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殉坑
路過台階口，那個修士還站在那裏，此刻他的神情有些獃滯。
華風看了他一眼，扔過去幾百枚金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上去吧。不要守了。”
修士愣了愣，方才看清是剛剛上去的兩人，他轉動的眼珠間泛起了淚水。
華風也不再多說，和蘇劍一起走了。
華風把皇甫烈扔進一個特殊的法器，這法器也是蘇劍給的，人和其他的東西不一樣，一般的法器根本不能裝人，要裝也只能裝死人。
兩人來到最開始到的路口，烏耿兩兄妹果然還在那裏等着。
“華兄，你....”烏耿想問，卻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問好像是多管閑事，便沒說完。
“皇甫烈已經拿下了。”華風淡淡道。
皇圖山的人果然不一般，手段奇多，要不是最後蘇劍拉一把自己，恐怕就被皇甫烈反殺了。
兩兄妹互相望了一眼，露出一絲駭色。
“烏小妹，你們在這沒人找你們麻煩吧？”蘇劍笑眯眯地問道。
“來了幾個不開眼的，送了幾個金貝罷了。”烏姿仰着脖子有些得意地說道。
“哦，還還好。”
“我們也登台吧。”華風道。
“我們這手頭的金貝夠嗎？”烏耿皺眉道。
“應該夠吧。”華風拿出了幾十萬枚金貝，訕笑道。
烏耿一看，眼睛都直了，驚呼一聲：“你哪裏搞這麼多？”
“存的，走。”華風一揮手，踏上了台階。
下面的台階，幻影實力不怎麼強，幾人抬手間便可震滅，到了高處，幻影不僅多，而且實力強悍，必須得用金貝擊退。
四個人只用了幾千金貝，便登上了祭台。
夕陽下，平整的祭台一片血紅，一尊銅棺停放在中央。祭台上留着大量的戰鬥痕迹，有的像是爪痕，有的似乎是重器轟擊出的坑，有的是刀劍斬落。華風以神木劍斬了一下，在這祭台上難以留下一絲痕迹，這祭台堅硬無比，能夠留下這麼多裂痕，可以想像當初這裏的大戰何等兇殘。
銅棺旁邊站在一個人，她背對着幾人，正望着夕陽，看那一片天邊的緋紅。
“獨眼！”蘇劍認出了她的身影，低聲道。
“你這麼口無遮攔，隨時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梵香轉身，依舊戴了副面具，將那半仙半鬼的面目遮蔽了起來。
“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對手。”華風開口，不知道她等在此地，所為者何。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是有點事情要提醒你。”梵香伸出手指，摩挲着銅棺，沿着銅棺緩緩走着。
“哦？不知是何事？”華風問道。
“世人皆知太初海帝隕落，有三寶，除了《太初真經》有點眉目外，其他兩樣皆毫無頭緒，你身懷《太初真經》，難道不想找到另外兩件嗎？”梵香道。
“所謂寶者，能得則得，不能得亦不能強求，全憑造化。何況我華某人自信，即便我身無一物，亦可掃蕩群雄，征伐諸海。”華風此話說得在場幾人心中一震。
“哈哈哈！當真好氣魄，或者說幼稚，當你認清你道路上敵人的時候，你便不會這般想了。”梵香長聲笑道。
“哎，聽她口氣，好像知道些什麼。”蘇劍低聲提醒道。
華風默認，問道：“難道你有什麼線索？”
“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到太初邊荒的幽冥山來找我，不過....不過你得先從這天梯山出去才行，哈哈哈。”梵香說完，抬手扔出一枚金貝，直接通往了上一層。
“幽冥山？”華風念了念這名字。
“這想必是個不出名的小山，不過太初邊荒我倒是知道，那裏有大量的無主之山，是天下有能之士進階山主的必去之地。”烏耿道。
“太初第六大山，天王山就在太初邊荒。”烏姿提了一句。
“以後再說吧，我們先去第八層看看，傳說中的殉坑！”華風說完，心中一顫。這天梯山究竟是塊怎麼樣的地方，一層一銅棺，無數的金貝像是陪葬品，那些神魔亡靈宛如殉葬者一般，成千上萬。詭異而強大的禁制，祭台，殉坑，這似乎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埋葬着一些未知的東西。
華風一時也想不明白，暗自搖了搖頭，觸碰到了銅棺上的羊角，羊角亮起兩道星光，他投入兩枚金貝，便瞬間眼前一黑，連神識的感知中也是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傳到了殉坑中。
據說這裏面有一砍頭騎士，他騎着幽靈一般的馬，提着砍刀，無聲無息地割去人的腦袋。
修士要做的，就是在這漆黑的空間中，最快的速度找到銅棺，傳出去，這聽起來如同大海撈針，而且還是閉着眼撈。
“咔！”華風剛剛踏出一步，就踩到一根枯骨，也不知道是何時的人留下的，已經腐朽不堪了。
華風揮出一拳，試圖打出一擊攻擊，照亮周圍，卻驚駭地發現，所有的靈力一旦發出去，就被磨滅了，連一丁點的火星都打不出來。
一個絕世高手到了這裏，瞬間成了一個凡夫。
“只有碰運氣？不可能。”華風思索了片刻，既然是試煉，那就一定有“路”可以走。
走出一段路，突然一股莫名的涼氣從後背升起，他急忙低頭，一抹刀光從他的頭頂無聲無息地劃過，一律頭髮被斬落，飄落了下去。
“我去！”華風驚呼一聲，一拳打了出去，卻連毛都沒有打到一根。
“果然有砍頭騎士！”華風駭然，這砍頭的來無影去無蹤，簡直要人命。
黑暗中沒有光，好像走哪裏都一樣，那還不如不走？但這又還像是在坐以待斃，很多人會不甘心。僅僅是黑暗，還不足以讓人絕望，讓人絕望的是永無止境的黑暗。就像在這殉坑中，要是沒有突然斬來的刀，人就會覺得這裏永遠只是黑暗，空無一物，漸漸絕望。
華風就屬於那種不甘心的，他摸索着前進，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像是某個人在含糊不清的說話。
“在哪裏呢？在哪裏呢.....”
