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陰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陰晴

第一百五十六章陰晴

“不太好?怎麼樣的不太好?若不是剛才本宮將孩子抱了過來,你們這一大群人,是不是就等着看他被活活得給燒死?”寒溟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隱忍着極大的怒氣.

清雅抱着孩子的手有些抖,心裏的害怕真的得到了證實.有人要害她的孩子.若是真的將孩子留在了那邊,自己現在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景.她不敢想像,忍不住將孩子又抱緊了幾分.

“報!”一個剛毅的聲音響了起來,“稟太子爺,火已被撲滅了.兩個奶娘,都沒有活着出來.”

許久沒有聽到寒溟說話.清雅抱着孩子的手突然僵硬了,她挺直了脊背,突然意識到了,她不能躲.若是晚了那麼一步,她根本不敢去設想現在的結局.

咚的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落地了,寒溟的聲音里充滿了一絲笑:“好,好,太好了.就在一刻鐘前本宮將孩子抱了回來.一刻鐘后那裏就被燃得不成樣子了.看樣子,倒不是想害孩子了,是想將本宮和孩子一網打盡啊.本宮竟不知道,原來這東宮裏的人這麼忠心耿耿.馮光!”

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擔心,許是寒溟沒有這樣對過他們.

“將今天晚上所有上夜的人召集起來到花廳,本宮要親自問問他們.其他的人,隨時候命.”寒溟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溫度.

雅的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後,已經抱着孩子走到了門口,聽寒溟如此說,忙喚了一聲。

寒溟的身子頓了一下,轉過頭去看着清雅,走過去有些責備得低聲道:“怎麼不多休息,你的身子還很虛.”說著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見還很厚,才放下了些心來.

清雅看了懷裏的孩子一眼,抬起頭說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睡不着.若是找不出那個人,我心裏……”

寒溟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孩子睡熟的臉蛋,那些燈籠火把的光亮照在他的側臉上,他一半的臉隱在了黑暗裏,看起來有些鬼魅.半晌,他抬起頭,對清雅說:“你先回房裏.”說完,他側過了頭看着馮光:“將所有人召集過來,你和張姑姑在這裏看着他們,然後,由秋霜將他們五個五個得帶進這房裏,聽見了!”他的聲音到最後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嚴.

光彎着身子,領了命便下去了.

寒溟側過了身子,將清雅他們娘兒兩個擁着進了房裏.兩人剛進了房裏,外面一個氣喘吁吁的人高喊道:“太子爺!”

清雅的身子頓住了,看向寒溟.寒溟見她如此,也轉過了身子,將她的身子半掩住,形成一種保護着她和孩子的姿勢,聲音沉了下來:“什麼事?”

那太監上氣不接下氣,只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由於沖得太猛,他的膝蓋在地上滑了一小段.他大概得勻了下氣,抬起頭來,滿臉的汗:“剛才,中儀宮進了刺客.”

“什麼!”寒溟的眼裏一層冰冷之色.他的聲音不怒反平靜了許多,“現在怎麼樣了.”

小太監大概是一路飛奔而來的,他看了下寒溟,咽下了一口唾沫:“今兒,皇上歇在了中儀宮.那刺客竟然進了卧房,往床上刺去,萬歲爺抵擋了幾下,手臂被劃出了一條口子.”

寒溟一下子便走了出去,一把提起了小太監的衣領,臉上已經褪去了所有的顏色:“還有呢?”

小太監見寒溟的這副臉色,早已經嚇得腿直哆嗦,他全身都抖着,說道:“刺客逃了.”

