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情愫

來自沉仙海的劇烈動蕩傳到了極遠的地方，大片的海域都被波及，一些海主甚至當場咳血。四海修士驚魂難定，還以為是黑舞仙本尊出手！

最後經過多方探查，才基本判斷是有活死人走出沉仙海，引發了劇烈的波瀾。

此正值多事之秋，偏偏這個時候走出一尊活死人，給太素海的未來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

青城山。

華風自開壇論道之後，引起諸多青城修士共鳴，不少人紛紛前來討教，倒是讓他一時間難以脫身，只得小住太玄宮別院。

當然，其中也不乏心高氣傲之徒，上門尋釁，都被華風抬手擊潰。

一連月余，羲如負責華風的起居，華風與之朝夕相處，無意間發覺這小道姑的眼神有些變了。

原本無心修鍊的她竟然時不時地向華風請教修鍊之道，平素無事，也待在院裏與豆蔻玩樂，基本不出這個別院。

她的目光總是躲躲閃閃的，偶爾還會緊張地紅着臉，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事情總要跟華風說。

華風也覺察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在他恍悟之前的樂此不疲，此刻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有些不安。

是了，她動了凡心。仰慕很容易就變成愛慕，有時候兩者甚至可以混為一談嗎，而且看起來很自然。華風的驚艷足以征服很多人，無論男女老少，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這對她來說，是很危險的，一旦情種得深了，終將無法自拔，而她也將被捲入自己這背負的“太初傳承”沉重命運下。但這份命運是沒有人可以分擔的，更何況一個弱不禁風的，少不更事的少女。

青城的道，是追求自然的道，雖然並不禁慾，但華風還是覺得很是不妥。

華風向不周道人提出了辭呈，且已盤桓青城山一月有餘，不周道人也未再挽留。

華風回到別院，聽到一陣劍音，一看，是小道姑在練劍。但是他看得出來，這個小道姑練得心不在焉，只是做做樣子。他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的手腕太僵硬了，青城劍訣講究的靈動，行雲流水，不要刻意地跟着劍訣走，而是要發揮出隨心所欲的意境來。”

這段時間，他與青城修士的交流中，也見識了不少青城的道法。

青城有秘典，名為《太玄九經》，是其始祖所創。

“嗯！”羲如點了點頭，居然認認真真地演練了一遍，效果十分明顯，劍招威力大了數倍。

“還是風哥哥厲害。”羲如看着自己劈刺的劍招，威力大增，歡呼着喊道。

華風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我走了以後你也要認真修鍊才好。”

“叮鈴！”碧劍脫手，掉到了冰冷的石板上，羲如的眼神在那麼一刻就變得緩慢了起來，彷彿眼裏的時間被拉長了一般，看起來有些恍惚。

“風哥哥要走了？什麼時候啊？去哪裏啊？”良久，她才撿起地上的劍，輕輕問道。

“嗯，馬上就走了，去商后陵。”華風道。

“那什麼時候回來？”羲如輕輕擦拭着劍上的灰塵，問道。

華風被她問得一愣，他很想說不再回來，那麼她一定會很傷心吧，她手裏的那把劍如此的鋒利，太容易傷人了。但他卻也不敢隨意地編造一個時間，這會變成一個諾言，要是自己死了，或者在這個時間內沒有回來，那到時候恐怕比現在刺她一劍還要痛苦千百倍。

時間是很玄妙的東西，對於生靈來說，可以沖淡哀傷，也可以累積痛苦，更能可以改變一切。所以世人最好不要輕易地把時間當作玩物，更不要讓其成為諾言，因為過去的時間永遠無法重來，一旦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世事難料。”華風搖了搖頭，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羲如突然抬頭問道，她的眼眶有些紅，只是沒有流出淚水來。

華風一聽，瞪着眼睛看着她，“你哪來的膽子？”

“我沒膽子。”羲如說道。

華風竟然無言以對。

外面的世界有多亂，他算是親身經歷過，走出去，不需要勇氣，走得回來，才是豪傑！

“你可不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

這一瞬間，華風甚至有想點頭的衝動，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是絕對不行的。

“外面的世界很亂，青城老祖才自封青城山，就是怕你們早夭。亂世危局之下，一個修行千載的海主尚不能自保，更何論你們這種後生呢？”華風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出去？”羲如眼神緩和了下來，問道。

“我么？呵呵，我本來就在外面。”

華風不禁一抹苦笑，自己好像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在峨嵋山短暫地停留之後，就是輾轉四方。他認識了很多人，也見過了很多事，幾乎死過，卻不知不覺來到這裏。現在有人問自己為什麼要出去，彷彿就是命運的安排，這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那她為什麼能跟着你？”羲如突然指着華風身後，那鬼頭鬼腦的豆蔻。突然間她好像很恨這個小娃娃，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居然有種狡黠。

小豆蔻聞言，拉着華風的衣角，對着羲如吐了吐舌頭，還揚起了小臉。

華風回頭看了一眼豆蔻，道：“她是我撿的，即便我死了，人們也不會去傷害這樣一個孩子。”

“可你，也是我撿的。”