顫抖而含糊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在漆黑的世界裏，詭異得嚇人。
華風走過去，那聲音就在跟前，卻完全看不清誰在說話。
“在哪裏呢？在....”
“你在找什麼？”華風奇怪地問道。
“嗯？對啊，我在找什麼？我什麼沒有了嗎？”那個聲音卻疑惑地喊道。
“神經病啊！”華風說道，居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還在那裏一直找。
“那你在這多久了？”華風轉而問道。
“多久？好像昨天才來的。”那人回答道。
“也不算太久啊。”華風話音未落，只聽那人又道：“又好像是前天，或者大前天來的，這黑漆漆的，沒有天亮，沒有日出，知道哪天來的又能怎樣呢。”
華風一陣皺眉，聽這傢伙神志不正常，估計被困這裏的時間不短了，他居然沒被砍死，真是個奇迹。
“哎喲，騎馬的又要來砍我了！”突然他大喊一聲，好像是趴在了某個地方。
緊接着華風一抹寒氣貼着華風的脖子飄過去，他伸手一抹自己的脖子，涼涼的血流了出來。
“我擦！”華風趕緊趴下，剛剛一個不注意，差點被一刀斬首，好在那砍頭騎士目標是那個神經人士，而不是自己，只被割開一層皮膚。
“定是那該死的砍頭騎士！”華風大罵一句，卻轉念一想，“眼前的這個人居然能察覺砍頭騎士，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怎麼知道砍頭的來了？”
“黑暗裏你會長出眼睛，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那個人爬了起來，說道。
“長眼睛？”華風狐疑。
“生靈長了眼睛可以看到光，耳朵可以聽到聲音，鼻子可以聞到氣味，臉皮可以感受到風，但這僅僅是外在的感官，最深的更隱秘的在人的內部，碧如....神魂，亦或其他.....”
華風突然察覺有人在自己臉上吹着冷氣，那個人居然在貼着自己的臉說話，他嚇得一個倒退。
“年輕人，你要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很快就會變成這殉坑的犧牲品，成為這堆堆白骨之中的一個。”怪人怪笑着說道。
“多謝前輩指點，不過，你究竟在找什麼？”華風問道。
“哦？對哦，我在找什麼？對了，我的鑰匙呢？在哪裏？”地上一陣悉悉索索翻動的聲音，然後便漸漸遠去了。
華風緩緩閉上了雙眼，黑暗中長出“眼睛”！？
這殉坑剝奪了人的大部分知覺，但是人仍然可以感覺到自身的存在，感覺到時間流逝，感覺到自身的移動。也就是說，殉坑僅僅剝奪人的外在感知之力，內在的深刻的感知力依然管用。
神魂感知，是內在感知最基本的，也就是一個人可以清楚地了解神識覆蓋下一切的能力。只是，這個最基本的內在感知也受到限制。
這裏似乎遇到的瓶頸，要是無法突破，便永遠無法探查一個新的領域。
“更高級的神魂形態？”華風此刻的神魂是一個小人人，和他外形一模一樣，就在腦袋裏面。
“神魂大法，峨嵋石壁之影。”華風手上只有這兩種神魂修鍊之法，而神魂大法在於日積月累，並不能一朝破繭。
“唯有峨嵋那石壁上的壁畫了，可惜現在想來那壁畫模糊的造型居然更加模糊了。即便是當時自己拚命地觀摩，沒想到依舊磨滅了不少。”華風心中驚訝不已。
為什麼單單觀摩一副壁畫，就能修鍊神魂呢？壁畫之影通過眼睛被神念感知，在神識中形成了模糊的痕迹，而神魂就一直試圖去勾勒出那道人影的真實形象。
勾勒神魂？亦或神魂演化某種道？
華風在慢慢推演，這是極其兇險的一條路，極度消耗神魂之力，一旦有失，神魂受創，後果難以想像。
他的神魂劇烈抖動着，一會兒改變了形狀，一會兒脫離了道法，一會兒橫衝直撞。他的腦袋上冒氣了一股股熱氣，神魂之力快速地消耗。
黑暗裏沒有光！
不是，那只是少了可以在黑暗中感知世界的眼睛！
“咔！”華風硬生生從神魂小人的眉心裂開一道口子，宛如另外一隻眼，只可惜這隻眼裏，空無一物，沒有規則，混沌一片。他肉身的眉心則是一片血肉模糊，連骨頭都裂開，可以看到腦中之物。
“勾勒！”華風神魂一動，在眉心裂開的地方，以神魂大法的規則道義，要憑空勾勒出一隻眼珠來。