寒溟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他看了小太監幾眼,終於一把將他甩了出去,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了幾眼,又放心不下清雅,立在了那裏。

清雅也這樣靜靜得立在那裏,看着在外面立着的寒溟,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

寒溟也看着她,慢慢得,頭腦里的思緒漸漸得清晰了許多.天下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孩子的房間被燒,同一個時候,中儀宮進了刺客.看來,有人迫不及待要動手了啊。他的眼裏寒光一閃,念頭轉回來的時候,看到了清雅平靜的眼.他的心裏一陣的煩亂,走到了清雅跟前,開口說了個:“我……”就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去吧.”清雅將他的話接了下去,“去看看,我知道你也放心不下。”她看到了寒溟的背影,在這個時刻,她知道他是無助的.一天之內,自己的父母妻兒都遭遇到了危險,作為他,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她的手給他理了理衣裳,抬起頭來:“換了衣裳就去吧.不必擔心我和孩子.”

寒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直直得望向她的眼裏.那秋水盈盈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鄭重得點點頭,然後快步走過了她的身邊,進去換衣裳了.

清雅走了過來,幫他將衣裳給打理好.他胡亂擦了擦臉,拔腳便走.清雅扯住了他的衣角,見他回過頭來,低聲說了一聲:“我等你.”

寒溟朝她又望了一望,轉過了身子,往前走去.

他的衣角在她的手裏滑落了出去,一絲冷風刮過她的手指.她的心好象突然一下空了.懷裏有些動靜,她低下頭,看見那個充滿了奶味的小生命,心裏不禁又一松.他會回來的,因為有她,有孩子.想到了這裏,她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理了理今天的事情,然後平靜得說道:“張姑姑.”既然已經決定要面對,不如主動應戰.

當寒溟趕到了中儀宮的時候,打頭看到的便是坐在那裏的皇帝和皇后,面前跪着幾個人.他繞過了他們,走到了他們面前,撩起了袍子跪下道:“兒臣拜見父皇,母后.”

皇帝看向他的眼裏充滿了考究,那眼光,不像是看自己的孩子,更多了幾分冷漠.寒溟挺直了脊背,眼睛和他對視着,絲毫不閃躲.皇帝微咳了一聲,沙啞的聲音說道:“起來吧.這麼晚了還跑過來.”

寒溟站了起來,皇后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jpg

的旁邊.寒溟走了過去,坐下后,看着下面跪着的侍衛頭領,眼睛一眨不眨,視線一直膠着在他們的身上.

皇后的頭髮鬆鬆散散的挽在頭上,沒有戴鳳冠,也沒有化妝,整個人表情平靜得坐在那裏,平靜得有些不太正常.從寒溟的眼光看過去,她眼角和嘴角的皺紋都顯了出來,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地上跪着的人都低着頭,沒有抬頭.皇帝的眼光掃視了他們一眼,慢悠悠得開口:“跑了?”

一個人抖了一下,聲音也顫抖着:“屬下,屬下和那人交手了幾回合,然後那人就轉身跑了.”

“然後呢?”皇帝的聲音.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個人戰戰兢兢得抬起頭:“屬下追了出去,然後一直追到了御花園.後來,看他一下子就逃到了……”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寒溟.

被這個侍衛的目光一看,寒溟突然感到了一種感覺.看來矛頭是指向了自己啊.

皇帝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下寒溟,眯起的眼睛裏發出一道精光,又看向了那人:“逃到了哪裏?”

“屬下不敢說.”那人低下了頭.

寒溟看着他的動作,突然輕輕得笑了起來:“你莫不是看到了那刺客逃到了東宮吧?”

那侍衛抬了抬頭,有些驚訝得看着寒溟.

恩,眼生,沒見過.寒溟的心裏冷笑了一下,端起了旁邊的杯子:“只是不巧,在同時,東宮倒是起了一場火,正巧就是本宮孩子所在的那個房間被燒了.”

皇后本來沒有表情的臉一下子抬了起來,臉色蒼白:“那孩子有事嗎?”

寒溟放下了杯子,眸子沉靜得看着皇后:“那兩個奶娘都被活活燒死了.那火就起在兒臣剛抱出孩子以後一刻鐘.這是不是太巧了?”

皇后的手指一下子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她的眼睛裏閃出了淚光:“那孩子,沒事了?”

