備放過這次機會,等到此間事了,便可動身去往了。
他收了驚霄劍,緩緩起身,負手而立。
面前魔窟出口處,滔滔河水一路奔流,浩浩蕩蕩,氣勢驚人。
算算時間,今天乃是月中旬了,沉海魔窟每次都的開放時間在於月初三日,之後便是三月一開,如今他已經在此等了三個月,藉助此處靈機濃郁已經穩固了玄台境界。
不過只是直到此刻,他還是不明白,為何青冥天宗中至今仍是毫無反應?不說其他幾名同門師兄弟,單說他身為真傳弟子,門派得知后絕無可能置之不理,門中派系雖然互相傾軋,爭鬥不止,但通常都做在暗處,不會弄得如此明目張胆,因為這是掌門絕對不會允許的。
還有一個,消息一經傳出,沈師兄決計不會放棄自己,一旦知道,就算他來不了,也會請動其他高手前來解救自己,現在遲遲不動,很可能是此事尚無人知曉,或者是知道的晚了,因此錯過了海眼出入時日。
姜易思來想去,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庄靈宗等人半路遇上了什麼事,以至於沒能及時把消息帶回到山門中。
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此地靈氣充沛,極其適合修鍊,而且屍冥山弟子除了那名金丹修士外,現在余者皆不放在他眼裏,若是看到,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是以他也如同那玄台修士一般,這三個月來如同割草一般追殺屍冥山弟子,幾乎將他們殺之一空,餘下機靈的躲了起來,他也沒有去尋,只是別讓自己碰見。
所以不如先在這裏多留幾天,把實力再提升上去幾分再說。
而且,眼下倒是有一樁麻煩要解決。他攤開手掌,意念一轉,一抹紫玉琉璃一般的光芒便浮現出來,在手心裏閃爍遊走不定。
他練得本是《太上玉策》,真光也是走的混沌鴻蒙之道,是以成一東來紫氣之色,只要一放出來,有眼力的人都能認出這是一門極為高深的功法,必會懷疑其來路,是以要想個辦法遮掩。
因此,他打算在這幾日內,先將《北冥真經》的水屬真光也一起凝練出來。
如今他已踏入真光境,只練些水屬真光出來掩飾倒是不廢什麼力氣,如今魔窟之中比得上他修為的已經無人了,是以花了幾日搜尋到了天溟真煞,最多再用個七八日便可,接下來的時間正好用來修習一番北冥真水的法門,希望能在此處初窺門徑,也好為接下來出門遊歷至玄天道做好準備。
他抬頭看了看魔窟上方那深邃水道,再過些時日,只要庄靈宗等人不死,青冥天字中無論如何也應該知道消息了。
到了那時,他倒想看看,傳道一脈到底會派誰來接應自己。
派來的弟子分量越重,則越能說明自己在他們眼中的位置,反之,他則需要再好好思索一下今後之路了。
除去《北冥真經》的修習,《天地神宿經》的進度他也不準備落下,有了冥生經的助力,此處的靈機以及魔頭簡直是天生為修鍊這一法門而量身定做的。
魔道功法與玄門不同,非但講修鍊功法,還講究如何運用法門,玄門重一,講聚斂,養生機,而魔門則重殺戮掠奪,起始便講如何吞噬神魂,將他物佔為己有。
這魔窟之中,陰魔百年而成陽魔,又百年而成人魔,再百年而成地魔,此三百年之後,魔頭生出自身靈智,已與生人彷彿。
而跨過去地魔之中的幾個境界,便能夠修鍊到傳說中的天魔,其神通威能根本不在那些大能修士之下,此處便傳就鎮壓這一位天魔古屍,這些魔頭也不過是其屍體本源的億萬分之一所化。
姜易轉過身,往峭壁洞穴的深處走去,這裏向內有五六丈之深,完全是他用真光開闢出來的空間,有了真光倒是方便了不少,只需一掃,任你堅石剛岩也盡化齏粉。
走到最深處之後,他從乾坤太玄璧中取出一隻蒲團,端坐其上,默默按照北冥真經心法上運轉起來。
時間一晃,便又過了四天。
這幾日來他進展神速,雖然那水屬真光未曾透頂而出,但一道幽暗寂寥的真光在胸中起伏不定,用來遮掩已是足夠,而且最多再有七八日,當可凝練成功。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地面隆隆震動起來,不由睜開雙目,起身向外走去。
原來月末這天的午時已到,那條奔騰的河流又一次昂首衝天,往魔窟出口處倒卷而上。
姜易面露感慨之色,此情此景,雖非初見,但每一次看到,都覺造物之神奇,由此推論,世上又有多少壯美奇景?天下五域,即便中神土他也未曾遊歷全境,若是將來修為有成,自己當遨遊天下,藉以悟道參心,增長見聞。
看了許久,他正待轉身回返洞中時,卻腳步一頓,猛地抬頭向上看去,只見一道宏大庄肅的璀璨光柱突然從而降,竟然將倒卷的水河給壓了回去!