終於，他的路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漸感魂力不支的時候，眉心之眼一抹光芒閃過，其間一枚虛實難定的眼珠被勾勒出來。
“太虛眼！”
再看黑暗，此間萬物透着一種詭異的紅光，白骨鋪地，獸血做池子，一方銅棺靜靜地陳放在遠處，一個騎士提着一把恐怖的長刀，無聲無息地飛過。
數百丈外，一個佝僂的白髮老翁在地上摸索着，翻開塵土，找着什麼東西。
一些修士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觸碰到任何東西都足以讓他們綳起神經，胡亂出手。
只有一個人，她的獨眼中閃爍着光芒，一步步走向銅棺，是梵香！
砍頭騎士戴着黝黑的戰甲，他飛過千百丈，手起刀落，砍下一顆頭顱，抬手接住，而後飛回到銅棺，一手丟在了銅棺外面。那個修士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失去腦袋的身軀直挺挺地站在地上。
“咦！是烏姿，她和烏耿走散了。”不遠處，華風看到一個熟人，他抬步走了過去。
烏姿手中握着短刀，摸索着前進，小心翼翼，卻又極度的不安。
砍頭騎士慢悠悠地飛在半空，他扭頭看向烏姿的方向，手中的長刀提了起來。
華風一看，烏姿有難，他大步奔去，一手拿出了神木劍。
長刀來襲，而烏姿卻茫然不知，兩米長的刀宛如一輪彎月，詭異而冰冷！
華風殺到，揮劍擋了下去。
沒有一點響動，神木劍擋住了長刀。
砍頭騎士插身而過，飛向了遠方。
烏姿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停止四下轉了轉。
“烏姿！”華風貼着她喊道。
“誰！”烏姿驚呼一聲，舉刀亂刺。
華風看得清楚，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是我，華風。”
“嗯？！是你？”烏姿驚恐地問道。
“是的！”華風點頭，緩緩放開了烏姿的手。
“我哥哥不見了。”烏姿帶着哭腔說道。
“沒事，我帶你去找。”華風安慰道，但願那傢伙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這裏並不是很大，要想找到一個人應該不難。
那佝僂的白髮老翁看了看華風這個方向，默默道：“這麼快？了不起。”而後又繼續翻找。
華風牽着烏姿，走在這崎嶇不平的殉坑內，終於他發現了烏耿，這傢伙的腦袋還在，可惜手臂被斬掉了一條。
華風突然靠近，嚇了他一條，一番解說之下，他才鎮定下來。
在這裏，任你什麼高手，當一切感知都被剝奪，無邊的恐懼就會佔據你，吞噬你。華風曾經親眼看到有修士自己轟碎天靈蓋，死在這裏。
三人一起上來，華風開路，不過這陣容很容易就引起了砍頭騎士的注意。他三番四次飛過來砍頭，都被華風擋下，這騎士人品倒是不錯，一擊不中也不死纏爛打，兀自飛走，尋找下一個目標。
轉了大半圈，華風終於發現了蘇劍，這傢伙，駕馭着三把劍圍着自己，以華風看來，就算砍頭騎士來襲，他也還能堅持不少時間。
華風上前，挑開他的護體劍陣，一看這廝，馬上就要力竭而亡了。
他一把抱着華風的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道：“我滴哥啊，這太他媽也嚇人了。黑漆漆的，還有個變態專門砍人腦袋，我再也不想來了。”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瞧你這出息。”華風道。
“小妹妹，能不能借個胸膛安慰下哥啊？”蘇劍幽幽問道。
“滾！”烏姿一聽，一腳踹了出去，可惜踢在了華風腿上。
華風前面引路，走向銅棺，越靠近銅棺，砍頭騎士出手的幾率越高。
隱約間，他似乎看到騎士的腰間掛着一竄鑰匙，難不成就是那老頭要找的東西？
好在神木劍夠逆天，砍頭騎士的殺伐都被擋住了。
四人來到銅棺之地，向羊角摸去，感覺身軀一顫，被傳到了最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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