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一】

年間到了。

除夕夜，安年在於君和家。

“於君和，餃子不是你這樣包的。”安年拿看着於君和包的奇奇怪怪的餃子，無奈扶額，她指給他看，“這個金銀元寶只需要對摺捏合，再兩頭直接捏起就好了，不需要你這樣的。”

“是這樣啊——”於君和點頭，說:“我以前……以前沒有包過餃子。”

他聽話，認真，不撒嬌，不胡鬧，也從來沒和媽媽他們好好的過一個除夕夜。

於塵讓他拒絕媽媽。

他沒有辦法。

安年垂下眼眸，想了想，說:“沒關係，你這麼聰明，一學就會了。”

於君和眼神柔下來’“那……我們之前吃的梅花餃子是怎麼包的？”

安年的碎發垂在耳畔，乾淨的側臉被燈光籠罩，專註而用心地將餃子皮捻起，一步一步捏成元寶的模樣。

她很漂亮，於君和想。

“挺簡單的，我教你。”她笑起來，臉上沾了剛剛擀麵皮的白色麵粉，眼裏的光細碎而明亮，“倘若以後再過除夕，你可要學會咯。”

“好。”

忙碌后的成果極佳，蒸出來的餃子皮薄餡大、晶瑩剔透、色味俱佳。

安年彎了眉眼，問:“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於君和想，九年了，這種平常節日的溫暖，他已經九年沒有體會到了。

他都快忘了。

安年一直帶着笑意，笑着笑着鼻尖卻發酸，眼裏浮起了霧氣，她想起了隔着冰冷屏幕的對話。

『對不起年年，媽媽沒辦法趕回來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巴黎這邊的珠寶商會臨近，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微信紅包:記得添置衣物。』

『好的媽媽。』

安年瞳孔失焦，目光空濛，落下淚。

她說:“謝謝你，於君和。”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給了我許多的驚喜溫暖與陪伴。

同謝你，讓我不至於始終孤單。

“怎麼了？”於君和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掉安年臉上的淚，笨拙地安慰着，“別哭。”

“沒事，”她搖搖頭，“我沒事。”

“快吃吧。”

安年與於君和在十一點來到花房，花房的香氣四溢，各種花香混雜卻並不難聞。桔梗花和四季海棠被擺放在玻璃箱裏，玫瑰花被淺淡溫柔的光照耀着。

於君和熟練地拿着花剪修剪着花枝，再細緻地剪下一朵朵盛開的花。

“我養了她們，總在盛開時結束掉他們的一生。”他看向安年，“是不是……”殘忍。

安年站在落地窗前，她搖頭，只說:“花不愛凋零。”

笑容如墨水在紙上一般在於君和的面容上洇開，“讓極致美麗的花一天一天面臨自己的衰敗與死亡，這才是暴殄天物。”

時間流逝，零點鐘聲驀然敲響，禮鍾延綿不絕的聲波在空中顫着。

燦爛的煙火一下又一下地在天空中綻放，五顏六色之間交輝相映，華麗的燈叢流光溢彩大方光華，霓虹宛如彩霞般浪漫綺麗，天空的墨色變得單薄輕透。

又是新的一年。

安年的眼裏映着漂亮璀璨的流光，披散着的黑髮驀地溫柔，白色的針織圍巾襯得她越加不真實起來，她手上拿着盛開到極致的艷麗的莎薩九零，她轉頭看向於君和，而他也同樣在看她。

他們的聲音一齊響起。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

她願，從今往後，朝朝暮暮，歲歲年年，她愛的人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滿。

而他虔誠之至，唯願每日的朝升日落都有她在身邊，願他的年年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年年，”於君和突然問:“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阿和，你問過我好多次了。”安年笑開，她反問，“你說呢？”

“你說過一直在我身邊的。”他眼中映着燈火，一片通明澄澈，“我們以後還會一起過新年嗎？”

安年想了想:“以後是多久？”……是下一年，還是以後的十年、二十年，又或者是她曾想過的每一年？

他知不知道，他這幅認真鄭重地模樣，她最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