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見一廂情願的喜歡
“嗯?”
“你說你以後,”頓了頓,“會不會有一天就把我忘了啊?在高考完之後,你可能會去另外一個城市,或者是我到另一個城市。”
童羽低眸思考着,幾秒過後:“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也許攻苦食淡,也許安居樂業,也許清閑自在。”
“我就隨便問問,你怎麼還真回答我,你太實誠了吧。”
又是死一樣的沉寂,
路初晴緊抿着唇,想說的話被唇齒的撕咬堵在了嗓子裏。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
路初晴搖搖頭。
這個頭搖的太過牽強,眼角噙淚,仰首望向漫無邊際的夜空,不讓這溫熱流出來。
“好了,我該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別讓你爺爺奶奶等着急了。”路初晴抱着那對塗畫公仔想要走掉,她怕晚一點她的心思就會暴露無遺了。
童羽見她要走,也跟着站起來,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些擔憂:“我要不把你送回去吧,天黑了,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不用了,我很安全,我經常一個人出來玩。”
童羽疑惑。
路初晴回身笑了笑,眼底的神情有不舍,有釋然,只是沒有了曾經那份單純的喜歡和崇拜。
再次轉過身的那一刻,眼淚再也剋制不住,眼前看到的事物逐漸模糊起來,一點溫熱劃過臉頰,壓抑不住的悲憤還是不得不緊抿住雙唇,不讓那冰冷液體翻湧而下。
夜裏悲涼,公園門口的鴿子已經飛走了,只有那些跳着廣場舞的大媽們,心潮澎湃的音樂聲卻沒有將路初晴從那悲傷情緒中帶出,那些愚笨舞動的身影驅散不了她內心的寂寥。
她的指腹細細摩挲着掌中的公仔,抬眼看向遠方模糊的月光,呈四十五度角,晶瑩淚珠順着下頜線滑下。哥哥,你騙人,你不是說想哭的時候只要仰望45°的天空,就會哭不出來嗎?怎麼不管用。
路初晴努嘴努力吐氣,再吸氣。
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只是放棄喜歡他了,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了,不能哭,不許哭,明天你還能見到他。不就一個童羽嗎?有什麼值得哭的。
她無數次的用這句話對自己洗腦,可是好像一點用都沒有,眼淚還是會不爭氣的刷刷掉。
街上人來人往的行人,路邊花池裏的狗尾巴草吹得晃動,路初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
回到家的時候就感覺身體已經麻木了,站在漆黑的樓道里,扶着門把手的手僵在那裏,屋裏歡聲笑語,嘈雜的聲音衝擊着她的大腦,一牆之隔,屋內人與屋外人的心情簡直雲泥之別。
熟悉的聲音讓路初晴在那一刻悲喜交加,深深呼氣吸氣多次,稍稍拽了下衣襟,在調整好了狀態之後沉重地打開了這扇門。
“晴晴,你可算回來了,快把你手裏的東西擱你屋裏,出來一起包個餃子,你兩個舅舅和你舅媽來了,說想吃餃子了,正好你哥也回來了,快去快去。”
王樾鶯(初晴媽媽)坐在飯桌前的椅子上,正抄起一勺菜往餃子皮里放,身上還沾着些麵粉,客廳里一片其樂融融。環顧四周,發現沒有爸爸和哥哥的身影,只聽見炒菜鍋底碰撞和嘩嘩的水聲,想着大概是在廚房一起忙碌着其他的菜。
路初晴點點頭沒有說話,眉宇之間的神色複雜,換完鞋準備回屋的時候,一個魁梧健壯的身影擋住了她回屋裏的路,寬厚手掌放在她的頭上,又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這樣來回比了很多次。開口道:
“小初晴個子怎麼今年長了這麼多,上次見的時候才到我這兒,”他的手掌心向下放在了胸口以下胃部以上的位置,“現在都到我胸口了。”
說話的聲音很中性渾厚,路初晴這才順着那人的前襟緩慢抬頭看了一眼這人的長相,濃眉高鼻,狹長的眸子中透着精明。他的臉在路初晴的記憶里翻騰,也可能是目前的狀態不佳,對他的印象並沒有那麼深刻,只是除了每逢春節的家庭聚會,偶爾才能見到那麼一兩次。
“舅舅。”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再加上客廳電視前的兩個大概四五歲男孩那令人聒噪的吵鬧聲,更是把她的聲音埋沒在此中。
“晴晴,你舅舅跟你說話呢,怎麼不叫人?”
