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無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無心
寒溟一張臉煞白:“你說什麼!”自從清雅有了孕,東宮裏翻檢過許多遍,凡是對孕有害的東西全部都收了起來.他怎麼會接觸到麝香.他一下子跌坐回了椅子裏.
皇后卻看到那太醫支支吾吾的神色,突然開口說道:“太醫可是還有什麼發現?”
“回娘娘,”太醫腿一彎,立刻跪了下來,“除了太子外,挨着太子妃的另一邊的九公主的位置上也有用過麝香的痕迹.”
賢妃聽后卻一驚:“九公主用麝香?”這麝香用久了,自然不孕.九公主尚未出閣,是自己佩帶的,還是誰讓她帶的?
皇后看着跪着的兩人,也不多說什麼.突然間,她抬起了頭,看向了在門邊站着的張姑姑,聲音帶着些壓迫性:“太子妃這幾日的飲食,是誰負責的?”
張姑姑跪下回答道:“回娘娘,自從主子有孕后,除了秋霜,便是幾個姑姑.每回用膳前,都有專人察看飲食,並未發現不妥.”
“將他們都傳過來,本宮要親自問問.”皇后的這一句話才提醒了寒溟和賢妃.今日麝香之事還可說是無心,竟忘了這紅花卻是讓清雅一口一口吃下去的。
這裏面坐着的幾人都沉默了,各自在心裏盤算着。寒溟的臉色猶為難看.他千想萬想,都想不到自己從何處接觸了麝香.他的手抓着椅子扶手,一雙黑瞳里全是冰冷.
“溟兒.”皇后突然喚了一聲.
聽到這話,寒溟那已經抓得青筋暴起的手猛得鬆了,他抬起頭來,看着皇后,低低應了聲:“是,母后.”
皇后思前想後,說道:“溟兒,麝香之事,稍後再說.這往後雅兒的事,你可要盡心了.”
寒溟的眼光倏得一閃,他看着皇后,站了起來,行了一大禮:“兒臣領命.兒臣這就去看看她.”
“去吧.”皇后朝他點點頭.
寒溟謝過恩,朝裏間走去.轉過進門的屏風,見清雅一張臉在那紅鍛子被子裏蒼白着,心裏一陣針刺感,他上前去,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輕聲喚道:“雅兒.”
清雅聽到聲音,轉過了頭來,連嘴唇都是慘白.她看着寒溟,輕輕說道:“寒溟.”
寒溟想將她擁入懷裏,可是轉而又想到了自己接觸過麝香,他將凳子搬離了些床,說道:“雅兒,都是我害了你.”
“不……”清雅吃力得搖着頭,那滿頭的青絲拖曳在枕上,“我都聽到了.不怪你.”
寒溟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傷痛,這人兒,因為他,受了這許多苦.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了,站了起來,轉身往外.
“寒溟.”清雅的聲音很輕,卻讓他的心頭一震.他停住了腳步,半側過身子,可是卻沒有勇氣再轉過去,他忍住了想回頭的念頭,快步往外走去.
“寒溟!”清雅的聲音在他轉過屏風的那一瞬間變得有些顫抖.寒溟卻是再也沒有辦法往前走了,他回過了頭看着清雅.
清雅看着他,眼裏閃過了一絲傷痛:“寒溟,不要走.”她的眼睛裏閃爍着與平日裏不一樣的光芒,細細看來,竟像是哀求.
寒溟挪動了腳步,嘴唇動了動,可是還是不知道說什麼.他的黑瞳死死鎖在清雅的憔悴的臉上,心下驟然一縮,快步走回了床前.
清雅抬起了手,朝他伸過來.寒溟卻眼裏一痛,沒有去接她的手.清雅吃力得笑着:“沒事的.”
寒溟搖搖頭:“我不能再讓你和孩子因為我而受苦了.”
清雅定定得看着他,那手就這樣垂了下來.半晌,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滑落了下來,她輕輕得說道:“如果不能相信你,我不知道,在烈國還能相信誰.”