一道被籠罩在氤氳光影的身影走出,他大袖飄飄,周身環繞九條仙光,彷彿如仙神一般。
光影逐漸散去,顯現出一位年輕道人出來,他羽衣大氅,頭戴如意冠,雙目明亮有神,臉上滿是從容寫意之態。
此人丰神俊逸,卓爾不群,有一股說不出的雄峻不凡。
其氣勢巍然而立,岳峙淵渟,巍峨若山,廣大似海。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年輕道人的目光也是往這裏看過來,見到姜易,不由微笑道:“可是姜易姜師弟?”
姜易拱了拱手,肅然道:“正是,不知這位師兄如何稱呼?”
年輕道人一笑,亦是回禮道:“我是顧久天。”
顧久天?便是姜易聽了此人之名,也忍不住暗吃一驚。
他也不是沒有打聽過門中一些厲害人物,這顧久天便是弟子中當之無愧的魁首,不但修為在這一代弟子中是第一,同時也青冥十大真傳道子之首,不僅如此,若將來掌門飛升,亦或是隱退,很可能便是讓此人來接位。
換句話說,顧久天有極大的可能是青冥天宗的未來掌門!
可以想見此人是何等身份。
姜易倒是沒有想到,此次傳道一脈竟然會讓此人來接自己出去,那傳遞出的信號可就太過明顯了,怕是不多時,門中都從各種渠道得知他乃是顧久天一系的人了。
他腦海中飛快的盤算起來,今日傳道一脈派顧久天來此,一是想必安自己之心,二來就是表明了支持自己的態度。
門中十大弟子,多數人都有自己的班底,但是顧久天卻不知道什麼緣故,始終不曾延攬同門,只是一門心思閉門苦修,門中也很少有人見到他。
至少姜易進入魔窟前還未聽到此人出關的消息,想必是一出關便奔此處而來了。
這分明是想把自己拉入陣營之中,不過或許在他們看來,自己早已是傳道一脈的一分子了。
這豈不是說,顧久天如今自覺修為有成,要開始組建自己的班底了?按照這麼看,如果顧久天被當作是未來掌門來培養的,那麼他親自來此已經傳達出一個明確信號……想到這裏,姜易心中一震,得出了一個驚人結論。
便是要全力支持自己,如此一來,自己很有可能便是顧久天坐穩掌教之位的從龍之臣。
也不見顧久天掐動然後法訣,那道光柱變自行化作一枚道簪插在他的道冠之中,隨後他目注姜易,面色和善地說道:“據兩位師弟報稱,與姜師弟一起者,尚有七人,不知如今身在何處?”
姜易嘆了一聲,臉上皆是惋惜之色,道:“那日為送庄師兄等人出去,當場便折了幾位師兄,後來又與屍冥山弟子幾番交手,到了如今,只剩下師弟我一人獨存矣。”
顧久天微微點頭,神色中倒也未見波動,他一入魔窟,見這裏只有姜易一人,這結果便已在預料之中。
又問道:“屍冥山弟子這幾日可還曾出現?”