路初晴轉頭看了一眼桌子前正在包餃子的王越鶯,微皺眉,面露委屈,她說了的。
她就是這樣啊,對於路初晴來說,這個舅舅對於她來說生疏的。
“沒事沒事,快一年沒有見面了,小孩兒認生很正常。”
他倒是心寬,路初晴並沒有做出解釋,把外套脫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之後,對着那些人模稜兩可說了幾句就回了屋。關上屋門,一直緊繃的心弦鬆懈下來阻礙了外界的嘈雜,聽不清外面說的什麼話,只剩下嘰嘰喳喳的聲音。
“晴晴,你在屋裏幹什麼呢,你舅舅好不容易來一趟,快點出來,放個東西怎麼這麼慢!”
“知道了。”
路初晴看着手中那個公仔,指腹在表面摩挲了片刻,隨後放在了桌子的抽屜里。回身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路初晴的眼圈紅紅的,她深吸一口氣,出了屋門直接去了洗手間,用比冰水在臉上揉搓了幾下,感覺自己與平常無異之後才肯出去。
出來的時候路義彬和哥哥路旭堯已經從廚房出來了,和兩個舅舅都齊齊坐在茶几周圍,餃子還沒有包好,他們已經坐在那裏把酒言歡了。
“愣着幹什麼,過來一起幫忙包個餃子。”
“你和秀兒兩個人包包就行了,閨女哪兒會做這種活。”路義彬剛夾了一口花生米,還沒咬碎就是衝著王樾鶯說了幾句。
“就是,姐姐,咱倆包就行了,讓小初晴去玩兒吧。”
路初晴在聽完爸爸和舅媽說的話之後,頻頻點頭。
“她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什麼也不會做多上不了檯面兒,回頭想吃餃子了誰給她包,還想讓她未來婆婆給她包啊。”
“媽,我才多大啊,你就說這些”
……
漸入深夜,城市陷入一片寧靜,把這些所謂的親戚打發走了之後,客廳終於恢復了以往的安靜,路初晴和哥哥在幫忙收拾着殘局。
“行了,二晴,你回屋裏吧,我刷就行。”他們把全是油污的盤子放進了水池裏之後,路旭堯寵溺地揉了揉路初晴的頭髮。
“得嘞,如此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回屋了。”
路初晴回了屋。
洗澡的時候,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頭髮濕漉漉地黏在脊背上,一時之間出了神,從心底萌生了一種想法。
隔天清早,巷口楊樹下的兩個身影交談甚歡,路初晴認出了顏初陽,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男生黑色鴨舌帽就猜出了一二,當他轉過身的那一刻,眸色稍稍一頓,那晚的畫面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面露難堪,讓她想了一晚上的的理由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你們怎麼……在一塊兒呢?”路初晴盡量躲避南少博打量的目光,揣兜抬頭看着顏初陽的眼眸,不知怎的,雖然他們時常相互爭執爭吵,但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總能路初晴心安不少。
“您可別誤會啊,我呀,我這都是陪着……”南少博手自然地搭在顏初陽的肩上,顏初陽比南少博也沒高多少,也就五六厘米的差距。他有些慌張的扯扯嘴角:“陪着他來的。”
“你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顏初陽沒有理他,垂眸看到路初晴微微蹙起的眉頭,不禁調侃:“說說吧,你這跟誰表白被拒絕了,”
“你給我上一邊去?”路初晴左右看了看:她能說嗎?她能說嗎?這麼難以啟齒的話,怎麼說?她經過了很久的思想鬥爭,還是決定說出來:
“那個,顏初陽,你能幫我跟老周請個假嗎?”
