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乘風而起九萬里 第20章 煌煌天威
紫色符咒強勢壓制兩方,梳理大陣內的滾滾靈氣,大有“當家作主”的架勢。
在玄奇道紋的作用下,原本白茫茫的靈氣瓊漿,被其上道紋迅速吞噬。
風雲激蕩,異象花生!
落魂澗底,金蓮搖曳,紫光如織。
在符咒主導下,磅礴的血氣開始依循特定的路徑衍化出一副身軀。
密密麻麻的經脈、強勁有力的肌肉、堅韌的筋骨等等,都在血魄的支撐下,迅速凝聚而出。
先前那股銀色流漿也隨之緩緩消退,露出了陸玄稍顯“臃腫”、“斑駁”的神魂。
直接融合遊魂雖然能夠快速彌補神魂本源,但卻也會讓神魂變得不純粹,沾染上遊魂駁雜的氣息。
若是不加處理,今後修行期間恐寸步難行,雜念、魔障纏身。
而作為能夠洗鍊神魂的黃泉,也在符咒的威壓之下,被迫開始逐步祛除陸玄神魂內的雜質。
不消片刻,在銅蛇鐵狗的清理下,“清減”許多的魂體愈發純凈,渾濁的氣息也逐漸消散。
在多方傾注之下,一顆佈滿跳動血管的暗紅色巨蛋開始固化,並從空中飄落,緩緩沉入了潭底。
這枚巨蛋約莫有成年人的高度,若是沿用先前丹爐的比喻,那麼它就是諸多“煉材”凝聚的丹胚,只差最後一步溫養即可完成。
外界的時間流逝,對於沉睡其中的陸玄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對於他而言,靈肉逐漸合一,意味着離重生又近了一步。
但是,守在外界的王懷遠心中卻是沒有絲毫欣喜。
抬頭看向天空的他,眼中浮現起一抹憂慮:
“逆反陰陽,打破生死,這種做法有違天道啊!只怕這小子出來的那一刻,就是天罰降世的時候。”
按照之前那首七言詩,只怕那所謂的雷霆,就是天道降下的懲罰。
唯獨就是不知那“紅蓮”,又該是何物?
至於最後一句反倒不難理解,若是渡得過,自然蟬蛻龍變,棄俗登仙。
可若是渡不過,那隻能萬事皆休。
滿心憂慮的王懷遠十分清楚,師尊讓他來此的第二層用意,應該是存了將下方那小子引入扶風的打算。
在他看來,這陸玄雖然是個散修出身,但僅憑最後一刻拖着千磯墜落深澗的舉動,就足以證明其心性絕非常人可比。
能夠做得出這種舉動的人,如果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愣頭青,就只能是“捨得一身剮,敢叫皇帝拉下馬”的狠人。
結合先前李涵香等人的口述,那陸玄雖然對敵狠辣無情,但對內卻是另一番模樣。
“彼之凶魔,我之英傑?這小子到底經歷過什麼……”
王懷遠幾乎可以斷定,陸玄這身廝殺的本事,完完全全是一刀一劍拼殺出來的。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扶住額頭,糾結地道:“弄不好,這小子根本就是一個殺胚!”
對於一個傳承數千年的仙門大宗而言,想要在這風起雲湧的修仙界站穩腳跟,就必須要有能夠橫壓一代,或者獨當一面的人物坐鎮。
萬事萬物都逃不開陰陽共生的道理,也正因為如此,若是將扶風內那些風華絕代的道子,比作是宗門的“面子”,那麼專司殺伐、隱藏於內的那群殺胚,就是一個門派的“裡子”。
縱觀每一代門人弟子,扶風之所以能夠屹立不倒,就是因為每代都能出一個“能人”!
甚至是能夠壓得其他同輩,根本抬不起頭的“狠人”!
就像王懷遠這一輩的“武痴”,就像他師尊那一輩的“瘋老人”等等,這些人都是宗門底蘊、實力的重要組成。
“怪不得,總覺着新收的幾屆弟子有些差勁。現在回過頭看看,原來是少了一位狠人壓陣!”
近幾年來,扶風收錄的弟子當中,修道資質高絕者不在少數。
可單從鬥法水平、心性方面而言,還真就差上了那麼點味道。
以至於在數次雲垂仙門大會上,出現了些許頹勢,給人一種“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覺。
……
三日後,閉目盤坐在落魂澗崖邊的王懷遠,突然睜開了雙眼。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落魂澗上方厚重的陰雲開始變得有些不同。
那股令眾生跪俯的威壓愈發強烈,時不時乍現的雷弧也自雲層內迸發。
隆隆悶響也迅速傳開,讓不少殘存的妖物都為之怔怖。
天劫,亦或是天罰,代表着天地間最恐怖的力量。
不僅僅是修士,但凡踏上修行之路的生靈,都是天道壓制的對象。
“果然,天道不允許,劫罰將至!”
