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四耳怪猴
就在這時怪猴手裏寒光暴閃，猴群像是受了驚嚇，發出慘叫，拔足狂奔，或隱入林間，或奔騰而竄，眨眼間，全都消失不見，只聞沙沙葉動，逃的遠了。
四耳怪猴昂首挺胸，後足撐地，猴尾自然捲曲，雙爪握着一件寸許長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短兵器。
鹿野凝目過去，不是冰隕短刃還能是什麼！
四耳怪猴嘬一口牙花：“早知猴兒懼怕本大王，當多拿些魚蝦，悔過悔過……”
說著竟然搖頭擺尾，忽然四耳微動，轉身跳進樹上，眨眼間消失不見。
沒想到冰隕短刃居然被四耳怪猴拾了去，方才它就是用短刃將猴群嚇跑。不禁莞爾，心道：“常言道‘山中無老虎，猴子敢稱王’不無道理，擱在這裏也行得通。”
回身一轉，一頭撞上一團軟綿的東西上，急忙抽身，印入眼帘的是一雙大眼正瞪着他。
饒是他經歷頗多，現在變成鬼魂也不禁駭然吃驚，慌忙後退，絆上草莖噗通跌倒，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再無疑它，爬起來便跑。
此際真力全無，自然不比生前，腳下滯緩，下意識縱身一躍，身體輕巧跳出三丈，跳到開闊地。
是了，他現在乃是鬼魂，縱然真氣沒有，鬼魂可是會飛會飄的。
剛要拔足再跳，猴尾掃來，捲住他腳踝，登時將他拉倒。
抬起頭，四耳怪猴正瞪着圓目，好奇的打量着。
驚得鹿野往後連滾帶爬急退三步，見怪猴毫無舉動，心想它終究是猴子變得，能有多凶，既然同在黃泉地府，還怕它作甚。
當下凝神肅目，不再逃跑。
四耳怪猴像看怪物一般，晃動腦袋，忽咧嘴道：“此乃什麼東西，大王從未見過。”
聽它口氣好像一眼看穿他。
鹿野低頭看見自己這幅模樣，腰上混天綾太過扎眼，怪猴多半是看見他腰間之物。
見怪猴呆愣猶如痴傻孩童，忍住笑意，既然它會人語不妨問問它這裏的情況。
輕咳一聲，朗聲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我也從未見過。”
四耳怪猴登時驚得往後一跳丈許，跳到一棵樹上，驚恐不安的望着他，奇道：“汝能聽懂本大王之言語，奇哉怪哉。”
感情這怪猴不但會講人語，還能說幾句胡亂不通的古文。
鹿野站直身子道：“我非但聽的懂，還會這個……”說著照着以前動物世界看到的模仿幾聲猴叫，或歡快或悲傷，雖然不怎麼像。
四耳怪猴吃驚更甚，抱住一根樹榦，躲在其後，探出腦袋，四耳側動聆聽，道：“汝之東西，是不是慶忌要離派來的。”
邊說邊張目四下觀望，好像懼怕什麼。所言又像罵人又不怎麼通順，拗口彆扭。
“慶忌要離？”
他一頭霧水，“慶忌要離又是什麼鬼？”
當他問出這個問題，不免覺得彆扭好笑，像是罵人一樣。
四耳怪猴置若罔聞不再言語，聆聽片刻，猶疑着，謹慎跳下樹來，尾巴朝天，四肢着地，走來走去，盯着他，眼珠不時四下里張望，四隻猴耳像狗耳一般直立。
他認為怪猴嘴裏說的慶忌要離想必不一般，看怪猴樣子口氣應該甚怕慶忌要離。
見四耳怪猴不吱聲，追問道：“慶忌要離到底是什麼鬼…是誰？這裏是不是黃泉地府。”
四耳怪猴停止身行，蹲坐下來，不答反問道：“鬼是什麼東西。”
猴子作為靈長類與人類親近，當它瞪着不解的眼神問出這句話，仿若一個天真爛漫孩童。
鹿野心頭暗笑，這怪猴雖通人性懂人語，但不過是獸類，思想不及人類，乍瞧之下倒有幾分呆萌可愛。於是叉腰道：“鬼就像我這樣子。”
說著用手指着胸口。
四耳怪猴愣了片刻，嘬一口牙花道：“汝既然是鬼，慶忌要離也是鬼，小鬼。”
聽怪猴這麼一說，慶忌要離定是人一樣的鬼魂，忙問道：“這裏除了慶忌要離還有別的鬼么？”
四耳怪猴歪頭作思索狀，伸出手掌，查數趾頭，搖頭晃腦道：“吾本大王，只見汝之鬼，慶忌要離之鬼，從未見過旁之鬼。”
聲音本來就彆扭，偏偏有的言辭不通，也不知它從哪裏學來的。
但瞧怪猴模樣天真，所說多半不假，不由悵然若失，地府居然沒有幾隻鬼，可真匪夷所思。不過或許是它沒見過別的鬼魂，也未可知，以前聽老輩人講故事說陰曹地府是另一個世界，看這裏密林甚闊，說不定林外有高山湖泊沼澤甚至還有村舍，或許鬼魂都生活在村舍里。
與四耳怪猴說了會話，不覺親近一些，沒有剛開始的陌生恐懼感。
既然它如人一般講話，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四耳怪猴猴臉茫然不解，道：“名字是什麼東西，也是鬼么？汝之鬼好生奇哉怪哉。”
鹿野搖頭苦笑，這怪猴真像三四歲的頑童，於是道：“既然如此，我可喚你四隻耳啦。”
四耳怪猴撓撓頭，眨眨眼道：“又不能吃。”
鹿野道：“你手裏那把東西是我的。”
怪猴晃了晃冰隕短刃，道：“此乃吾之所撿……”似乎生怕被搶了去，緊貼胸前，抬頭看了看周圍，不再言語，轉身跳上樹梢，回望一眼，又消失不見。
“嘿！潑猴！”
望着怪猴消失的方向，他皺眉笑罵道：“姥姥的，這怪猴跑得比獵狗還快。”
對它拿着冰隕短刃不還，也不氣惱，相反遇見這麼一隻會說人語的怪猴，真是有趣。
而後想到《西遊記》齊天大聖孫悟空，作者寫得也不是全是幻想。
瞥見四耳怪猴扔棄的魚蝦殘殼，心道：“此間應該有溪流河池之類的水源，去那裏瞧瞧看看有沒有別人，順道捉些水鮮享受一下。”
說到這裏，望望透明的肚腹竟沒覺得絲毫飢餓之意，暗忖不知道鬼魂之軀吃不吃飯。
打定主意，抬頭觀天。
其時日正中天，透過密林天空湛藍如洗，白雲低垂。
他撿一顆高大樹木，輕輕巧巧爬上冠頂，晴空可辨萬物。叢林連綿成蔭數十里，一望無垠，極遠處天地黛青色一道龍脊橫亘，放眼望去，環繞大地一圈。
宛若一口巨大遼闊的碗，巨嶂如碗壁，密林就像碗中央。以此目光所及估略那一圈巨嶂何止千丈之陡。遼闊無垠的景色令他乍舌，大讚不已。
心忖道：“如此美景倘若與心愛之人一同身死赴此地，何嘗不是一件快事？”
精神為之一振。