寒溟身子一震,他真的很想將她擁在懷裏,可是他不能.他的語氣無比的嚴肅:“我不會在讓你們陷在危險里,雅兒,相信我.”
清雅的睫毛上凝結着眼淚,她透過那模糊的視線看向了寒溟,卻發現他意外的清晰,因為她看到了他的心,為她和他們的孩子而跳動。她鄭重得點點頭:“我明白.”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卻覺得心從來沒有這麼近過.清雅的心裏彷彿移開了那塊最大的石頭,那淚就這樣凝在了她的臉上,被她的綿長的睡着的呼吸,慢慢風乾.
寒溟看着她的睡顏,心裏一動,他站了起來,卻不能再近一步去看他.他站了起來,吩咐了旁人幾句,自去沐浴換洗衣裳.
再說皇后這邊.片刻,秋霜並幾位姑姑已經到了堂內,跪下等着皇后的問話.
皇后一一掃過她們的臉,眼睛鎖住了秋霜:“太子妃平日裏的飲食是你經手?”
“回娘娘,是奴婢.”秋霜有些疑惑不解,但是絲毫不敢怠慢,忙回了話.
皇后的聲音提高了些:“是你親自動手做的,還是察看呈上來的膳食?”
秋霜磕了一個頭:“除了主子偶爾想吃的一些吃食,早午晚膳都是膳房做好,奴婢和幾位姑姑察看後主子才用的.”
皇后掃了其他人一眼:“是嗎?”
“回皇後娘娘,秋霜說的不錯.膳食都經奴婢們的手.”其他的幾個姑姑都說著.
皇后細細察看她們的神色,沒有一個像是在說謊的.再說這麼多人,在膳食里做手腳也實在不易.她的眼睛看向了賢妃,卻見張姑姑的眉頭蹙了一蹙.皇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得說:“張姑姑可是有想起什麼事情?”
張姑姑見問到了自己,心知自己的神色必是被皇後娘娘發現了.她忙跪下道:“奴婢只是想起,這主子平日裏吃的
,除了膳食外的甜點,也有其他地方送來的.”
皇后的眼睛眯了眯,怎麼忘了這一茬.她端着杯子看着張姑姑,面色不禁嚴肅了些:“繼續說下去.”
“回娘娘,太子妃平日裏吃過什麼東西,還是秋霜最清楚.”她說的是實話,平日裏很多時候都是秋霜一個人跟在清雅身邊.
皇后的聲音提高了些:“秋霜,你主子這幾日可有吃什麼東西?”
秋霜想了一想,將那些不甚注意的細節一一回想了下:“各處送來的東西都有吃一些.吃之前奴婢也有看過,都沒有什麼不對.”她的腦里不敢漏過一個東西.
賢妃突然開口了:“娘娘,臣妾倒有一句話.”就在剛才,一個念頭閃過了她的腦海里,不過,她不能確定是不是.
皇后看向了她.如果說在這宮裏,還有誰不會害清雅,怕就是這位知道清雅身世的賢妃了.皇後點了點頭:“妹妹說來聽聽.”
“臣妾在想,既然是吃食,總得投其喜好.如果真的是外頭的人送進去的,這紅花,也要讓太子妃能夠吃上才好。不然旁人吃了,怕也是葯,而不是毒.”賢妃慢慢得說著.
秋霜聽到這話,心裏彷彿想起了什麼,卻有些抓不住.她的臉色變得有些怔忡.
皇后聽後點點頭,這原本是道理.她轉過的頭正好掃過了幾人,問道秋霜:“太子妃平日裏喜吃什麼?”
“回娘娘,主子平日裏也沒什麼特別愛吃的.除了那腌的酸梅……”她說到此處,突然腦海里電光火石般一閃,看了看皇后.
皇后的聲音一沉:“說下去!”
秋霜繼續回答道:“回娘娘,幾日前,主子說這酸梅的味道更合口了,更酸了些.”
賢妃頓時想起今日自己嘗的酸梅,心裏暗暗想道,若是這樣的東西,旁人想吃也吃不下去啊.
“回娘娘,這次的酸梅,是前幾日林公公送上來的.”張姑姑的聲音適時得響了起來.