“恩.若不是雅兒今夜心神不寧想孩子,估計,那孩子一天都沒活到.”寒溟的神色冷冷得掃了那侍衛一眼.

皇上和皇后都沉默了.皇后拍了拍胸口,默默念了兩聲佛,只是她那蒼白的表情看着讓人有些怕.皇帝思索了半晌,朝跪着的人揮了揮手:“下去吧.”

“父皇.”寒溟聲音提高了,然後就勢跪下了,恭恭敬敬得朝皇帝磕了一個頭,“出了今日這等事,不能不查下去.既然兒臣有了嫌疑,還是要將這事情查清楚為好.不然有些人在父皇面前亂嚼舌頭根子,還不如將這事直接挑明了.兒臣還請父皇將東宮的那場火也一併查了.”

寒溟的這番話下來,那跪着的幾人有些心裏打鼓了.這事本來可大可小,皇帝若是不追究就小,看皇上剛才的樣子,都想壓下去不提了.可是太子居然想將這件事情鬧大,這又是為何?

“溟兒,你當真這樣想?”皇帝拈了一下自己的鬍鬚,看着寒溟,說道.

寒溟點點頭:“殺君弒父,兒臣雖沒有這個膽子,卻難保別人不栽贓給兒臣.兒臣在此期間甘願受伐,願意領兵去邊境戍守.”

皇后一直沒有說話,聽得此話,她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然後抬起了眼眸:“溟兒,孩子才剛出生.”

“兒臣也捨不得.只是,不願意讓孩子從出生第一天起,就隨兒臣一起被牽扯上這圖謀皇位的罪名.”寒溟看着皇后一字一句得說道.

皇后的手猛得一拍那桌子:“殺君弒父,圖謀皇位,你是在影射誰啊?不要以為你是太子朕就會對你一而再再而三得容忍了.你莫不是以為朕不敢動你.”皇帝的鬍鬚都翹了起來.

寒溟磕了個頭下去:“兒臣不敢這樣以為.”

“你不敢?你不敢別人會把這罪名往你的頭上亂栽贓?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你?”皇帝盛怒之下,眼睛瞪着所有人.

周圍的人都沉默了,沒有人看過皇上發這麼大的火,而且還是對太子.寒溟只是低着頭,不說一句話,也不辯解,他在等,等一個結果.

“皇上!”寒溟的面前,一個金色的身影突然跪了下來,皇后的聲音帶着些哀求,“溟兒他從小就脾氣倔,皇上,您是知道的啊.”

皇上順了一順氣,看着寒溟,問道:“你可知錯?”

“兒臣沒有錯.兒臣是清白的.”寒溟抬起頭來,直直得看進皇上的眼底.

“你……”皇上站了起來,手扶着桌子,身子晃了幾下,“還說不敢殺君弒父,朕看你今天是要氣死朕.來人啊,將太子拿下.”

“皇上開恩啊.”皇后突然跪着磕下了頭去,雙手扯着皇帝的袍子下擺,聲音已經帶着哭腔.

皇帝看了她一眼:“皇后,你也要跟着他一起造反?”

皇后的聲音戛然而止,轉而抬起頭看着皇帝:“皇上,臣妾敢保證,溟兒絕對沒有那造反之心啊.”

寒溟的左右兩個胳膊已經被進來的侍衛架住了,他還是咬着牙不說一句話。

皇帝不顧皇后扯着他的袍子,看着寒溟:“朕再問你一次,你知錯沒有?”

“兒臣對此事,半分錯也無.”寒溟的聲音鏗鏘有力.

眼淚從皇后的眼眶裏不斷得湧出來:“皇上,溟兒一向孝順,他也不會傻到在臣妾的宮裏這樣做啊.再說,他今日剛回宮,也沒時間安排這些事啊.”

“依朕看,在這中儀宮動手還真是好極了.”皇帝的面色陰沉着,他的腳踢了一下,將聽到這句話愣了神的皇后給掀翻在地.