姜易回答道:“我逃離追殺之後,斬了幾位開元境界的魔道弟子,而這這幾日已未見其蹤影,想必也是顧忌我溟滄派中派遣弟子前來,是以不敢多留。”
實際上,他們把庄靈宗等人送出魔窟后,除了鄭雲陸一心想為自家弟弟報仇,又自恃是玄台境修士,所以一心追殺姜易外,其餘大部分同行的弟子早已離去,姜易這幾日所殺,大多是新下魔窟的弟子。
顧久天目光中微現一股迫人精芒,冷聲道:“屍冥山竟敢無故殺戮我青冥弟子,我回去定當稟明掌教,為眾位師弟討回一個公道。”
他雖然神色平靜,但是言語中卻隱含一股強大氣勢,讓人不自覺地生出一股信服之感。
姜易卻心有疑惑,不禁問道:“今日師兄前來,定是為了解救我等,可庄師兄他們三個月之前就已經出去,門中應該早已得知此事,莫非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才拖了這許多時日?”
顧久天聞言冷笑道:“屍冥山做的好手段,七煞玄殿幽陰真人上門論道,道法威勢籠罩天水真宮,玄虛真人為保弟子無礙,是以封鎖此地,俱都不能出去,直到幾日前,玄虛真人消去禁令,門中才得了消息。”
“原來如此。”姜易恍然點頭,心中疑惑霍然開解。
難怪屍冥山他們有恃無恐,不過奇怪的是,這屍冥山為何突然大肆殺戮,與他們之前在沉魔海窟的行為大相逕庭,不過這也不是他需要想的,宗門肯定早就有人意識到了。
但是蕭譽等人可以說是自己尋死,如果聽他先前安排,不去硬闖魔窟出口,依仗山河飛舟也足以自保。
顧久天看了姜易幾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嘆道:“當日我聽聞此事後,本以為耽誤了這麼多時日已經晚了,只是沈師弟卻對我說或許他人難逃一劫,姜師弟你則定然安然無恙,說不定無需我等也能自己脫身。我問他何以如此說,他卻笑而不語,我便與他定了個賭約,眼下一看倒果真如此。”
姜易笑道:“顧師兄怕是被沈師兄擺了一道,我之生死,他人不知,沈師兄是一定知道的。”
顧久天奇道:“為何?”
“昔日沈師兄曾經給過我一枚同心玉珏,我能在大燕保得性命還是靠此物,雖是已經用去本源功效,但是精血相連還在,我若身死,沈師兄必然能夠感受得到。”
顧久天聞言,不禁大笑道:“好一個沈師弟,倒是讓我失算一招。”
姜易微笑拱手,道:“還要多顧師兄前來施以援手,看來師弟我今日便能迴轉門中了。”
顧久天卻擺了擺手,笑道:“不急,我知你等來此本是為了提升修為,不過我看你真光隱隱渾成,只是真光欲出未出,想來還未竟全功,不過你能在魔宗弟子的追殺下修鍊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難得了,此地進來一次頗為不易,不可輕易錯過,行百步者半九十,你不若在繼續修行,我為你護法,待你一舉衝破穹廬,踏入玄台境時再出去不遲。”
姜易心中一動,看來自己先前那番推測應當沒錯,這顧久天果然是來拉攏自己的,而且這隱瞞真光之屬的方法確實有效。
本來對方下來就是存了救自己出去的打算,正常情形下,自己必然是感恩戴德,可是眼下一看,即便無人前來自己也能脫身,是以立刻換了一種方法施恩。
不過此舉對自己來說有益無害,也是樂得如此,立刻做出一副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謝師兄成全!”
顧久天沉聲道:“有我在此,你盡可放心修鍊,我看誰敢來攪擾你的清修!”