秋霜一聽到這個名字,立馬就打了個寒戰.賢妃正看着她,冷不妨看到這樣的一個動作,有些疑惑:“秋霜,你為何聽到林公公,如此驚慌?”
秋霜咬着下唇,不知道應當不應當講.皇后的臉色沉了下去:“難道還有些說不得的事情?”
“回娘娘,那日,太子爺還在外辦差,奴婢隨主子去了冬湖遊玩.誰知在中間的竹屋,主子與奴婢撞見了林公公與劉姑姑正在商議些什麼.兩人竟起了歹心,差點將主子和奴婢害死.最後多虧了四皇子,才逃過一劫.”秋霜見瞞不下去了,只得說出來.
每聽一句,皇后的面色便平靜了一分,聽完以後,她突然問道:“這劉姑姑是誰?”
她旁邊的鄧姑姑連忙上前道:“回娘娘,就是前兩日那失足落水的劉姑姑.”
“你一個字一個字得說出來!”寒溟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面色陰沉.他剛沐浴過,換了一身衣裳,站在門口.
秋霜立刻磕下頭去:“那日主子與奴婢走到了屋子旁邊,聽到了林公公與劉姑姑的商議,卻不料林公公會武功,聽到了聲音,忙出來.主子沒有追究下去,誰知道劉姑姑差點落入湖裏,林公公救上了劉姑姑,誰知道這時候劉姑姑竟起了歹心,拿奴婢要挾主子將她提成管事姑姑,主子應了她.她放了奴婢,竟要將主子推下湖裏.這時候四皇子出現在了竹橋上,林公公便將主子救下,將劉姑姑推入了湖.主子怕人嘴多口雜,對太子和四皇子的名節有礙,便不準奴婢說此事.”
皇后不怒反笑:“好得很哪!膽子大到了敢在宮裏殺太子妃!”
鄧姑姑忙出來傳旨:“將東宮的林公公請來.”
寒溟陰沉着臉,手在身側攥起的拳頭上,青筋一根一根突了出來.他已經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不僅自己害了清雅,居然還有這樣的兩個人在清雅的身邊,而他,竟然不知道.他這個太子,做得有多窩囊。
皇后靠在了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腦里很漲.這事,越來越複雜了.她掃了一眼寒溟的神色,心裏卻有些欣慰:溟兒,經此事,怕是會成長許多吧.
“主子!”門外的聲音有些驚慌.一個太監總管進了來,面色驚恐,他朝皇后跪了個頭:“回主子,適才奴才去了東宮.林公公,已經被人滅了口.”
賢妃心裏一陣嘆息:為了這個皇位的子嗣,多少人,寢食難安.
突然咚的一聲,寒溟一拳砸在了那門框上.他的臉上,一片慘白.
皇后心裏一痛:“溟兒.過來,母後有話要與你說.你們,都退下吧.”
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賢妃也站了起來,往裏間走去.
寒溟一步一步往皇后處走去,他到了皇後跟前的時候,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沙啞:“母后.”
皇后見他如此,心裏也諸多的不忍.可是,現在不是不忍的時候.他是太子,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將軍,也不是自己身後的那個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必須要讓他明白.她心狠了狠,端起了旁邊的茶杯,朝他砸了過去.
那茶杯撞到了他的肩膀,寒溟的身子只是晃了晃,而那茶杯滾落了下來,碎成了幾片.他的頭卻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這前朝後宮,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是你再這麼渾渾噩噩,你的父皇母后,你的妃子孩子,你一個都保護不了!”皇后吐出了這一長串話.
寒溟的身子一震,他抬起了頭,眼圈兒都紅了:“母后!”聲音哽咽着.
皇后順了順自己的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你現在知道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麝香了嗎?”
寒溟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冷:“獻給父皇的墨里攙了.”
皇後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本宮就不多說了.你身邊的人,雖不能全是你的親信,可是,你也要能把握得住他們.”
寒溟點了點頭:“兒臣明白了.”