喃喃一語的王懷遠清楚,先前那股威壓以及雷響是對眾生的警告,是在驅趕此地不相關的生靈。
即便是他,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逆拂天道。
更何況,眼前這雷雲恐怕不僅僅是天劫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是存在於古籍中的【天罰】。
天劫、天罰,一字之差,但二者威力堪比雲泥,渡劫的機制也存在很大差異。
簡單的來說,天劫之下,渡劫者失敗,雷雲就會提前消散。
但天罰不會,即便是渡劫者死了,也會完成剩下的部分。
所以,這也就斷絕了渡劫者矇混過關的可能。
而且,作為天罰,其懲戒渡劫者的手段也絕非天雷那麼單一。
就單單古籍內記載的天罰類別,就有“地”、“水”、“風”、“火”幾個大類。
飛身遠遁的王懷遠心念翻湧,直到退至距離落魂澗一百七十多里的荒土山丘才停下來。
在這裏,那股來自天劫的威壓才有明顯衰減。
但是,王懷遠能夠退,可作為引出雷雲的陸玄卻是沒有退路。
經過多日的熱浪炙烤,先前的潭水早已被徹底蒸干,如今僅餘一枚暗紅色的蛋狀圓石,孤零零矗立潭底。
光華散盡,覆蓋表面的“血管”也變成了“枯藤”模樣。
石蛋內,眉目緊閉的陸玄手指輕輕彈動了一下,緊接着,一股隱晦的真元波動自其體內迸發。
嗡!——
隨着真元波動愈加強烈,石蛋上的裂紋也逐漸擴大。
但是,還不等陸玄掙脫束縛,一道自頭頂落下的煌煌天雷轟然劈在了這石蛋之上。
轟咔!——
微弱的悶哼被刺耳的雷霆聲覆蓋,漫天雷雲根本不給陸玄反應的機會,磅礴的威壓如同沉重的枷鎖,迫使他再吃了一道道天雷。
轟咔!——
雷霆落下,一陣青煙自石蛋縫隙中飄出,期間還伴隨着血肉的焦糊味。
可要命的是,天雷落下的頻率非但不見放緩,反而變得更快、更猛,其威力也更強。
轟咔!轟咔!轟咔!
一連三道蜿蜒雷霆,幾乎毫無停歇地從天而降。
散溢的雷弧犁過整個潭底,硬生生將陸玄所在的地方削低半丈。
冒出滾滾青煙的坑洞中,已經被劈成碎塊的石蛋傳來了唏唏索索的聲響。
隨着一陣起伏,佈滿焦黑痕迹的手臂突然探了出來。
“這就是突破築基的入道雷劫?可為什麼猛到這種程度?”
毫不自知的陸玄似乎有些被劈傻了,渾身冒煙的同時,還不時有電弧跳動。
如同背負一座小山的他咬緊牙關,試圖慢慢從地上站起。
但是,天空的劫雲並不允許他這麼做!
在一邊醞釀雷霆的同時,烏壓壓的劫雲竟然緩緩下降了些許。
這就導致陸玄身上的壓力陡然翻倍增加,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狼狽地跪了下去。
嘎嘣!
最先承受不住壓力的並非是陸玄,而是他身下的潭底岩石。
細密的裂紋自他手掌、膝蓋下方迅速擴張,如同蜘蛛網一般,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擴大到了一丈的範圍。
面色漲紅的陸玄體內真元滾滾而流,咬牙強撐的他喉間發出低沉的嘶吼:
“給我……起!”
鬚髮皆張的他盡起氣海真元,全身筋骨齊鳴,虛幻的玄罡法袍再度顯化!
胸膛內,心臟如同擂鼓般砰砰作響,迸發出澎湃氣力!
弓着後背的陸玄額頭青筋暴起,再度發出一聲炸吼:
“起!!!”
伴隨着一聲大喝,先前崩碎的“半步玄罡法身”,也開始在法袍下再度凝聚。
剎那間,真元激蕩,氣血如熾!
嗡!——
一根根由虛轉實的法骨,開始迅速具現。
精純厚重的玄武真元穿行經絡,在法身的表面,勾勒出一套威武不凡的鎧甲!