皇后被掀翻在地以後,哭着爬着到了寒溟的身邊,死死得拖住他,說道:“溟兒,認個錯服個軟,你父皇就原諒你了啊.”

寒溟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母后,他心疼得看着皇后,心裏像是被揪了一樣:“母后,兒臣沒有錯,這事,不是兒臣派人做的.”

皇后又回頭去看了看皇帝,又轉回頭看了看寒溟,眼睛裏全是責備:“你這孩子,怎麼聽不進去呢,認個錯服個軟,不追究這件事情了.”

寒溟搖搖頭:“兒臣一定要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不能隨隨便便有一個人都可以指責兒臣居心叵測.”

“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皇帝的聲音,反倒有些笑了起來.

皇后“唉”了一聲,轉過頭去接着求情道:“皇上,念在溟兒初犯的份上,放過他一馬吧.”

皇帝的眼風掃了過來,讓皇后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初犯,那再犯是不是你就該當皇太后了?”

皇后聽了這話,一個勁兒得磕頭,頭髮都散開來,鋪了一地:“皇上,天地可鑒啊,臣妾和溟兒絕無此心……皇上……”

“夠了.將太子押到御書房旁邊單獨看管着。將太子妃挪到中儀宮.這中儀宮裏的所有人不得出去,也不準人進來.朕要親自徹查這件事.”皇后的袖子一拂,徑直往外走去.

“皇上!”皇后的聲音在這宮裏回蕩着,她伏在地上,看着皇帝的背影還有寒溟被架走的樣子,滿面淚痕.

“娘娘.”鄧姑姑將皇后抱在了懷裏,用力得掰着她的肩膀,“皇上這是在氣頭上,娘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這地上涼.”

所有的侍衛都走了個乾乾淨淨,宮女太監也都識趣得退了下去,只剩下皇后一個人的哭泣聲還回蕩在這個宮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后才慢慢得止住了哭泣,她回過頭去看着鄧姑姑:“溟兒這次真的不會有事嗎?”

鄧姑姑看着皇后的眼睛,輕輕用手絹擦去皇后眼角的淚水:“娘娘,萬歲爺此舉,定有他的用意.娘娘,太子爺出去了,未必不是好事啊.這皇上將太子妃挪到您身邊,不準進出,其實,就是在保護她們母子啊.”

皇后聽了這話,才慢慢得平復了下來,她坐在地上,只是突然覺得,這地好涼好涼,這皇宮,真的如此之冷.連關心,都要用這種方式來實現.

寒溟被塞進了一輛宮車,車軲轆轆得轉着.他的手腳被綁着,就這樣被運到了御書房。他的手腳被解開,然後被鎖進了一間屋子裏.

屋子雖小,但是裏面的東西還很乾凈.他的眼睛掃過整個房間,看着那掛着的嶄新的帳子,坐在了床上,脫掉衣裳,就躺了上去.

不知道雅兒樣了,還有孩子.聽到這個消息,大概會很吃驚吧.寒溟的雙手枕在腦後,眼睛看着帳頂,想着.

才進去的時候,他看着皇帝的目光,就什麼都明白了.不管今夜他有沒有去,註定了就是要將矛頭指向他.所以,他宮裏的失火一點都不重要,在有心人的心裏,卻是自己為洗脫嫌疑而自己放的罷了.

側過了身子,他的臉碰到了冷冰冰的枕頭上.雖然已經是夏天了,可是他還是覺得,很冷,這樣的一個夜晚,感覺沒有希望一般.只太快了,快到他還沒有來得及多看孩子一眼,他才出生一天啊。

剛才皇帝最後那番話,他聽懂了,而不知道自己的話,母后和父皇有沒有懂.他翻身坐了起來,將枕頭移了些,折騰了這一夜,實在是沒有精神了.

眼光落在了落出的半截信函上,他伸出手去,將那信函塞回了枕頭下面,頭挨在了枕頭上,片刻,便沉沉睡去.

誒,或許真的只有絕望,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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