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多想回到那天初次相遇

第三十七章 多想回到那天初次相遇

“童羽,校慶晚會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唱個歌?”

冰雪還沒融化徹底,他們坐在滿是枯枝敗葉的大槐樹底下,第一次面對面的聊天,也是南少博第一次跟童羽除了關於學習之外的交流,只因為路初晴的七情六慾都是在他的身上,高一那年路初晴對他所有的好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唱歌?別開玩笑了,我都好長時間沒有唱歌了。”頭髮還是又黑又軟,清澈透亮的雙眸無波無瀾看着操場上活躍的幾個身影,可是人卻沒有那麼精神,隨意往後一靠有些慵懶繾綣。

“屁嘞,別以為我不知道,高一剛入學的時候你不是唱過嗎?”

童羽在南少博短暫的軟磨硬泡下,還是答應了帶着結他同他一起登上校慶的舞台。童羽雖不擅長交際,但他就是這樣難以拒絕別人請求的人。他只是拒絕過奶奶不要給爸爸錢還債,拒絕過黎瀟不去遙遠的未來,除了這些,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別人,向來都是有求必應的。

校慶期間,路初晴坐在台下的觀眾席上,南少博一改往日的戲曲表演,而是選擇了他自己最不擅長的歌曲,因為他答應過她要在高考前最後再聽一次童羽站在舞台上唱歌。南少博一生別無所求,只是希望路初晴不留遺憾,可以一直平安快樂。

“路初晴,你高考之前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的嗎?”

“我只想再聽一次童羽彈着結他,在舞台上唱歌,這種畫面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

這是那天他們在雪地里的對話,路初晴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在舞台上散發光芒的童羽,真的很美好。

“圈圈圓圓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臉

生氣的溫柔埋怨的溫柔的臉

不懂愛恨情愁煎熬的我們

都以為相愛就像風雲的善變

相信愛一天抵過永遠

在這一剎那凍結了時間……”

他們第一個唱的是林俊傑的《江南》,這是童羽和路初晴都愛聽的歌,童羽坐在高凳上彈着結他和南少博合唱,底下的同學們很安靜,似乎已經沉醉在了他們的歌聲中。那個時候彷彿只有他們,所有的光環都在台上圍繞着。

“童羽,你難道就真的甘願窩在這個地方嗎?清華就那麼好嗎?我們明明都是一樣,都是想掙脫困住我們的牢籠。”

槐樹底下,兩個為生活、為未來爭吵的年輕人。他們相對而立,女孩長發梳成了馬尾,兩縷頭髮隨風而揚,男孩又黑又軟的青絲短髮,遮住了雙眼,遮住的眼睛炯炯有神,細細品味他的眸底卻是對生活的無奈。

“我們不一樣,我和你不一樣。”他的聲音抬高了幾分,那雙眸子彷彿看破了所有。

“你有你父親對你的愛,你父親贏了錢他會第一時間給你這個女兒,讓你生活沒有煩惱,即使被人追——債他只會把你趕走,會讓你躲得越遠越好。可我呢?”頓了頓,緊抿雙唇:“我爸贏了錢去還債,輸了沒錢還被他們打的時候,他只會把我拉回來替他挨打,眼睜睜看着我被那些人拳打腳踢,然後轉身像逃命似的跑開,他沒有一絲憐憫之心。”

“如果你真的想出去,我沒辦法陪你走。你只要跟你爸說你想要出國,你爸一定會想盡任何辦法讓你出去。”

他通過髮絲縫隙看着他牽挂的女孩兒,他們當初因為彼此的命運牽絆在一起,相信會給彼此一個溫暖的依靠,逐漸走到一起。本以為愛情能抗拒一切,後來發現,它只會給他們無形的壓力,把他壓的喘不過氣,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你出去可以無牽無掛繼續生活,可以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忘記的乾乾淨淨,而我不能。”

“我還有爺爺奶奶,他們離不開我。”

那是他們第一次產生分歧,黎瀟總說世界沒有憐憫過她,可是她卻沒有想過世界一絲也沒有善待過童羽。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承受了一家的重量,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和別人不能說的秘密。

“虛擬的善惡戰

落在另外一個天堂

我在其中迷惘了悲傷

魔血噴出飛濺

虛擬的善惡戰

回到現實中也一樣

就算活在天堂依是悲傷

黑暗勢力炫耀死亡結果

光明精靈散發除魔的洒脫

……”

第二首歌的《第二天堂》,也是林俊傑唱的。校慶舞台,以他們開始,以他們結束。

校慶結束和往常一樣的按點來上學,路初晴從那天以後就讓老師給她調了座位,她坐到了第二排中間的位子,她不想再繼續靠着窗戶坐了,因為一個側眸就能看到他們,路初晴害怕看到童羽和黎瀟坐在一起的畫面。

只是今天路初晴特地比之前來晚了半個小時,來到教室的時候只看見黎瀟一個人坐在那裏,她旁邊的位置空了下來,連桌子裏的書都不見了,那一刻她突然慌了神。

路初晴雙唇微張,想詢問黎瀟童羽的蹤跡,任她努力張嘴說話,可音節明明到了喉嚨,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童羽如果只是請假,他不會把桌子裏的東西全部搬回去,課桌里什麼東西都沒有,就像從來沒有人在這裏坐過一樣。

