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涼絲絲
衝動是個累贅，“想喝酒”的火一旦熄滅就不容易了。快速消除的最好方法，是滿足“想喝”的慾望吧。
既是打工仔又是酒鬼，真是沒出息啊。在自嘲的同時，我也想了一個具體的喝酒方案。
這個時間超市關門了。那是便利店嗎？走在最近的地方足夠了。今天的最低氣溫是六度。要麼頂着冷空氣來回走二十分鐘，要麼抗拒衝動。考慮再三，我決定在球衣上披上一件外套出門。
雖然沒有下雪，但是風像撕裂身體一樣從我的身體裏掠過。還是球衣失敗了嗎？得趕緊去回去。我選擇走後路。
時間已經十一點了。被藍色路燈照得昏暗的路上，只有我的腳步聲。
讓路燈變藍是否真的能震懾犯罪，我總是感到疑惑。用我的話說，它比白茫茫的道路昏暗得多，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話雖如此，但罪犯既不是日常生活中的遊手好閒，也不是完全一片漆黑。我沒有多大的警惕，快步走着奔向便利店。
直到那個竹叢出現在眼前。
為什麼腦子裏沒有馬上聯繫上呢？走後路，就是要走竹林旁邊。偏偏把那張《心靈照片》中的竹叢。
轟隆，嘈雜。咆哮着，無數竹子俯視着我。如果是一周前的我的話，應該是對背景以外的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地從旁邊走過吧。
你在這裏嗎？不可能。
照片上有什麼嗎？你看錯了什麼。
言靈能召喚什麼？我怎麼會相信這種事？
我一個接一個地粉碎了背上像泡沫一樣湧出的非理性想法。然而，思維的痕迹緊緊貼在他的背上，就像滅蚊后留下的紅黑斑點。
冷靜點，那是小藍說的胡說八道。根本就沒有什麼哇的。我從沒見過任何人。證據是，我和小藍都不知道哇啊。不管是姿態還是聲音都是幹什麼的，都有着怎樣的生態……
“就在這竹林附近——”
一周前本應努力忘記的回復，突然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沒有水廠嗎？”
水廠。這麼說來，有。就在竹林後面有一個大池子。正因為掉到那裏就不得了，所以大人們才警告我們孩子不要進去。
“哇啊和水很搭，在水廠會變得很有力量”
畫面對面的某人，彷彿在耳邊撲哧一笑。
“小心點。”
不。我拚命想醒來。
你說那個回復是什麼？雖說收到了不知道是誰的人的回復，那又如何呢？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哇啊，不過是我們一家人想像中的存在而已。不可能住在這個竹叢里。
可是為什麼呢？
今天的竹叢，為什麼這樣凝視着我？
從樹木間的黑暗中噴涌而出的，如同窺視谷底般搖搖欲墜的不安感。像是要把我蓋住一樣的重壓。脊背和手掌噴出的汗，觸碰冷空氣而尖叫。
這簡直就是——。
打斷我思考的，是嘎吱嘎吱的異響。
毫無疑問。我從我眼前聽到的。是的，從這個竹林。
是不是聽錯了風吹的風聲？本想這麼相信，但質量明顯不同。在竹葉沙沙的搖晃聲中混響的，明顯是落葉和碎石的踩踏聲。有意向的東西靠近這邊的聲音。某事的腳步聲。
嘩啦，嘩啦。
我沒能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理由，現在也不能正確地說明。人們常說，真的害怕的時候身體不會動，確實也是正確的一半吧。話雖如此，那還有一半是無法說明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是一種義務感。一個靠近我的人很快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那時的我幾乎確信並直覺到，這不是泛泛的。
一種超越理性的東西束縛着我，直到我結束為止。小藍說，你的所作所為，你不能讓他們離開。是有人強迫我。
嘩啦，嘩啦。
隨着我的腳與冰冷的柏油同化，它慢慢地，但確實地向我靠近了。撲通、撲通的心聲傳到耳朵里。身體末端發抖。即使如此，她既不能閉上眼瞼，也不能轉移視線。從竹叢中，以及將要出現的事物，讓人目不暇接。
嘩啦，嘩啦。
從我的喉嚨里，“嗯，嗯”的聲音漏了出來。但是，這就像在池塘里一邊溺水一邊呼喊一樣，斷斷續續，不是具體的聲音。
嘩啦，嘩啦。
在藍光的照耀下，竹叢的黑暗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剪影。
像人類一樣，甚至更有可能的體格。長長的四肢。一邊撥開竹子，一邊緩緩出現。
“大哥？”
是人類。不，更準確地說，那裏出現的是熟悉的面孔。是大學回來的小藍。
“大哥，你在做什麼？”
我差點失去平衡倒下了。“你在做什麼”是這句台詞，但只能說出“啊，啊”。無論是背上的汗水，還是被束縛的感覺，抑或是竹林本身的沉重壓力。所有的東西都擴散了，然後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大哥，你又去買酒了。”
“啊，啊。”
“總之今天先回去吧，那不在哪裏呢？”
“哦，哦。”
確實沒有酒的心情。不要說身體，就連精神的核心都冰冷了，真想現在就暖和起來。我和小藍一起回家，在暖氣房裏安頓了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
“大哥，你呀，家人在背後說你喝多了。”
“是嗎，對不起。”
小藍和我聊了半天這種無聊的閑聊……然後，然後。小藍剛才的發言，讓我覺得有點牽強。
“小藍，你剛才說‘哪裏談得上’，那是什麼？”
“是的，就是這樣，不妙了。”
小藍一邊這麼說，一邊開始翻自己的口袋。
“這件事真的很難看啊。”
不久，小藍從口袋裏掏出的是他的智能手機。
“從那個開始，我就深入調查了。哥哥的推特刷屏了。如果要接的話，一定是現在。比以前更靠近竹林，也要進去。”
藍的表情是興奮和恐懼的混合。
“明顯是竹林的氣氛變了。我開始實驗之前，沒有那種竹林。但現在不同了，充滿了沉悶的氣氛。大哥有沒有感覺到？”
小葵口中說的就是當時我在竹叢里記住的感覺。
“是的，今天。”
神情嚴肅，小葵繼續說。
“我走進竹叢，明顯有什麼動靜。據我所知，那個竹叢從來沒有那麼糟糕的空氣……但是，有什麼動靜。”
還記得開着暖氣的房間，莫名地變得涼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