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座孤墳
微漫河一戰，黑水七怪盡數被殲，只剩七怪老大的一顆頭顱。
他們想要伏擊華風，卻落得個如此下場，終究還是低估了太初傳承的力量。
落櫻散落着花瓣，很快就將這戰場洗禮，天地間陷入了幽幽的寂靜無聲。
微漫河輕飄飄地流過，直到很遠的地方。
這時，一個白色的人影從樹上輕輕下來，她走過積雪滿滿的樹林，蹲在河邊，伸出一隻潔白的手，滑動着水面，像是在玩水。
三人遠遠地看着，都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那白色的人影，看起來不大，像是一個小女孩，披着修長而黝黑的長發，在白茫茫的雪地中，異常的醒目。
“是人嗎？”羲如輕鬆問道。
“不是，是幽靈。”梵香說道，而後快看了羲如一眼，開玩笑般地說道：“要不要抓一隻來玩玩？”
羲如趕緊搖了搖頭，道：“不要。”
此海被稱為落櫻神海，和這片落櫻說不定有種密不可分的聯繫，那白色的人影，從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好像是早已和這片雪地融為了一體，說不出的怪異。
華風將老太婆的腦袋拎了出來。
“那是什麼？”華風將她的目光對準河岸，問道。
老太婆先是一怔，隨即驚恐地喊道：“傳說是真的！”
小女孩似乎聽到了聲音，她站起身來，對着幾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走回了樹林。
這時，另外一個看起來像是成年人的白影走了過來，拉着她的手，消失在落櫻樹林中。
她們的氣息完全不能被感知，要不是她們走出了，華風根本無法覺察到這片樹林中還有這樣的生物存在着。
“什麼傳說？”華風問道。
“遠古失落的靈魂，在落櫻下等待往生的路！”
“往生？”
這世界的規則，似乎是死了就死了，萬念成空，談何往生？
這個字眼讓華風很茫然，生死大道應該會涉及到，可惜，他未能將其推演到更高的層次。
華風抬步走向落櫻樹林，手中的頭顱發出尖叫，“你要幹什麼，你想要去招惹她們嗎，她們是鬼？”
“哼！”華風抬手將其丟入了法器，真是聒噪。
安靜的看這片樹林，美麗得凄涼，彷彿透着某種哀傷的情緒。
華風走在林間，感受着這股微涼，一步步走向樹林深處。
他不時看到一個白色影子，從雜亂的樹林間，一閃而過，她們知道自己來了。
最後，華風來到樹林的深處，這裏有那麼一片不起眼的空地，顯得如此的突兀。大雪堆滿了地面，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任何端倪。
梵香站在他身後，“你小心些，這世界上有些東西即便是海帝也不敢輕易沾染。”
“我不是海帝。”華風只回了一句。
他大手擺動，捲起漫天的狂風，剎那間風雪肆虐，嗚嗚的嘯聲遠遠傳開。
地上的積雪被吹開，下面露出灰白色的冰面來，華風只看了一眼，心幾乎便要提到嗓子眼來。
模糊的冰面下，居然有一雙雙空洞的眼睛在凝望着自己，那眼睛裏，只有一種情緒，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感傷，彷彿沉澱了無數歲月，太過深刻。
成千上萬的白色人影站在冰面下，他們的中央是一團模糊的隆起，那看起來，是一座破敗的孤墳！
落櫻樹下，一座孤墳，這看起來像座陵園。
遠古失落的靈魂，他們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歷經了如此浩瀚的歲月，依舊未滅。
她們又守在這裏做什麼，這座孤墳埋葬着什麼，等待中的往生到底是怎樣一條路，讓她們為之守候難以計數的歲月！
在雪天中攻擊羲如的就應該是她們，或許她們遠沒有看上去那麼人畜無害，甚至十分危險。
這天下間，尋常的海主都可以將神魂練得出神入化，這些失落靈魂就這樣存在了很多年，她們的修為究竟恐怖到何種層次，想想就覺得可怕。
遠古，尚在神魔紀元之前，那根本就是要一段無人知曉的古老歲月，今人只知道“遠古”二字而已！
太過久遠，遠古的傳承早已斷滅，連遺存的隻言片語也根本無人能識。
華風看了片刻，內心動蕩難安，這世界又太多秘密，讓人震驚不已。
那些白色的人影也一動不動，抬起空落落的眼，看着幾人。
突然，河邊的那個小女孩從冰面下浮了起來，她就那麼悄無聲息地穿透寒冰，站在華風的面前。
“不要靠近她！”梵香厲聲喊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知道，這些實體化靈魂最好不要去招惹。
華風聽見了，但他沒有退，而是望着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女孩。她的眼睛根本不會眨一下，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華風，她緩緩抬起手來，掌心拖着一枚黑色的石頭。
這黑色的石頭看不出任何的力量波動，好像與平常的石頭沒有兩樣，只是在小女孩蒼白的手心中，顯得特別的醒目。