華風一瞬間竟然語塞了。

那可惡的小豆蔻居然偷偷摸摸地端來一根小凳子，恭恭敬敬地坐在旁邊，咔咔地磕起了瓜子。

良久，華風才道：“這樣吧，你若能成山神，到時候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真的？”羲如愣了愣，然後問道。

“嗯。”華風點頭，按照她目前的修為，沒有十年，她根本無法成為山神。十年，足夠改變一些過於固執的東西了。

“我知道了。”羲如提着劍，奪門而出。

不久之後，華風來到太玄宮的廣場上，不周道人親自為他開闢一條出宮的道路。青城弟子云集而來，前來送行。

華風目光掃過人群，微微有些失望，沒有看到羲如，她定然是生氣了。

“諸位，有緣再會。”華風說完，拉着小豆蔻，踏着金光大道，出了太玄宮。

“道友慢走！”青城修士高聲喊道。

出了太玄宮，老道樂呵呵地站在雲頭，他見華風回頭看了一眼太玄宮，便道：“捨不得？”

華風搖了搖頭，“方才跟羲如說了一些話，怕她經受不起，做出什麼事情來。”

“哦，你是擔心那丫頭啊。她沒事，只是突然跟我說，她要進八面十方塔，此刻恐怕都踏進塔內了。”老道笑道。

華風微微一驚，這八面十方塔，他從青城修士口中聽過，是一處極為險惡的歷練之地。青城弟子可以足不出宮，就能歷經諸多考驗，登頂之人，能夠達到海主的實力。此塔是青城的幾件重寶之一，非青城弟子不可進入。沒想到自己的一言，居然對她刺激這麼大！

“你恐怕低估了她。”老道捻着鬍鬚，說道。

“哦？”

“她是羲氏後人，要想成為一山之神，易於翻掌！”老道一言，驚得華風一聲冷汗。

“羲氏？”華風不解地問道。

“羲氏，一個代代都在向太易海帝大明鎮天發起挑戰的倔強氏族，我青城始祖曾經和羲氏先祖交好，為萬年世交。羲氏漸漸沒落之後，在十餘年前，羲古山也被攻陷，僅剩羲如這根獨苗，被送到太素海，寄養在了青城。羲氏爭強好勝，不死不休的血統，終究還是被歲月沖刷殆盡。沒有那個氏族可以承受這種一代代的失望，到羲如這最後這一代，連修鍊的心性也近乎消磨了。”老道將羲如的身世，娓娓道來，令人震驚不已。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華風點頭。

“但是，你點燃了羲氏最後這縷沉寂的血液，老夫也看不懂，這究竟是造化，還是劫數！”不周道人搖頭道。

“如她真的成為山神，你會不會阻止她出山？”華風問道。

老道搖了搖頭：“從未認識過羲氏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他們血液之中的那股執拗的倔強。一旦他們決定了去做某一件事，沒有什麼可以阻攔他們，除了死亡。”

老道的話說得很清楚了，羲如要出青城，他是攔不住的。

“羲氏一族的秘法，都在血脈之中，是太易海最為剛猛的殺伐聖術。所謂過剛則斷，羲氏一脈，太多早夭，竟然一步步走到了要斷絕香火的地步，真是可嘆可悲啊。”老道一聲長嘆。

華風聞言，一陣沮喪，自己似乎將這個小姑娘逼上了一條她不願意走的路，而且是一條太容易斷裂的路。

“道長放心，有我華某人一日，便不會讓羲如重蹈先輩覆轍。”華風正色說道。

既然是自己激發了這沉寂的血液，那就讓自己來守護她！

不周道人微微點頭。

“走吧。花花世界中，茫茫人海處，緣起緣滅時，情生情墜日，人不早自知，天地本自成。”

老道說完，已飛身回了太玄宮。

華風正欲走，一頭青牛搖頭晃腦地從青城山上飛了上來，它扭着腦袋看了華風一眼，鼻中噴了一口氣，扭頭就要回青城山。華風豈能讓他小瞧，他一步邁出，單臂擎着牛角，二話不說，黃金戰車就給它套頭上。

青牛眼珠一瞪，那好像在說：怎麼滴，大兄弟，要動粗？四蹄一撒，轟隆一聲，沖了出去。

華風早就跳上戰車，轡頭一甩，套住了牛嘴，他揮出了打龍鞭，“啪”的一聲，抽在青牛背上，那火花四濺，宛如打在金剛之上。

青牛嗷嗷鬼叫幾聲，拖着戰車風馳電掣般地繞着青城山飛奔，想要掙脫轡頭，兇殘而狂暴的力量幾乎將黃金戰車拉扯變形。華風豈能讓它如願，單臂發力，手臂發出刺目的黑白光芒，死死握着韁繩。

一人一牛轟轟烈烈地繞着青城山轉了十來圈，最後消失在天際，飛向遠方。

青城弟子看得清楚，這頭青牛人稱大力神，可以拉動九座大山，一身牛脾氣，在青城山上誰都不服，一個眼神不對位，便會把人踩得幾個月下不來床。而且為牛十分好色，經常下山尋找蹄科動物濫交，留下不少奇莫怪樣的雜交牛犢子。

不周道人讓它送華風，算是遇上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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