他自然可作得此保,早在閉關之前,姜易便知他已是陽神修士,可以稱之為“真人”的存在,如今出關后更是不知修為到了什麼地步,即便那血魄宗的金丹修士煉化了屍神丹,一旦來此,也是有來無回。
姜易向顧久天告罪一聲,便重回洞府中坐定,暗中盤算得失。
顧久天籠絡自己的意圖非常明顯了,隨着自己修為逐漸增進,必然要從門中得到各種支持,功法要訣缺一不可,加入顧久天一系,對提升自己修為來說應該是利大於弊。
至於和門中某些人自此走上敵對之路,他也並不在意,自己早就和世家撕破臉皮了,大道之路,唯有修為才是根本,修為到了,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想通此事,他便排除雜念,閉目修鍊起來。此次修鍊順風順水,本來他就已跨入真光之境,因而一切礙難都不曾出來作難,不出六日,一團玄暗的光華便透頂而出,幽幽沉沉,全無半點聲勢,望去晦冥寂然,深遠寥廓。
雖已算大功告成,但姜易見顧久天並不來催逼自己,想來是要等到三月之後內外貫通之時才能出去。
有一個陽神真人替他護法,恐怕今後也很少有這種情形了,他暗想機會難得,不如趁此再試一試北冥真水的法門。
打定主意后,他內視氣海,轉動靈氣,一心一意凝練起北冥真水。
入定中不覺時日,這一天,他輕嘆一口氣,這北冥真水果真不是好凝練的,自己只不過初窺門徑,半分北冥真水的影子都沒練出,忽聽顧久天外面開口道:“師弟,今日已是開門之時,且隨我去吧。”
話畢,姜易只覺得自己身體向外一飄,悠忽之間便到了洞口,只見顧久天正背對着他站在挑出的石台上,袍袖一抖,那棵青枝便飄了出來,重新化為一道璀璨光柱向上一托,一下便將倒卷的水柱定住。
姜易知道他要施展法門,對方在他肩頭上一搭,渾渾噩噩中身體一盪,只須臾間,便又重新腳踏實地。
略微有些眩暈之後,姜易一看,不覺訝然,發現自己此時站在一處樓閣之下,身旁一處穴窟中水涌浪翻,已至天水真宮面前。
只一息之間,他竟已出了沉魔海窟,心中不禁暗忖:“聽聞修為到了金丹之上,周身便生出法力,能施展神通,不知顧久天剛才用了什麼法門?”
見他站立不動,似在思索什麼,顧久天還以為他為自己此法所震,便笑道:“師弟,此法乃是門中三十六門小神通之中的浮光掠影,我青冥天宗之內,除去各種法訣真傳,尚有三經六道,十六神通等上乘法門,只有待你立下功德之後,方能在靈機院中擇選秘本修行。”
他又拍了拍姜易肩膀,語重心長說道:“我知師弟你天資雖不算上乘,但心性甚佳,如能秉持本心走下去,大道可期,不過修道一途不但需上好法門,也需同道中人扶持,非一人可獨行,你需牢記。”
此話拉攏之意表露無疑,姜易立刻表態,肅然拱手道:“謹記師兄教誨。”
顧久天面露欣慰之色,隨後略作沉吟,又提點道:“如今你已踏入玄台境界,因葉氏密謀又得得幾分大功,接下了苦心修行,我便能在後面為你順勢推上一把,不過幾位師兄門下如今各有傑出弟子,他們便是你今後對手,你記得不可太過落於人后。”
姜易並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自信之色溢於言表。
顧久天暗暗點頭,和顏悅色地說道:“你且不忙迴轉洞府,隨我來見一人。”
姜易點頭稱是,兩人一起步入天水真宮的一處偏殿。
其中早早便是坐了一人,此人青衣寬帶,腰懸法劍,面容清秀俊逸,眼神清亮,劍眉入鬢,看上去臉上總是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由於驚霄劍的緣故,雖然姜易還未劍道入門,是以也算半個劍修,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鋒銳劍意,比之自己不知道凝練如意多少。
他一見顧久天走來,便是起身鄭重行禮道:“玄天道弟子李玄舟,見過顧師兄。”
果然是玄天道的人。
不出姜易所料,只是不知顧久天用意為何。
顧久天微微一笑,拱手道:“李師弟無需多禮,這便是我要為你引薦姜易姜師弟。”
對方看了姜易兩眼,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之色,不過還是拱手道:“閣下便是被齊師兄從魔窟中救出的弟子?恕我直言,我觀你一身真光雖莫測非凡,但是明顯破境未久,怎可接下此任?”
姜易挑了挑眉,還未等他說話,便聽顧久天對笑道:“我還未與姜師弟說過此事,不過李師弟發現,門中玄台,玄天斗劍之事,沒有比姜師弟更加合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