她顯然是在將這塊石頭遞給華風，但華風並沒有拿，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這絕不可能就是簡單的贈予！
小女孩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在華風的面前，彷彿過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動。
“助我往生者，道壓天地萬古，法通古今六合，四宇稱尊，直教汝不滅不朽，視天地如芻狗！凡誅心者，萬劫輪迴，往生路上伴我行，生生世世不超脫！”
忽然，華風的腦海中響起了這樣一句話，他深深地望向寒冰下的那座孤墳，那裏究竟埋葬着一個何等的蓋世人物，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視天地為芻狗！
同時，他也知道了，這是一個交易。
他似乎也知道了，那些白色影子的來歷，是失敗的人，都變成了他往生路上的殉葬者！
這些人生前無疑都是一個個絕世的強者，最後卻變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令人唏噓。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無盡歲月中，天道下稱王稱霸的能有多少，超脫出去，永生不死的又有多少。而他口中的卻是更加超然的存在，可踏斷天道，君臨寰宇，唯我獨尊。而成就這一切，只需要接下黑石，助其往生，成為其使徒！
但這麼多的白影說明，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太多失敗了。
華風拒絕了，他有自己的路走，並不需要成為誰的使徒。
“風哥哥。”羲如看華風一動不動地愣了好久，輕聲喊道。
華風轉身，輕輕說了聲：“我們走吧。”
羲如“嗯”了一聲，跟着華風走出了落櫻林。
華風望了一眼滔滔不絕的微漫河，他的腦中勾勒着太素的海圖。
黑水河，在太素北方荒海的西北角，比鄰太易海，類似於太初的邊荒之地。
據說此河發源於幽深的大古井，透着無盡的陰冷氣息，河水有毒，沿岸瘴氣密佈。河上還經常發生詭異的事情，是一處世人不敢輕易涉足危險之地。
落櫻神海距離黑水河極遠，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三個月才能到達。
黃金戰車呼嘯着，向西北方向飛去。
途中，華風對老太婆的那顆人頭仔細地研究了一番。
他發現海運道氣，類似於更為純粹的靈氣，但其已具備了自身的規則，這種規則與修士所修鍊的道法和海的狀況相關。這是一種需要完整且高級的道法才能駕馭的力量，並且具有不可磨滅的特性。海運道氣可以被震散，可以被壓制，但是它不會消失，即便是海主隕落，道氣也只會從海主身上離開，重歸大海。它本來就是屬於天地的力量，失去了控制，自然要回到原來的地方。
本來老太婆這顆人頭上的海運道氣已經被華風震散得差不多了，但是終究還是難以盡數清除，只要她重獲自由，不要很長的時間，就又可以將龐大的海運道氣牽引回來。
她自身的道法已經和海運道氣建立了一種生死相依的關係，但就華風看來，這種關係並不穩固，就像是一個人，穿着借來的衣裳，他並不能隨心所欲。
華風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他覺得，這世間流傳的修行之道，似乎有着重大的缺陷。
回頭看自己的修行之路，山靈之力也是如此，這億萬的修士究竟走得是一條怎樣的道路？
華風將自己的看法講給兩個女子，她們都露出難以言狀的表情。
這成千上百萬年來，所有的修士都是這麼過來的，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即便這樣的路不對，也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人生在這般天地之間，就註定了要走何種的道路。人的生命極為短暫，不藉助天地的力量，不過區區百載的歲月，根本無法去嘗試更多的路。
“小心，亂道。”梵香聽了，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額....”
華風有些無言，這可能是商后海帝死氣的亂道規則在作祟，但也極可能是真的不對。
不過他還是在想，從初命到海帝，這樣一種修鍊體系，究竟是誰開創的？他是活着還是死了，還是早已超脫出去了，恐怕已經久遠得無人知曉了。
華風想起來那落櫻樹下的孤墳，遠古的修士走的又是怎樣一條道路呢？但他看起來好像只是一道念頭，在不斷地慫恿着路人，成為自己的使徒。
但華風在無形中也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從這條自古就有的修行路上超脫了出來，並不需要成為海主，掌控海運道氣，但修為卻已經到達了這個層次。
這是如何到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和梵香說的一樣，這是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