“這周五就學考了,老周能批假嗎?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顏初陽斜眸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臂肘,眼神中透露着滿滿的嫌棄,明顯在說著:你這學渣,竟然還知道有學考,真是稀事兒。
“那個……就說我生理期,肚子疼的不行。”說出來的時候臉上還不自覺的泛紅,即使這種事情他們大概都了解,對於路初晴來說,這樣明目張胆的說出來的確有點困難。
“行吧,請多久?”顏初陽問。
“一天……”路初晴伸出食指,想了想又放下,擺擺手:“半天,半天就好。”
大概等待理髮店開門的時間裏,路初晴都是在早餐店度過的,眼睜睜地看着街上的行人由少變多,由多變少。直到對面的那家理髮店捲簾門升起,路初晴才跟早餐店老闆結了賬。
“老闆,兩根油條,一碗豆漿還有一個雞蛋,多少錢?”
路初晴從兜里掏出了一張五塊的紙幣,給老闆遞了過去。
“三塊錢,收你五塊,找你兩塊,收好了啊。”
中間老闆也沒來催過,結賬的時候還是一副熱情的姿態,也許是她長着一張和氣不會騙人的臉吧。
她穿過川流不息的車道,鳴笛在響,毅然決然地走進了那家理髮店。
“小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嗎?這一剪刀下去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路初晴倒沒有片刻地猶豫,神情篤定地點點頭。
“剪吧,我頭髮長得快,大概兩三個月就能長回這種長度了。”
這種安慰人的話沒幾個會信吧,誰都會後悔吧,畢竟留了那麼久的頭髮,就像讓她徹底放棄喜歡童羽的這個念頭,怎麼能一下就能忘了呢。
從理髮店出來的時候,路初晴那頭烏黑秀麗地長發已經變成了一頭清爽乾淨的短髮,風吹起額前的碎發,很明顯就能看到她眼角那個淺淺的疤痕,穿堂風吹過脖頸的時候
感覺涼嗖嗖的。
雖然這種頭髮小時候經常留,甚至比這還短,但長頭髮也好一陣兒了,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適應,如果不是胸前的突兀可能都會認為這是個男孩子。
去學校的時候還沒到中午,頂着一頭利落短髮去教室的時候,他們正在上英語課,悄悄從後門走到座位上,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最後一排的某幾個不聽課學習差的人發現她的頭型變化,臉上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錯愕,路初晴不以為然,畢竟那些人只是錯愕了片刻,課後並不會上前詢問。
“我靠,路初晴,你沒毛病吧,這都快冬天了,你剪什麼頭髮啊。”奚淼的嘴形成了一個‘o’字,把頭埋在書後面打量着她,伸手扒拉了幾下她的頭髮。
英語課下課已經十一點了,外面陽光正盛,在路初晴的頭髮上鍍上了一層金黃色,陽光雖明媚,但還是透着一股子涼氣,路初晴的目光還是會不經意間去看窗邊的人。
“路初晴,你出來一下。”
班主任老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教室後門口,對着路初晴勾勾手,一句短短的話都能讓路初晴的心裏發怵,在奚淼的注視下出了教室門。
“老師。”
站在班主任面前的路初晴更是緊張得不行,一直低着頭,跟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緊緊地攥着衣角。
“初晴啊,這馬上就學考了,你也知道學考關乎着你們能不能順利拿到畢業證的問題,也知道你們姑娘們這種時候都會不舒服,咱能堅持還是要堅持的。”
走廊上人流涌動,路初晴頭低的更低了,臉上儘是窘迫之態。
這樣的事情被一個男老師就這麼毫無遮掩地說了出來,語氣還那麼平淡。路初晴正想着該怎麼回話的時候,眼裏出現了一個水杯,熱氣呼在她的臉上,一股暖意拂過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