“不用瞎捉摸了,他沒有轉學,他轉理了。”

黎瀟沒有看她,時不時用餘光瞟一眼她身旁已經空了的座位,白皙手掌在桌子上細細摩挲,彷彿這個人從未離開。

她沒有問為什麼?因為她知道最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就是她了。

那天的陽光很足,在卞海這樣的小城市裏,寒冬遇到可以享受充足陽光照耀的日子少見得很。可是那個坐在陽光底下的男孩兒不能每天看到了。這樣也好,至少心裏會好受些。至於童羽轉理的原因,沒有人會問起,誰讓每個人的心裏都會有那麼一些事情不願意說出來,也不希望有人問起。

高二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夢還是真。

“速度快點兒,都已經進入了高考衝刺階段了,怎麼還在那兒磨磨唧唧的,到時候本科錄取分數線可不等你們!”

教學樓的第四層,所有文理班的教室里傳來轟隆轟隆挪桌椅的聲音。是啊,高考衝刺了,還有100天,就要從這所高中畢業了。

前黑板旁印着高考倒計時的牌子上面的數字在逐一遞減,目光不知不覺飄向窗外,彷彿看到了高一第一天入學的時候,周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那時候的路初晴害羞不愛和人交流,說話還帶着幾口北方鄉下地方話,後來逐漸變得外向,帶着那份不確定的勇敢。

如果沒有顏初陽,奚淼和南少博的話,恐怕她真的會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包括童羽都是她人生中的意料之外。

那時的他偶然闖進她的世界,後來,她卻以狼狽不堪的方式退出他的生活。

照畢業照那天下午,艷陽高照,耳畔蟬鳴肆虐,額間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層層汗珠,學校的操場上佈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喜悅的笑容,大概是臨近畢業,很快就能掙脫高三的苦海了。

文科班是第一個照的,整個班差不多已經排好了位置,他們並沒有發現原本四十六名同學的班級,這個時候只有四十五名。

“誒?南少博呢?他怎麼沒在?”人群中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四十三名同學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半看向路初晴,一半看向顏初陽,在他們的眼裏只有他們兩個會知道南少博的蹤跡,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

“初晴,初晴,你知道南少博去哪兒了嗎?打電話也沒人接他最近有跟你說過什麼話嗎?”奚淼在剛剛給南少博打過很多電話,可聽到的總是一道機械女生的回答: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她慌了,只好跑到路初晴跟前問她了,奚淼相信路初晴一定知道。

路初晴只是搖頭。南少博在失蹤前只跟她說了句他要請假回家辦點事情,還說畢業照那天他會回來,他說畢業照他一定要站在她的身後。

“別想那麼多了,不就沒接電話嗎?說不定人家手機沒電了或者忙着呢,你別在這兒自己嚇自己,就他那樣,還能讓人把他欺負了啊?”喬之洛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孟暢走了過來:“就是就是,南少博什麼人啊,我都不擔心你擱這兒瞎操心。”

至於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恐怕只有路初晴和顏初陽知道,像南少博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不接電話的,更不會讓手機自動關機的,除非他真的不想出現。

路初晴顏初陽四目相對,顏初陽的眼神告訴她:不用擔心,相信他。

北京的機場人海茫茫,那時候的卞海沒有機場,他們坐了三個小時的火車才抵達的北京機場。他們坐在候機大廳,眼看着快到登機的時間,口袋裏的手機還是悄然無聲,直到臨登機前的三分鐘,熟悉的鈴聲響起。

“初晴,我找到他了,他很好。”

路初晴等了好幾天的電話終於打來,等了好幾天的慰藉終於等來,這個消息的到來讓懸着好幾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頻頻點頭。

“知道了,謝謝你。”

那邊遲遲沒有回話,像時間靜止了一樣,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那個……你和顏初陽好好的……好好在一起……我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

那邊沒有等她的回話,掛掉了電話,手裏的手機滑落重重的摔在泥地里,失了魂一樣癱軟在了槐樹底下,坐在地上。一個大男人,就算從前淘氣被師父打,被人欺負都沒有掉過眼淚,那樣一個謙遜豁達的少年,在這一刻為了一個她,終於忍不住情緒失控坐在那裏捂住雙眼偷偷失聲哽咽起來。

鵝絮般大的雪花在漫天飛舞,城市被層層白雪覆蓋,卞海陷入了白茫茫,凜冽刺骨的風,在原地等待的人直跺腳。他毫無顧忌的揣起了她的的手放在掌心裏吹着熱氣,還把他厚實的白色羽絨服把她全身裹住,在她的眼前,他們抱在一起。

她跑走了,坐在那棵槐樹下:明明已經要放棄喜歡你了,為什麼看到你和別人抱在一起,還是會忍不住的流淚。路初晴,你的眼淚也太廉價了,他們不就抱一下嗎,你至於嗎?

那個人的懷抱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遠方。

“初晴,我喜歡你,從前是,現在也是,以後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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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一場煙花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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