皇后的身子癱在了椅子裏,揮了揮手:“這次的事,你最對不起的是雅兒.去吧.”她的腦海里一陣的煩亂.看樣子事情是解決了,可是還有九公主身上的麝香.她卻是覺得心力交瘁了.
寒溟朝着皇后恭敬得磕了一個頭:“是,母后.”他站了起來,朝裏間走去.
賢妃見他進來,站了起來,對他說道:“那本宮先去給她準備一些膳食.”說罷,她走過了寒溟的身邊,出了門去.
寒溟這才坐到了床前,伸出手去,拂了拂清雅臉上的散亂的髮絲.他的心裏一陣麻麻的感覺,彷彿千萬隻螞蟻咬過了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自己.他的手在撫過她的眼的時候,頓了頓,察覺到了她眼瞼微微得跳動,抬起了手,看見她慢慢得睜開了眼睛.他輕輕得說道:“醒了?”
“我都聽到了.”清雅一點也不像一個剛睡醒的人.其實,秋霜她們進來被問話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醒了,將所有的事情都聽到了。
寒溟覺得疼痛從剛才被茶杯砸到的左肩慢慢得蔓延到了全身.他看着清雅:“雅兒,都是我的錯……”
“疼嗎?”清雅看着他的左肩的衣襟上的那道水漬,心裏沒來由得一陣酸澀.她何嘗不怪他,可是見到他后,才知道他也有這許多的無奈.他只是,做得不夠好.她如何能怪他.
寒溟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他輕輕得苦笑道:“這痛,倒是讓我清醒了不少.”
清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說道:“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責.若是有心,妨不勝妨.好在我和孩子都沒事,這事,就過去了罷.若沒有你,我們娘兒兩何處容身.”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她想好好保住這個孩子.眼前的他,應該覺悟了吧.
寒溟看着她,將她的手握在了手裏,低下頭去,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個吻.他呢喃得說道:“再沒有下次了……”
“稟太子,皇上召太子.”門外,一個太監的聲音響了起來.
寒溟直起了身子,那雙黑眸里又是一陣清明.他對着請雅說道:“雅兒,我先去了.”說罷,他轉過頭,提高了聲音:“來人.”
張姑姑和秋霜都進了來.寒溟鬆開了清雅的手,站了起來,看着她們兩:“你們好好當心.”說罷,他又回頭看了看清雅,壓下心裏的不舍,大踏步得往外走去.
清雅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沒來由得湧上了一層哀傷,卻也有一些安心.雖然他是太子,可是總是有一些位置,是留給自己的.只要安定,她就別無所求了.
卻說寒溟走了出去,隨着那小太監往御書房走去.走到了門口,他停住了腳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邁步進了去.
“溟兒,來看看,父皇這字如何?”皇上見他進了來,朝他招了招手.
他看到那案上的墨,自己呈上去的那墨卻是完好無損得放在了一邊.他心裏一陣疼痛,走上了前去,也一起看起了那字.
“這字如何?”皇上眯了眼看着.
寒溟點點頭:“蒼勁有力,只是,這一筆,卻過於柔了.”他指着那個家字的最後一筆說道.
皇上哈哈一笑,放下了那幅字:“這柔與剛,並不是對立的.若心內無柔,那只是暴君.物盡其用,用好了是利器,用不好,便成了傷人的利器.這紅花與麝香,多少年的老把戲了,卻不是你一個人,就能阻得了的.”
寒溟垂下了眼:“兒臣明白了.”
皇上繼續拿起了筆,頭也不抬得說:“既然明白了,就拿了這牌子去吧.下個月沉國的使臣,你出城去接待吧.”
寒溟的目光落到了那塊令牌上.他伸出手去,將它握在了手中.
“還有,饒兒已定了晴容為妻.你回去告訴你母后吧.”皇上手中的筆在紙上沒有一絲停頓得滑過.
這命運,依着預定的軌道,一點一點得慢慢往前行駛着.
第三卷結束了.這一卷的字數有點多.第四卷就是最後一卷了.故事情節會比較緊湊,故事的結局不遠了,而結局是早就想好了的.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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