它的出現,極大地分攤了陸玄身上的天威,體內真元、氣血的運轉也愈發流暢。
肉身重塑后,陸玄肉身強度更上一層樓。
在他蘇醒的那一刻,體內經脈就是百脈聚通,氣海內的真元亦是雄渾醇厚。
咔咔咔……
如同竹節爆裂,包裹華美臂鎧的法身雙臂,響應着陸玄撐起上身的舉動。
此時此刻,劫雲之下,高約一丈五的半步玄罡法身徹底凝實。
熾烈的純白命光在它體表熊熊燃燒,身處其中的陸玄更是挺直了腰桿。
昂起頭,陸玄炯炯有神的雙目徑直盯着頭頂的劫雲。
“來啊!”
僅憑這幾道天雷,還不足以讓他低頭!
轟咔!轟咔!轟咔!
又是一連三道煌煌天雷,如同銀瓶乍破般傾瀉而下。
目睹這一幕的王懷遠不由得捏了把汗,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天罰!
“啐!”
吐了口血沫的陸玄甩了甩昏沉的腦袋,一直挨打絕非他的作風!
縱使體內雷霆肆虐、口中咳血,他眼中依舊不見絲毫怯懦。
隨着半步玄罡法身右臂猛然一甩,一桿純粹由真元凝聚而成的重槍迅速出現在手中。
咻!——
如同一張拉滿的勁弓,匯聚了陸玄全部力道的重槍驟然脫手,悍然沖向了天空的劫雲。
此等舉動可以說驚呆了遠處的王懷遠,這已經不是挑釁天劫了,而是想要逆伐天劫。
那陸玄,憑什麼膽子這麼大?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無知者無畏?
錚!
沖向劫雲的重槍瞬息間就劃過四百多丈,一道聲浪自槍尖迅速擴散。
但是,飛速掠過的長槍在來到劫雲之前時,卻是詭異地停了下來。
這就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重槍擋住了一般。
陸玄嘴角扯起一道狷狂笑意,毫不遲疑地吐出了一個字:“爆!”
咚!——
重槍的轟然炸裂,湛藍色焰浪席捲而開。
面對如此挑釁,烏壓壓的劫雲在短暫的靜止后,開始做出了它的回應。
霎時間,隆隆悶響、磅礴的威壓、刺目的雷弧不斷自劫雲內部產生。
天威凜然,一個道恐怖的劫罰正在醞釀!
“昂!!!”
在陸玄驟縮的瞳孔中,一尊由純粹雷霆凝聚而成的“麒麟”悍然衝出烏雲。
昂首咆哮之後,體長數丈的雷霆麒麟撒足狂奔,眨眼間就跨過了數百丈的距離,向著下方衝去。
轟隆隆!——
雷霆麒麟所過之處,兩側岩壁轟然崩裂,刺目的雷弧、四濺的碎石,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埃。
但凡是擋在衝鋒路徑上的物體,無一例外全部都被雷霆盪成了齏粉!
雷霆犁過四方,硬生生颳去了數尺厚的岩層。
刺啦!——
白光驟亮,雷鳥千鳴,落魂澗頃刻間如同白晝!
隨着煙塵逐漸散去,如同環形山一般的深坑映入眼帘。
而處在這深坑中心的陸玄,可以說是凄慘無比:
真元所化的重槍直接斷折,半步玄罡法身破碎大半,陸玄整個右臂一片焦黑,無力地垂在一側。
“噗……”
半跪在地的他口吐鮮血,體表毛孔滲出點點殷紅,宛若枝丫一般的雷霆痕迹出現在了他的後背,殘餘的雷霆不斷破壞着體內經絡。
“就差一點……”
在陸玄的眼中,殘留着明顯的心悸之色。
就差一點,他的另一隻腳就邁進鬼門關了。
面對突然殺到身前的雷霆麒麟,他下意識就將手中剛剛凝聚的重槍刺了出去。
同時,整個人下意識避開了半個身位。
而正是因為這至關重要的半步,讓他避免了被正面轟擊的下場。
狂猛的雷霆在瞬間轟碎半步玄罡法身後,徑直湧入了他的體內,以至於他的雙臂、脊骨肋骨佈滿了細密的裂痕。
陸玄顫巍巍地抹去嘴角的鮮血,嘗試了多次才勉強站起來。
他抬起滿是血污的臉,靜靜地看着頭頂稀薄了七成的劫雲,似乎在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