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蛻變
那時候的我們並沒有什麼娛樂項目，而5000個年輕的雄性荷爾蒙聚集在一個不算很大的空間裏，打架，就成了我們唯一也是最好的發泄途徑。
單對單打，多對多打，班對班打。部對部打，甚至這個老鄉會對那個老鄉會打。
學校里幾乎每天都有打架事件發生，校領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出現械鬥，一般都不會管。
某位校領導說過“學武不就是為了打架嘛，打吧，就當實戰訓練了”你看，我們不叫打架，叫實戰。
可能有的看官會問，武校學生打架之前是不是先抱拳，見招拆招，然後中間分開了再擺個poss。
其實這都是經過加工的藝術作品，看看就行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習武之人打架跟平常人差不多。只不過我們出手更准，下手更重。
當時年僅11歲的我又矮又瘦，唯唯諾諾，膽小怕事，自然也就成了別人欺負的對象。在報告了教練幾次無果，反而被大部分人鄙視之後。我漸漸的也放棄了抵抗，默默的承受着。
那時候教練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看你那熊樣兒，他怎麼不欺負別人”我至今都無法理解，這TM是什麼混蛋邏輯。
欺負我最多的就是同班的羅志偉，此人來自安徽。由於散打部翟部長是安徽人，圍繞着他形成了我校最大的同鄉會——安徽幫，而羅志偉的同村老鄉，就是散打部安徽幫成員。
遇到打不過的人就把老鄉叫來把對方一頓胖揍。幾次之後，他在我們班無人敢惹。倒霉的就是我跟他住上下鋪。
羅志偉有一個標誌性的動作，每次叫我都是屁股上先來一腳“去，給我打飯去”“去，把衣服給我洗了”“過來，今天你替我值日”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5年。5年來我長高了也壯實了，已經遠遠的超過了羅志偉，但是我從來就沒想過反抗，我對他的怕已經深入骨髓。我變的越來越內向，不喜歡與人交流，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躲在角落裏看武俠小說。
事情的轉折出現在一個周末，我清楚的記得在小賣鋪的電視上看到，我國正在經歷着一場1954年以來最大的洪澇災害。人民子弟兵前赴後繼，用肉體鑄成河堤抗洪。
那一天本來輪到羅志偉打掃衛生，不用想，當然是我替他值日。而我有個習慣，每天吃過早飯都要去蹲廁所。當天，我拿起一本厚厚的武俠小說蹲到廁所美滋滋的看了起來，心想反正還早，一會再掃地。
正在酣暢淋漓之際，聽到樓道里傳來教練大聲的質問“你們宿舍今天誰值日！”聲音里充滿了憤怒，聽得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是，是張少強”只聽羅志偉結巴着說，他也很害怕
“他媽的”我心裏暗罵，趕緊擦屁股，起身。
“他人呢”
“在廁所呢”有人說
“去把他給我叫過來”
聽到這裏，我加快了動作，一個同宿舍的同學一路小跑過來叫我，我隨手把書給他，急忙跑着去見教練。
“你幹嘛去了”剛進屋他厲聲問道
“上廁所”我有點抖
“去多久了”
“沒多大一會”
“今天你值日知道嗎”
猶豫了一下我說：“知道”
我真想說今天本該羅志偉值日，我是被迫替他的，但是我不敢。
“你麻辣隔壁，知道你還蹲廁所看小說”他磨着牙。
聽到這裏，我的腦子翁的一聲，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我特意把書給別人才來見他。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去，把書拿過來，再抱一捆棍子過來”
我不知道我怎麼回去拿的書和棍子，但是我知道這些棍子是用在我身上的。
說一下這些棍子，是我們練功專用棍，也是我們刀槍棍棒其中一個武器。由於長年用來練功，棍子全是楊樹上及其有韌性的白拉條製作，以保證練功時候不容易折斷。很多棍子都已經伴隨我們好幾年，可想而知有多結實。
劉松，劉教練，一把抓過我手裏的小說，從中間撕成兩半摔在地上
“趴下！”
我不敢有絲毫猶豫，以掌上壓的姿勢趴在地上
只聽到啪！的一聲，一根棍子直接打斷，屁股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我咬着牙渾身發抖一聲沒吭。因為我見過，越是哀嚎，他打的越起勁兒。
直到打斷8根棍子，我不知道我挨了多少下。雙手已經支撐不住我的身體，屁股也已經沒有知覺，我直接趴在地上，像死狗一樣。眼淚混合著地上的泥土，我無聲的哭泣。
後來，他也許是打累了，也許是出了氣了，讓人把我扶回宿舍。
我敢肯定，那天他絕對是有其他事心情不好，否則這點小事頂多挨兩腳，不會一下子開8根棍。
本人對天發誓，對這次挨打事件，本文所寫，語言，動作，不帶一絲誇張的成分，全部是本人親身經歷。
如果此書有幸被當年的教練看到，我真想對你說一句：“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根本不會反抗，也許我會繼續被羅志偉欺負，直到離開學校。也許我會在畢業之後，回農村守着幾分田地，娶一個壯實能幹的農村姑娘，再生一堆孩子，過完平凡的一生。
可惜，沒有如果，該來的還是來了。
由於屁股上被打的全是一條一條凸起的血道，我在兩個同學的幫助下才爬上我位於上鋪的床。臉朝牆側躺在床上，我放聲痛哭，任由眼淚鼻涕打濕了枕頭。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
夢中我回家了，我聲淚俱下的告訴父親我這幾年所受的欺辱。誰知父親聽后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罵道“真是個窩囊廢，老子當初就告訴過你，不要惹事，但是遇事不能怕事”說完，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
我“嗷”的一嗓子從夢裏驚醒，屁股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短暫的獃滯后，我揉着屁股回頭看去。
“去，給老子打飯去”羅志偉站在床下。很明顯，剛才那一巴掌是他打的。
我心中的火蹭的一下就被點燃，屁股上剛開了8根棍還沒歇一會，就又挨一巴掌。起床氣加上屁股上的疼痛，讓我徹底的失去理智，我不再害怕他，不再害怕他背後的安徽幫，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你墊背。
我像是瘋了一樣啊啊大叫，用盡平生最大的聲音吼出三個字“草！你！媽！”順手摸到了我們校服上的腰帶，說是腰帶其實就是一根布條。
羅志偉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想到這個被他欺負了5年的人竟敢罵他。
在他愣神的一瞬間，我雙手拿起布條，居高臨下一下子就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後雙腳蹬着床的護欄，猛的把他往上提。在他雙腳幾乎離地的時候，我騰出一隻手抓起放在床頭被撕成兩半的書，用書角處猛砸他的頭。由於書比較厚，一下他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雙手死死的抓着繩子，好讓自己可以保持呼吸。
無窮的怒火已經讓我感覺不到屁股上的疼痛，我一下一下的砸，每砸一下就感覺身心無比的舒暢。我盡情的發泄着五年來積攢的仇恨，不知道過了多久。
“別打了，別打了，教練來了”耳邊傳來室友焦急的呼喚，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拿書的手已經磨出了血。我鬆開手，羅志偉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但是我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過。
我對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羅志偉說“如果你死了，是坐牢，是槍斃老子都認，如果你沒死，記住，以後別讓老子再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